第十章:暴雨
陸明揣了揣手,連忙道謝,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這已經是比較好的結果了,馬棚雖然有些異味,但有乾草堆,保暖防濕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門外的風聲越來越大了,摻雜著雨滴落到房頂上噼里啪啦的聲音,還不時有幾聲雷聲衝撞,把風聲雨聲攪的一塌糊塗。
出門一望,只見那老人正在門外來回踱步,昏黃的燈光打在油乎乎黑黝黝的臉上。衣服幾乎是乾的,只有鞋子上沾著點點滴滴的泥水,看的出來,他在這裡站了許久。
陸明剛才的話語大概也被老人聽到,還未向老人說明來意,老人就開始用老木枝般的手拉住陸明,不斷道謝,嘴裡還喃喃的說陸明是唐三轉世,救濟世人......
陸明從未聽過如此的道謝,弄了個大紅臉,不過天色烏漆嘛黑,倒是沒有人能看見。
老頭領著陸明一路向官道邊走去,在臨近管道旁的樹旁,微微的熒光下能看到幾人。
幾位難民在樹下躺著,身上蓋著幾片大的,不知從哪裡尋來的葉子,下面鋪著那髒兮兮的墊子。
陸明冒著雨衝到幾人身旁,說明來意,讓幾位去馬棚避雨,雖然不太舒服,但起碼能保持乾燥。
女婦人一邊看了看襁褓中的嬰兒又看了眼後面一個隆起的小土堆,咬了咬牙,跌跌撞撞歪歪曲曲的站起身。
老人連忙扶住女婦人,又一把手拉起來老婦人,看不出來這瘦的如同乾柴般的老人有如此大的偉力。
二人步履蹣跚的向驛站的馬棚走去,女人倒是一邊走一邊回頭望著自己躺著的那個小土堆,嘴裡還發出一陣嗚咽聲。老婦人倒是走的暢快,嘴裡嘟嘟囔囔的叫聲在暴雨下也不顯得吵鬧。
瓢潑的大雨從天空潑了下來,淋在每一個人的頭頂,女人的頭髮貼在臉上,面色慘白,神情看不大清楚,只能望見女人臉上掛滿了水漬。
陸明瞧了瞧大半濕溜溜的墊子,估摸著幾人應該也用不大上,奇怪的是老人卻走到墊子旁拾起墊子。
陸明剛想阻止,畢竟濕溜溜的墊子不如乾草堆的效果更好。用了反而大概率會生病。
卻見老人慢悠悠的拾起一個個墊子,嚴嚴實實搭在那個小土堆上,縫隙還用樹葉捂上。似乎小土堆底下埋著他的至寶,怕漂泊的大雨沖走了這件寶貝。
陸明覺得很奇怪,但是看微弱的熒光下老人的神情掛滿哀愁,也不大方便詢問,仔細瞧瞧這小土包,想從中尋得某些秘密。
仔細端倪這塊兒小小的土包,漆黑的夜色下倒是看不大清楚泥土特徵。走進一瞧,在土包另一側接近行道樹的位置,赫然有著幾塊兒磚石壘起的一個小型的墳門。
這哪是什麼小土包,這分明是這家人唯一男丁的墳!!
陸明倒是沒覺得有什麼晦氣恐怖的,幾人睡在墳頭乍一想覺得挺驚悚的。
但仔細看來,別人避之不及,恐懼害怕的,正是他們朝思夜想的人啊。在這風雨瓢潑的夜裡,或許只有那冰冷的屍體能讓幾人重新獲得一點溫暖。
「讓您見笑了,小少爺還是趕緊回屋休息,在這風雨里著了涼了不好」,老人做完這一切后,一瘸一拐的就往馬棚走去,仍然拄著他那半截樹枝子做的拐杖。
一邊走一邊還回頭看看陸明有沒有跟上來去回到驛站。陸明嘆了口氣,頗為無力,只覺得一塊兒又一塊兒的石頭壓在心裡。
老人走的很慢,一瘸一拐的,暴雨之下也沒有一絲顫抖,在夜色下遠遠望去正如一根瘦弱的鐵棍,在暴雨下磨去一身的黝黑,渾身凝練著大理石般的光澤。
待到回到旅店已經全身淋濕,陸老頭正在前台跟那女店長搭話,女店長正抱著一個嬰兒,一邊拍打著嬰兒,一邊餵給嬰兒喂下些溫水。
那嬰兒正是剛才女婦人懷中的孩子,精緻的像個瓷娃娃,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小嬰兒的襁褓一點也沒有濕。
「謝謝姐姐」,陸明回來后便向女店長連忙道謝,雖然不知道具體事情的前因後果。
但是陸明也明白,這種風雨天,即使在馬棚中,以這個嬰兒病殃殃的樣子,也恐怕很難活下去。不管怎麼說,都是這女人救了這嬰兒一命。
斗羅大陸的醫學技術不發達,但是又很發達,不發達的是手術藥物,外科治療基本一點技術手段都沒有,發達的是,高階治療系魂師幾乎可以治癒一切疾病。
不過平民老百姓患病就不一定能請得起治療系魂師了,即使能夠請得起,也是傾家蕩產,請來一個低階的治療系魂師來治療。
以這幾位難民的情況來看,除非這個世界有張仲景這種救濟天下的聖人在世,否則染上嚴重一點的風寒就等同於死亡。
陸明渾身濕溜溜的,在樓下也沒有待多久,跟陸老頭粗略的聊了幾句就回到自己房間去了。
房間不大,但是好歹有個能洗澡的地方,陸明在女店長哪兒要來幾壺開水,倒入房間的木桶,再兌上一些涼水,摸起來溫溫的,稍微有些燙,就沉入了其中。
木桶泡澡還是挺舒適的,雖然沒有什麼沐浴露,洗頭膏之類的東西。不過星羅帝國有種特產的精油。
說它是油也不太恰當,因為它抹到身體上如同香皂一般,不過因為長得像油狀物,大多數人都稱它為精油。
男孩子洗澡一向很快,陸明也不例外,雖然很舒適,但是陸明也沒有一直泡澡。他待會兒還要把衣服拿去烘乾。
拿到濕溜溜的衣服,忽然一整個人愣住了,他並沒有帶換洗的衣服,總不能光著出去吧?雖然一個六歲大的孩童光屁股出門沒有什麼,可是他身體里住著一個二十多歲的靈魂啊,這種事情又怎麼乾的出來?
