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修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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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騖一直以為,是扶容離不開他。
扶容總是一個人,孤立無援,人又獃獃的,總是被欺負,離了他肯定會被人欺負。
所以秦騖要隨時把他帶在身邊,要讓扶容乖乖地待在自己身後,他一回頭就能看見扶容,確保扶容的安全。
可是現在,秦騖知道了。
不是扶容離不開他,是他離不開扶容。
扶容就像一顆小蒲公英,不論飄到哪裡,他總能保護好自己。
秦騖就是野狼,要扶容看著他,拴著他,他要待在扶容身邊才不會發瘋。
是秦騖離不開扶容。
秦騖坐在黑暗的馬車裡,手裡抓著從扶容那裡順來的小衣,蒙在眼前,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
早知道他應該把扶容的衣服多弄壞幾件,最好能湊成一套。
他照顧扶容,照顧了一晚上,還被扶容塞進柜子里,躲了一晚上。
結果他什麼都沒有得到,扶容連一句「謝謝」都……
噢,扶容跟他說「謝謝」了,可他要的不是「謝謝」,他要的是扶容的親吻,扶容的溫存,他要扶容用那種久違的、亮晶晶的眼神看著他。
可是扶容不肯再給他,是他自己弄丟了。
秦騖用扶容的小衣蒙著眼睛,假裝自己還賴在扶容房裡,趴在扶容的枕頭上,和扶容一起挨著睡覺。
秦騖閉上眼睛,準備就在扶容家門口睡一會兒,等宮門開了,他再回宮。
可是沒多久,秦騖就把小衣從臉上扯了下來,有些煩躁地睜開眼睛。
他仔細嗅嗅衣裳,已經很難聞見扶容的味道了。
也是,他把這件衣裳抓在手裡,跟狗玩骨頭似的,翻來覆去地揉搓拉扯,還啃了好幾下,這衣裳上還能有扶容的味道嗎?
全被他自己的味道蓋過去了。
秦騖登時煩躁起來,煩死了,讓你管不住手,管不住嘴!
他想翻牆回去找扶容,問問能不能再拿一件衣裳,如果扶容願意把身上那件換下來給他,那就最好了。
可是他不能。
秦騖只能把小衣收起來,獨自靠在馬車裡,抱著手,目光幽幽,望著扶容的方向。
與此同時,扶容已經縮在被窩裡睡熟了。
他乖順地閉著眼睛,睫毛微顫,睡得安穩。
秦騖一直睜著眼睛,望著扶容家門前,沒心思去想其他事情,直到他的眼睛累了,不得不眨一下眼睛。
他閉上眼睛,心裡想著,該賠幾件新衣裳給扶容。
他也不算太犯蠢,至少……他已經找到了,下次和扶容見面的理由。
*
天還沒亮,蘭娘子就從夢中驚醒過來。
她也睡不著了,披上衣裳,喊了丫鬟婆子,悄悄去看了扶容一眼。
見扶容面色紅潤,睡得正香,再摸摸他的額頭,確認他沒有再發熱,才放下心來,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把門關上。
蘭娘子輕聲道:「我看著是好多了,讓容容再睡一會兒,先去廚房做點吃的,放在爐子上溫著,他起來了就拿過來。還有葯,葯也要開始煎了。」
她最後喊了老門房過來:「等天亮了,再去詡蘭台幫容容告一天假,帶些點心過去,請他的同僚們吃點,也算是周全禮數。」
「好。」
吩咐下去,眾人也都忙活起來。
蘭娘子嘆了口氣,不經意間看見院子里被挪動的石頭,皺了皺眉。
這塊石頭的位置怎麼好像變了?
