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旅途和作品
曼哈頓,依然是那間僻靜的辦公室,趴在辦公桌上的伊莎貝拉這時候顯然有些煩躁不安,她不停的在紙上計算這什麼,不過很快已經寫好的公式又被她用筆劃掉,如此反覆了幾十次,她終於自言自語的說道,「為什麼我總會想起那雙眼睛?難道真的和克麗絲說的一樣,我愛上他了?但到底什麼叫愛呢?恩,或者需要加上一些物理學上的公式,才能計算出我到底是怎麼了。」對於愛情這個問題,幾乎整個人生都在圖書館和自己的思考中度過,最多只接觸過家族裡少數幾個人的她來說,似乎實在有些複雜,說著她咬了咬鉛筆頭,皺起眉頭繼續計算起來。
「伊莎,我是約書亞,你在裡面嗎?」門外約書亞教授敲了敲門,在得到肯定后,推門走了進來,「親愛的,你約瑟芬阿姨已經在準備晚餐了,一會兒別又忘記吃飯,你這又是在研究什麼新的定律?是量子力學?」作為著名的經濟學家,同樣對於新的知識和數字很敏感的約書亞,很快在侄女的草稿上分辨出一些熟悉的東西。
「叔叔,今天你回來的真早,」伊莎貝拉用手抓了抓蓬亂的金髮,抬頭笑了笑,「其實也不全是,我實際上最近是在研究哥德巴赫猜想。」
「噢?是嗎?不過這些看上去像是博弈論吧?恩,對,這是保羅在論文里提到的博弈論和經濟行為的結合,」約書亞仔細拿起其中一張稿子看了看,指著其中一個圖表,「沒想到我們的伊莎最近對經濟學也開始感興趣了。感謝上帝,麥克斯諾依曼肯定和約書亞諾依曼抱錯了孩子,伊莎你才是我的親生女兒。」
雖然有些怪癖,不怎麼得到作為銀行家的父親喜歡,但伊莎貝拉自童年起在吸收知識和解題方面就具有驚人的速度,四歲時她能心算做八位數乘除法,六歲時掌握微積分,十歲就讀懂領會了波萊爾的大作《函數論》要義,現在雖然僅僅19歲但絕對已經能稱得上是一位一流的數學家。所以約書亞覺得她更像自己的女兒,而不是他那個一天想著賺錢的弟弟的女兒。
「叔叔!這,只不過是之前我覺得有些意思,隨便寫的罷了,」伊莎貝拉想要掩飾,可惜她窘迫的表情出賣了她,對於許多事,她單純得像是一個嬰兒。
約書亞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把自己手裡的幾本書推到伊莎貝拉面前,「這是剛出版的《博弈論與經濟行為》,是保羅整理完自己的筆記后,委託我幫忙出版的,這可比論文里那些要全面的多。」
「是嗎?噢!看上去確實很詳細,謝謝你我親愛的約書亞叔叔,」伊莎貝拉像只歡快的小鳥,一把抓過面前的書,《博弈論與經濟行為》、《世界性經濟危機應對策略》、《進口替代政策》,竟然都是那個傢伙的作品,她不再理面前正一副疑惑表情看著自己的叔叔,呼呼的翻看了起來。
「好吧!看來我這這個老傢伙又被當成空氣了!」約書亞看著自己有些癲狂的侄女,聳了聳肩,不過說起來似乎諾依曼家族的人都有這個毛病,他當年也是這樣,他的弟弟那個財迷也是這樣,一忙起來就不理其他人,所以他搖了搖頭,說道,「記得,別忘了吃晚餐。」
……
華盛頓,總統私人會客廳
梳著大背頭,西裝革履相貌堂堂的柯立芝總統隨手翻了翻不知道是誰留在咖啡桌上的幾本書,《世界性經濟危機應對策略》,他看了看封皮,便隨手將書放到了一邊,現在美國經濟可是一片繁榮,恐怕這位作者有些杞人憂天了,他搖了搖頭。
「總統先生,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助嗎?」白髮蒼蒼的老威爾姆敲門後走進了會客廳。
