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髮絲

仙牧司一處暗設的據點。

陰老頭盤膝坐在一處偏廳內，真元隨著呼吸起伏而波動。

功法運轉一個周天之後，他身子微微一僵，自懷中取出白帕捂住嘴。

從岐山回來這處據點，整整兩日，李止那一擊對他造成的傷勢，此刻才算調理治癒。

他蒼白面容逐漸恢復血色，眼神中滿是憤恨之意。

岐山對自己的凌辱，將來必要加倍奉還！

手心火蛇輕舞，將那沾染了血跡的白帕焚燒乾凈后，陰老頭乾枯的手臂翻轉，一枚精緻瓷瓶出現在手中。

從外面看上去，質地晶瑩宛如透明，上有鎏金鐫紋，似是某種神秘禁法。

這瓶子里裝的，便是暗樁從岐山送出來的那枚精血。

他不知道讓牧首貝正卿極為重視的精血是什麼來頭。

不過，以他的修為、眼界，以及浸淫血煉一術的多年經驗，對這滴精血不敢有絲毫覬覦和貪婪。

相反，他感受到壓迫與恐懼，甚至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心中湧起。

這或許是...化神境的妖獸精血？

化神境界已經是整個大陸的頂級戰力。

無論是化神境的人族修士，亦或是妖族大修，在此方界域之內，都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更令他心驚的是，妖獸精血只能有兩種來源。

一是由妖獸施展秘法，以血脈與妖元凝出。

二是由妖獸臨死之前，以同等境界的真元進行血煉，才能提萃出那麼一滴...

妖族最是重視血脈，視其為不可褻瀆的重要傳承。

那這滴血，為什麼會從岐山流出？

他道心因震撼而顯得有些波動，不敢再去揣測精血來源，以及它與仙牧司間的瓜葛。

將這枚來歷恐怖的瓷瓶放進身旁的錦盒，用特製火泥封在開合之處后，陰老頭扯了扯身旁垂著的線繩。

一名白袍吏員低頭走進這禁制包裹的偏廳，無聲捧起那尊錦盒。

在十二個時辰內，這錦盒以及其內之物，將通過仙牧司最高機密的途徑，送到京都長安城，放在牧首的桌上。

待吏員走出之後，陰老頭神識微動，一根髮絲從儲物戒中取出，捻在手裡。

這是在岐山得到的第二樣物品，同樣關係到他的一個秘密任務。

這是那個名叫許秀的鍊氣修士，在劍堂前交手時無意落下的頭髮。

被陰老頭悄然收於手心。

接著側窗透進來的光束，陰老頭舉著頭髮細細端詳。

在接近兩百年的仙牧司經歷中，他一直都在與修士打交道。

準確的講，是與修士身上的物件打交道。

腦仁、招子、獻血、筋骨、心臟、髮膚...

他賴以生存的技藝，便是從這些物件中，刨出些蛛絲馬跡來。

所以他能在龍光嶺品出血跡中的功法、真元，和之前品鑒過的鮮血樣本對比，分辨出死者何人。

岐山上的交手，陰老頭姑且認為那柄火炮是來自長輩賜下護身之物，其施放威能不是鍊氣能夠達到的程度。

但事有意外，相比較當時臨場的估計，陰老頭更相信自己的血煉之術。

眉頭皺了半晌，看不出這枚髮絲異常的他，決定更進一步。

他將髮絲遞進口中，乾癟的嘴唇交錯摩擦，開始用光禿禿的牙床嘗試咀嚼。

「嗡——」

當牙床上下嚙合，與髮絲碰觸並擠壓的第一瞬間，一股奇妙的翁動自口腔內傳出。

這波動輕緩，但卻如一枚無聲的九天雷神正法，轟然炸開！

陰老頭雙眸猛地睜開，血絲瞬間蔓延其上，渾濁眼白剎那間變得殷紅一片。

一絲狠厲自眸中劃過，危急時刻陰老頭枯手化作掌刀，順著自己的下頜砍去。

嗤——

血霧噴薄，刺耳骨裂聲響起。

陰老頭竟是一掌將自己整個下頜削去，同時將口中將要發作的那根髮絲一同拍飛。

這一擊之下的衝擊將他擊飛，狠狠撞在偏廳特製的內牆上。

牆面皸裂擴展，陰老頭枯朽的身軀深深嵌入其中。

「嗬..嗬...」

陰老頭雙目無神，上半邊內頜裸露在空中，喉內喘著劫後餘生的粗氣。

若是再慢半分，碎掉的就半張臉，而是整顆腦袋了...

牆體破裂的巨響吸引了門外駐守者，兩名白袍吏員聞聲而入。

「陰統領！」

「有刺客！」

見地上碎骨肉塊，陰統領癱靠在牆內模樣凄慘，吏員不由驚慌地大叫起來。

陰老頭重傷之下，心中驚懼被這二人的吵鬧聲激成躁怒，袍袖一揮，將二人擊飛出去。

「滾！」

雖然下頜破碎，但陰老頭還是借著真元，將這聲怒斥吼了出來。

屋外聞訊而來的吏員們紛紛駐足，將兩名受傷同僚扶起，沉默著往外退去。

陰老頭真元封住重傷之處，這才艱難起身，取出療傷丹藥服下。

他來到遍地血污前，看著自己的下頜骨骼碎成骨渣，散落了一地。

而那血污之中，一根纖細髮絲，靜靜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