扶容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的時候,起來的時候神清氣爽,看起來已經全好了。
扶容伸了個懶腰,從旁邊的盆子里撈起巾子,擰乾了,擦了把臉,又漱口凈牙。
蘭娘子端著雞肉粥,站在旁邊,笑著看著他:「看來是好了,看你的臉上也有了笑模樣。」
蘭娘子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熟悉扶容。
她看得出,扶容昨天很難過,今天就好了。
扶容笑了笑,從娘親手裡接過碗:「讓娘親擔心了。」
「娘親擔心倒是其次,你自己的身子才最要緊。」
扶容舀了一勺雞絲粥,微微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娘親。
娘親……發現什麼了嗎?
蘭娘子看著他:「你也長大了,有什麼事情不想讓娘知道,娘也不會逼問你什麼,只是你自己要注意,身體最要緊,嗯?」
扶容笑著點點頭:「我知道了,那我以後都不會生病了。」
蘭娘子失笑:「那是你說了算的嗎?快吃吧,今日也幫你告假了,再歇一天。」
「嗯。」
八月底,白日里還不算冷,日光照下來,還有些熱。
扶容吃了早飯,又喝了葯,在娘親的勒令下,穿了好幾件保暖的衣裳,最後還披了一件小披風,才被允許出門。
他和娘親就坐在家門口曬太陽。
蘭娘子圍著圍裙,抱著籃子剝豆子。
扶容攏著手,乖乖地坐在旁邊,晒晒太陽,時不時伸出手,偷偷從籃子里摸一粒豆子來吃。
蘭娘子佯裝不知:「哎喲,這豆子怎麼越剝越少呢?容容?」
扶容嘴裡的豆子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眼睛一閉,往門邊一靠,開始裝睡:「娘親,容容不知道。」
蘭娘子失笑:「行了,不能再吃了,再吃中午就沒菜吃了。」
扶容拖了長音:「餓——娘親,我餓——」
正巧這時,巷子口傳來銅勺敲打鍋蓋的聲音,清脆悅耳。
巷子里其他人家的小孩都鬧了起來,喊著「娘親」,要去買點心吃。
蘭娘子朝扶容揚了揚下巴:「你也去吧,賣豆花的來了,去買兩碗。」
「是。」扶容從台階上蹦起來,準備回房去拿錢。
「站住。」蘭娘子喊住他,從衣袖裡摸了兩個銅板給他,「拿去。」
扶容端著兩個碗,走到巷子口。
巷子口,不僅停著賣豆花的小販,還停著一輛馬車。
扶容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娘親,然後若無其事地走上前,經過馬車旁邊時,小聲道:「你還沒走?」
秦騖掀開帘子,應了一聲:「馬上就走。」
「嗯。」
「扶容,你的衣裳……」
秦騖還想跟他說話,但是扶容害怕被娘親發現,便直接繞過馬車,和一群五六歲的小孩一起,圍在賣豆花的攤子邊。
秦騖最後瞧了一眼扶容,放下帘子,低聲吩咐道:「走。」
「是。」
屬下揮動馬鞭,馬車緩緩行駛起來。
秦騖忍不住再回頭瞧了一眼。
扶容捧著碗,接了豆花:「多謝您。」
他好喜歡這樣鮮活的扶容,就算扶容沒有看他一眼,他也很喜歡。
*
扶容又在家養了一天的病,感覺大好了,第二天就回詡蘭台了。
他穿著墨藍色的官服,用襻繩將大袖挽起來,又恢復成往日勤奮工作的模樣,搬著梯子,在藏書殿里跑來跑去,爬高爬低。
同僚們交換了一個眼神。
「本來念著他大病初癒,想著讓他少做點事情,小心累著,沒想到……」
「算了,由他去吧。」