對啊,***嘛要烘乾呢?我可以直接把這裡面的水分給剝離出來啊,甚至剛才下雨的時候我都可以控制周圍的雨水自動避開我。
陸明從自從使用過第一魂環后便擁有了這新的感知器官,可乍一下子擁有就把它拋到腦後,未曾注意自己的那套新型感知系統,頗有些戴著眼鏡找眼鏡的感覺。
重新把心神投入到自己新的感知系統中,衣服里的水分,窗外的雨和風,還有雲層中偶爾竄出的雷電一下子呈現在腦海里。
他如同多了一雙上帝的眼睛,可以感知到方圓百米和雲層上萬米的高空,不過他的魂力做不到控制上萬米高空的事物。
雖然他的感知範圍很大,但是他目前也僅僅只能控制周圍一定範圍的物質。能夠明顯感覺到以自己為球心,有一道明顯的範圍當做球面約束住自己。
這個範圍陸明也搞不清楚有多遠,粗略應該是五十米左右。超出這個範圍的物質幾乎是控制不了的。
微微凝神,將衣服里的水分逐漸剝離出來,一開始是涓涓細流,隨著水分就出逐漸變少,最後變成一片一片的白霧。
終於在十幾秒后完成了整個剝離水分的任務,衣服已經完全乾了,只留下了一個水球在陸明手中。
然後又仿照剛才把身上的皮膚上多餘的水分剝離出來,稍微留一點點保持皮膚的形態。
把木桶里的水倒入排水系統,躺在床上,倒是覺得挺愜意,如同飄在雲端一般。
把玩著手裡的水球,腦海中不斷冒出今天的所見所聞,一個個彩色的肥皂泡在腦海中炸開,猶如發瘋的野草般在腦海中蔓延纏繞。
那幾位難民的情景一直在腦海里閃爍,這些人可未曾做錯什麼事情,他們本不該得到如此的懲罰。若真要是尋個錯根,那便是他們在這個殘酷的世界沒有自己的獠牙。
可是沒有獠牙又怎麼算是一種過錯呢?武魂是天註定的,是自打投胎以來就固定的事物,是不能抗衡的。
在這個科技樹點歪的世界一切的根本就是武魂和魂力。所謂沒有廢物的武魂只有廢物的魂師又只是一句大話空話。
先天沒有魂力或者一級半級的魂力又怎麼能去逆天改命呢?他們只能去勤勤懇懇的勞作來做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可這遠遠算不上普通人的生活啊,這簡直就是異界的種姓制度,而平民就是那首陀羅,他們沒有得到法律的保障,甚至自身的安全都無法得到保障。
即使沒有明文規定平民禁止與魂師通婚,也是有隱藏的公約認定平民禁止與魂師通婚。
畢竟,一個魂師與平民通婚,孩子可是有不小的概率是沒有魂力的,更何況魂師顯然與平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反觀真正平民與魂師通婚的,不過是一些可悲可憐的女性罷了,嫁入人家作為小妾。可是小妾是丈夫的私有財產,她們甚至都沒有人權,只是那些人利欲熏心的玩具。
正如今天所見到的難民,他們也勤勤懇懇的想過和幸福的生活,三畝地兩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但是突如起來的天災人禍打破了他們的幸福生活。
他們只能將自身寄托在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貴族,魂師。期待著這些人能對他們好一點,發發善心。
希望賦稅輕一點,徭役少一點,戰爭少一點。希望不會有那個魂師老爺那天看上自己的女兒。
古代的明君愛民如子是因為這農民能把他趕下皇位。而手持鐵鋤的平民又怎麼能把手握奇異力量的魂師貴族趕下台呢?
祈求是無用的,人只有在無能為力的情況下才會燒香拜佛,祈求別人的良善。仔細一想,這些燒香拜神的人又怎麼不是另一種的痛苦呢?沉浸在虛假的希望中,總希望能有神來解救自己。
正如溺水的人,用力握住身邊能抓住的一切事物,希望這事物能帶他脫離苦海……
哎!我又能做什麼呢?這些平民即使通過魂師推到了這該死的皇帝,建立一個新的制度又能維持多久呢?
憑藉魂師的力量戰勝魂師,也只不過是一隻頭狼領著羊群戰勝一群狼,待到頭狼死去,沒有獠牙的羊群仍然是狼群的食物。
更何況我還有家人,我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家庭,有了一個光明的未來,這種想法一個不小心就會毀掉現在的生活。
看了看窗外的暴雨,莫名的有些煩躁。一下子起身,打開窗戶,把手中的水球狠狠的扔了出去,怔怔的看著窗外的雨。
狂風吹過,倒是覺得身體一陣發涼,電光一閃一閃的,不時有幾震雷聲帶著風兒怒吼。
陸明狠狠的拍了拍窗檯,關上窗戶,吹滅了床邊的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