「威爾姆先生,我想知道紐約的情況現在怎麼樣了?」柯立芝總統這已經是這周第三次詢問紐約的情況,相對於經濟危機這種不怎麼可能出現在美國的事,紐約這個東海岸最繁榮的城市的穩定和安全才是他正在關心的。
「總統先生,胡佛局長的最新報告說到,根據叛國者麥克道爾的交代,這次紐約發生的事件,確實是蘇聯支持下的第三國際組織,精心策劃的打算在美國發動叛亂的前奏,他們主要依靠了移民中加入黑幫的底層人員,經費很有可能來自莫斯科。目前已經繳獲了一批能夠武裝2000人的輕武器,抓捕了超過200名社會主義份子,紐約的局勢已經基本得到控制。」
「那麼,胡佛的意思是紐約的黑幫火拚依然在進行了?」柯立芝的手指敲打著桌子,心情有些沉重,「那些失蹤的火炮的來源查到了嗎?」
「沒有,總統先生,似乎從來沒有什麼火炮,但是胡佛局長親自調查過這件事,發現現場確實是遭到了炮擊,而且火炮專家也已經確認,現場使用的炮彈與美國陸軍的是同一系列。胡佛局長的意思是打算和陸軍聯合行動。」
「不,不能這樣,告訴胡佛,必須立刻平息紐約發生的暴亂,具體使用什麼方法,由他自己決定,但是美國作為自由世界的領袖,在這片自由的國土上從沒有任何形式的叛亂,也沒有什麼第三國際,這只是一場黑幫火拚!」
「好的,總統先生,」威爾姆一邊點頭一邊在筆記本里記錄著,「還有其他什麼事嗎?」
「噢,對了,威爾姆先生,這幾本書是怎麼一回事,我不記得自己擁有他們,」柯立芝指了指桌子上的書,「看上去像是某位華裔美國公民的作品。」
「總統先生,這應該是您的首席經濟顧問麥克斯先生的書,」威爾姆看了看書的封面,若有所思,「我記得他和副總統不久前在討論關於如何應對世界性經濟危機的事,當時他們爭論得很激烈,好像最近許多經濟學家也都在討論這幾本書。不過,作者並不是美國人,而是一位持有英國護照的華人,據說他剛剛拿到哥倫比亞大學的經濟學博士學位。」
「是嗎?看上去是個不錯的年輕人,聯繫一下他,看看他是否願意成為美國公民,我想美國國家科學院的工作會讓不少華人趨之如騖。」柯立芝再次拿起書,翻看了起來。
……
當幾本超越了時代的經濟學著作一經出版,便引發業內小範圍激烈爭論的時候,蔡寶林一行搭乘的皇家勇士號郵輪,已經行駛進太平洋的深處,正向日本橫濱港前進著。
和相對更成熟的大西洋印度洋航線相比,穿越太平洋前往東方,並不是一件輕鬆愜意和安全的事,所以大部分的英國美國郵輪很少走這一條航線,一年裡僅有的幾條船,票價更是昂貴得離譜,而相對便宜日本郵輪,倒是來往得非常頻繁,可是因為船況和衛生條件實在太差,乘客通常只有中國和日本等亞洲國家的貧民學生和在美洲混得實在太差,打算去東方淘金的失意者這種不要命的傢伙。
所以皇家勇士號這艘豪華郵輪上,除了蔡寶林一行和那位女扮男裝的苗小姐,以及幾個住二等艙的日本商人之外,幾乎清一色的白人。
時間回到許多天之前,一向生活在父親兄弟以及會友眾星捧月般呵護下的苗大小姐,完全沒有想過自己用一半私房錢才買來的三等艙船票,竟然不是單間。剛剛按圖索驥來到自己房間,或者說床位的苗洛,在見到幾個白人大漢正擠在房間里,用詭異的眼神盯著自己后,立刻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哇喔,竟然是個黃皮膚的小白臉,長得真不錯,」其中一個足足有七英尺高的大個子,沖著她吹起了口哨。