扶容抱著一摞書,從梯子上滑下來:「讓讓,麻煩讓讓。」
這天下午,幾位史官聚在一塊兒整理散逸書籍。
扶容跪坐在程史官身邊,幫他研墨。
程史官說一本書,扶容就得從一堆書頁里,找到相應的書,遞給他。
忽然,外面來人稟報。
「太子殿下駕臨,各位大人快收拾一下,出來接駕吧。」
幾位史官都嚇了一跳,互相看看對方:「太子殿下來做什麼?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幾個人都搖頭,扶容也跟著搖頭,他也不知道。
「不管了,先接駕。」
扶容連忙幫程史官收拾一下衣裳,再幫他把官帽拿過來。
「大人,好了。」
「快走。」
「是。」
扶容應了一聲,剛準備跟著程史官出去,程史官就喊住了他:「誒,扶容。」
扶容停下腳步,程史官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你自己也整理一下。」
「噢。」扶容低下頭,把襻繩解開,抖了抖衣袖,「好了。」
程史官腳步匆匆,扶容跟在他身邊,一行人到了正殿。
太子殿下駕臨,詡蘭台所有官員都出來迎接。
「見過太子殿下。」
扶容和眾人一起俯身行禮,秦昭溫和的聲音在他們頭頂響起:「不必多禮,快起來吧。」
扶容抬起頭,這才看見,王時貞王老太傅也來了。
前陣子,經過王玄的事情之後,王老太傅病了一場,現下好了。可是原本精神矍鑠的老人,看起來清減許多。
秦昭笑著看了一眼扶容,很快就收回目光,溫聲道:「幾位大人,進殿中說話。」
「是。」
扶容和幾個侍墨郎,搬來軟墊,又沏了茶。
太子並沒有架子,與眾史官一起,席地而坐。
太子殿下此次前來,主要是為了一件事。
「老師同孤說起,前朝文帝修書,武帝修史,及至本朝,書文散逸,雖說詡蘭台也在收集整理,但終歸不比前朝規模宏大。」
「老師想著,趁如今天下太平,將散逸書文全部重新整修,集成一冊,以供天下文人參看,也能遺澤後世。」
「諸卿以為呢?」
這時,王老太傅也開了口:「老臣前幾日大病一場,病重驚覺此事,所以病好之後,便向殿下進言。整理書目索引,即使有所缺漏,後人也能根據索引繼續補錄。」
「此事既然是老臣提出的,自然也當由老臣出力,老臣年紀雖老,心力尚存,願與詡蘭台諸位大人,共同主持。」
在官場上混的,即使是修書的史官,也都是人精。
他們都知道,王老太傅提出此事,絕非偶然。
王玄一事,王家被陛下怒斥,也得罪了太子殿下。
王家再也不能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了。
他們必須要做出一些事情,為太子殿下效忠,重拾陛下的信任,維持在世家之中的體面和威嚴。
前幾日,太子殿下拒婚,王老太傅幫忙進言、四處奔波,是表露忠心的一種辦法。
如今提出要修書,也是一種辦法。
所以王老太傅古稀之年,還要重新出山。
不過,這對太子殿下、對詡蘭台眾人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
修書修史,在每朝每代,都是值得傳頌的功績,能跟著王老太傅做一些事情,日後史書工筆,提上一提,也是好事。
這樣想著,詡蘭台眾人都笑著應道:「殿下與老太傅能有如此遠見,自然是好。」
他們議事,扶容就坐在旁邊乖乖地聽著,似懂非懂的。
修書好像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他也要跟著做事嗎?
