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病(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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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昭二十五年,冬。
先帝駕崩,冷宮裡的五皇子秦騖趁勢發動宮變,順利登基。
宮裡的人都說,那個在冷宮裡伺候五皇子、伺候了五年的小太監,就是名字叫扶容的那個,總算是熬出頭了。
「你們不曉得,扶容對五皇子——陛下——有多用心。」他們說,「前幾年,陛下病重,在冷宮裡沒人敢管,大雨天的,扶容去太醫院門前跪著求葯。」
「我也見過,冷宮冬天沒柴火,扶容去找管事公公要,也是跪在雪地里求。」
「這算什麼?前陣子陛下不是帶兵進宮嗎?結果和禁軍打起來了,當時我們都忙著逃命,就扶容一個人,拚命地往打仗的地方跑。」
「他跑去幹什麼?」
「打開宮門,讓陛下直接進來唄。」
「聽說當時,城樓上有七七六十四個弓箭手,全都對準他,萬箭齊發,他好像是中了一箭,但還是硬撐著把宮門打開了,否則陛下哪有那麼容易……」
話說過了,年長的老太監連忙咳嗽一聲,提醒他們:「好了好了,別說了。」
「也是,扶容現在指定是陛下最喜歡的小太監,是小太監中的小太監,我們哪比得上他呀?」
「知道比不上,就別說了。快掃雪吧,等會兒貴人滑倒了,我們的腦袋都別要了。」
小太監們噤了聲,分散開來,認真清掃長街上的積雪。
天漸漸亮了。
一個和他們一樣裝扮的「小太監」,正好從長街上走過。
老太監不經意間瞥了他一眼,驚訝地愣在原地:「啊……」
「怎麼了?」
「那個人……好像就是扶容啊……」
小太監們瞧了一眼。
走過去的那個人,穿著和他們一樣的靛藍粗布衣裳,整個人清清瘦瘦的,衣裳卻寬寬大大的,跟個麻袋似的,把他套起來。
他用同色的髮帶挽著頭髮,被冬日裡的狂風吹著,散落了一大半,披在肩上。
他低頭垂眼,慢吞吞地往前走,看不清表情,只能隱約看見他尖尖的下巴。
一陣風吹過,吹動他的衣裳與髮帶,竟像是要把他吹走似的。
「這怎麼會是扶容?扶容要出門,肯定是穿金戴銀、呼奴攜婢的,怎麼會還和我們一樣?」
「行了,快掃雪吧。」
*
長街上的雪還沒掃乾淨,扶容垂著眼、提著衣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沒錯,他就是扶容,冷宮裡的那個扶容,終於熬出頭的那個扶容。
和那群小太監說的一樣,又和那群小太監說的不一樣。
扶容十六歲因罪入宮,被指派到冷宮,給不受寵的五皇子秦騖做伴讀。
扶容不僅是秦騖的伴讀,還是秦騖的近侍、暗衛,還有……床.伴。
扶容負責給兩個人弄來新鮮的吃食、溫暖的被褥,負責幫秦騖出宮送信、聯絡朝中大臣,還負責……
總之,當時宮裡的人都說——
秦騖是棄妃之子,扶容是罪臣之子。
秦騖陰鷙刻薄,扶容陰鬱怯懦。
他們是天生一對……主奴。
扶容每次聽見這些話,都擅自在心裡去掉「主奴」兩個字。
他們是天生一對。
沒錯,他……喜歡秦騖。
如今秦騖發動宮變,順利登基。
宮裡人都說,他熬出頭了,可是扶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沒有穿金戴銀,也沒有吃香喝辣,更沒有呼奴攜婢。
他還像剛入宮時那樣,一個人出門,去討一點吃的喝的,貼著牆根走,根本沒有人會注意他。
不知不覺,扶容就走到了太醫院門前。
蹲在門前挑揀藥材的小葯童看見他,連忙上前:「扶公子,快進來吧,我家師父已經在裡面了。」
扶容應了一聲:「好。」
小葯童將他帶到一個房間前,推開門。
房間里,一個花白鬍子的老太醫坐在爐子前,打著瞌睡。爐子上架著葯壺,正咕嚕嚕地熬藥。
扶容走進去,輕輕地喚了一聲:「章老太醫。」
章老太醫驚醒過來,抬起頭:「你來了?」
「嗯。」
扶容點點頭,在他面前坐下,自然地伸出左手手腕。
章老太醫拿出脈枕,墊在他的手腕下,給他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