「你好,我叫傑克,」另一個個頭稍稍矮一些的白人年輕人,向她伸出了右手,「別被邁克的樣子嚇到了,他就是個傻瓜,我想你的床位在我的下面,見到你很高興。哦,對了,這位是比利。」
「你好,我叫湯姆苗,」苗洛點了點頭,壓著嗓子回答了一句,但沒有伸手,對於鬼佬,特別是鬼佬男人,她一向非常厭惡。
「好吧,湯姆,聽口音你應該在加州呆過很長時間,」傑克笑著拿回手,捋了捋自己的頭髮,「我們幾個都是舊金山人,這次是去上海,你呢?」
苗洛點了點頭,但沒有開口,只是小心翼翼的坐到自己的床上,雙手摟著行李,警惕的注視著房間里的幾個男人,心裡不停的掙扎著,「這可怎麼辦?不行絕對不能和一幫男人住在一起,但是這十幾天怎麼辦?要不要去找那個蔡寶林?」最後民國女人傳統的一面終於佔據了上風,她拎著行李,在傑克等人的疑惑中向甲板跑去。
藍天碧海海鷗,行駛中的郵輪在水上劃過巨大的線條,一切都顯得那麼美,站著船尾甲板上的苗洛,一時間看得呆了,也暫時忘記了自己的窘迫。不過僅僅幾個小時之後,當郵輪駛進深海,在海浪的撫摸下開始顛簸,頭一次坐船的苗洛很快感到一種可怕的眩暈感,這讓她的胃一下翻江倒海起來,「阿爸,大哥,二哥,三哥,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難受?」她迷迷糊糊的彎下腰伏在一張椅子上,死死的捂著著自己的嘴巴,不過越是這樣似乎越是難受。最後終於還是將胃裡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夜晚漸漸到來,海天一線間只剩下一絲亮色,苗洛整個身子蜷縮在船尾某個角落的一張椅子上,暈船和嘔吐讓她的體力消耗殆盡,她感到自己的頭越來越暈,終於她的意識不再清醒。
「先生,你需要幫助嗎?」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幾個水手模樣的白人男性,意外的發現了苗洛,其中一個抽著香煙的中等個子,向她走了過去。
「先生,先生,這裡晚上很冷,如果需要休息請到船艙里去。」中等個子拍了拍苗洛的肩膀,發現她竟然沒有反應,「上帝啊,他難道死了。該不會有什麼傳染病吧」
「布魯托,你這個蠢蛋,有傳染病的人根本不讓上船,他只不過是暈了過去,應該是暈船了,摸摸他的口袋,看看能不能找到船票或者其他什麼的,應該會有身份信息。」另外一個一臉雀斑的大個子也走了過來。
「是個女的,該死,還是個黃種人,」布魯托驚訝的說道,「口袋裡沒有船票也沒有證件,我們該怎麼辦?」
「女人?哇哦,樣子還不錯,不如我們先把她弄回船艙,就像上次在巴拿馬弄的那個婊子,我可從來沒玩過黃種女人。」
「這恐怕不太好吧,奧克斯,看她的衣服應該不是普通的乘客,要是被船長知道了,肯定會直接槍斃了我們。」叫布魯托的水手顯然有些心動,再次拍了拍苗洛的臉,發現她依然沒有動靜,這一下讓他更加大膽,將手直接伸向了苗洛的胸口。
「這有什麼,到時候直接把她扔到海里,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是個黃皮膚婊子。」
「水手,你們想把誰扔到海里,」一個威嚴的聲音忽然從幾個水手身後傳來,頓時讓布魯托驚得收回了狼爪。
「大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