太好了。
*
太子殿下在詡蘭台,與諸位史官說了一下午的事情,敲定了修書的事情。
傍晚時分,眾人意猶未盡。
秦昭道:「孤回去便向父皇進言此事,此事就勞各位大人多費心了。」
「是。」
秦昭起身要走,卻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溫聲道:「對了,孤前幾日從詡蘭台拿了幾冊書卷,如今用完了,原本想著今日帶過來,不想卻忘了。」
他的目光輕輕掃過眾人:「你們派個人,同孤回太子府走一趟。」
眾人下意識看向扶容,扶容連忙行禮:「是,殿下。」
秦昭笑了一聲:「好,扶容,走吧。」
秦昭就這樣光明正大地帶走了扶容。
兩個人上了馬車。
一關上門,秦昭和扶容就同時開了口。
「你的病可大好了?」
「殿下腿上的傷可好了?」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了下來,最後相視一笑。
秦昭溫聲道:「多謝你的藥油,孤腿上的傷已然好多了,今日沒人看出來孤受了傷。」
扶容點點頭:「我也好了,已經不發熱了。」
「那就好。」秦昭看著他,「此次修書,人手尚不足,你可以抓住機會,多學一點東西,往後想再往上升,也更容易些。」
扶容點點頭:「我知道了,多謝殿下。」
「等過幾日,父皇的旨意下來了,老師也會去詡蘭台。老師清閑在家許多年,這幾年沒有再收學生,身邊也沒有文人侍墨,這回應該會在詡蘭台的侍墨郎裡面挑一個。孤無法內定你,你要自己抓緊。」
「我知道。」
扶容又點點頭,秦昭還想再說什麼,扶容抿了抿唇角,坐近一些,抬起頭,眼巴巴地望著他。
「殿下,不要再說公事了,都快到太子府了。」
秦昭愣了一下,看向他:「你希望孤說什麼?」
扶容小聲道:「反正不要說公事。」
秦昭笑了一聲,輕輕拍了拍扶容的手背:「孤很想你。」
秦昭不太會說這些話,才說了短短這一句,便有些紅了耳朵。
他頓了頓,又道:「分明昨天晚上才見過,孤剛和你分開,就開始想你了。」
扶容同樣臉頰紅紅,不好意思地看著他。
*
過了幾日,老皇帝果然給詡蘭台下了旨,讓他們整理古往今來的書冊,收攏成為一冊索引,以供後人參詳。
太子殿下總領此事,王時貞老太傅重新出山,官任大史官,主持修書。
這天清晨,王老太傅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進詡蘭台。
程史官道:「您老身邊還沒有侍墨,還是在詡蘭台挑一個吧,要研墨跑腿,找書抄書,也方便許多。」
「好。」王老太傅微微頷首,走進藏書殿。
大史官的位置已經收拾好了,在所有史官前面。
王老太傅在位置上坐下,忽然問:「《國策》,誰能拿一本《國策》給老夫?」
這時,扶容正好站在梯子上,從高處架子上拿下一本厚厚的書:「是這個嗎?」
其他侍墨郎還沒來得及動。
「扶容,我就知道得是他。」
「人家整天泡在藏書殿,比自己家還熟,誰比得過他?」
王老太傅笑眯眯地指著扶容:「那就扶容跟在老夫身邊吧。」
程史官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這不是我的侍墨郎嗎?
扶容有些受寵若驚。
他指了指自己,還有些不敢相信:「我?」
他還以為要考試呢,這麼簡單嗎?
王老太傅和藹地點了點頭:「是,扶容,你來吧。」
「好……好啊。」
扶容就這樣,一躍成為了大史官的侍墨郎。
只是扶容還有些不解。
他幫王老太傅抱來一摞書,放在王老太傅身邊。
「老太傅。」扶容小聲道,「老太傅若是為了……前陣子,我墜馬的事情,而選了我,其實大可不必,我已經不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了。」
「什麼?」
「就是……」
上次王玄的事情,王玄夫人去太子府門前鬧事,他差點摔下馬,王家人還專門給他賠禮道歉了。
王老太傅正色道:「老夫選你,不是因為你曾與王家結怨,也不是因為太子殿下,只是因為你先找到了老夫要的書。」
扶容驚訝:「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這個。你來了幾個月,他們在這裡待了好幾年,你卻比他們都熟悉藏書殿書冊,可見你下了苦功夫。」
扶容不好意思道:「那是因為我太笨了,我得下苦功夫,才能趕得上他們。」
「你不笨,所謂「皓首窮經」,做學問,不需要多聰明,尋常人都可以做學問,差的恰恰是毅力。」
扶容若有所思:「那……我也可以做史官修書嗎?」
王老太傅朝他笑了笑:「自然可以。」
扶容來了精神,朝他笑了笑:「好耶。」
王老太傅又問他:「你是怎麼這麼快找到這些書的?」
「我畫了一張圖。」扶容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冊子,「藏書殿的書都按照首字擺放,不過書越來越多,也沒有整理,找起來也越來越麻煩,我就重新畫了一張。」
這是天底下最笨的辦法,扶容想把自己畫的圖送給其他同僚,他們都不肯要。
王老太傅卻認真地看起來,連連點頭:「不錯,這裡寫錯了。」
扶容拿起筆:「唔?哪裡?」
*
扶容成了大史官的侍墨郎,俸祿也增加了。
現在是每月五兩銀子。
簡直是一筆巨款,扶容都不知道該怎麼花了。
王老太傅很照顧他,扶容跟在老太傅身邊,也能學到很多東西。
修書事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這天夜裡,扶容正挑燈抄書。
蘭娘子給他送了一碗甜湯,讓他早點睡,扶容點頭答應著,眼睛不曾離開書卷。
他好喜歡看書!
不知道過了多久,扶容合上書冊,伸了個懶腰。
外面傳來輕輕一聲響動,下一刻,有人敲了敲他的窗戶:「扶容。」
扶容一激靈,回過頭。
秦騖?
是秦騖嗎?
扶容站起身,打開窗戶。
秦騖穿著一身黑衣,懷裡抱著一個盒子,站在窗外,幾乎要和窗外夜色融為一體。
扶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不是把院子里那塊石頭給挪開了嗎?秦騖是怎麼進來的?
大約是看出他的想法,秦騖低聲道:「翻牆進來的。」
扶容道:「我把石頭挪開了。」
秦騖認真地看著他:「可以直接翻進來。」
好吧。
扶容小聲問:「五殿下又有何貴幹?」
「扶容,還你衣服……」
秦騖說著,便要打開匣子,可是這時,外面傳來老門房的聲音。
他每天晚上要巡夜,看一遍院子,鎖好門窗,再去睡覺。
扶容朝外面望了一眼,拽了一把秦騖:「進來。」
秦騖眸光一亮:「好。」
可以進扶容的房間了。
秦騖手腳麻利,直接翻過窗戶。
扶容關好窗子,回過頭:「你剛才說什麼?」
秦騖打開匣子,裡面是滿滿一匣子衣裳。
「扶容,上回弄壞了你的衣裳,我說了要還你。」
扶容只從裡面拿了一件小衣:「你只弄壞了這一件,其他的拿走吧。」
「其他的就當是我給你的賠罪。」
「不要。」
扶容低頭看了看小衣,隨便疊起來,塞進柜子里。
這時,老門房還在外面巡視,扶容也不好趕秦騖走,兩個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站著。
秦騖問:「扶容,我聽說你在修書,我幫你找幾本書,好不好?」
扶容搖頭:「不好。」
「你想不想要松煙墨?我下次給你帶。」
「不要。」
扶容看出來了,秦騖正在套他的話,他要是說「好」,秦騖就有了下次再來的理由——
他賠衣裳給扶容,他給扶容帶書,給扶容帶墨。
秦騖天天翻牆過來,誰受得了?
扶容還是了解秦騖的。
沒多久,外面重歸安靜。
扶容走上前,打開窗戶:「你快走吧,門房回去了。」
秦騖想了想,耐著性子道:「扶容,你要不要試一下衣裳?我記得你的尺寸。」
面對扶容,秦騖的脾氣總是越來越好。
扶容看了一眼手裡的小衣:「不能在你面前試,我與五殿下應該避嫌。」
「好。」秦騖轉過身,準備離開,「扶容,你有事情,隨時都可以找我。」
「嗯。」
扶容隨口應了一聲,秦騖準備原路返回。
忽然,扶容想到什麼,喊住了他:「秦騖。」
秦騖欣喜若狂,回過頭,竭力維持著冷靜的語氣,以表現自己很可靠,是扶容可以依靠的不二人選。
他清了清嗓子:「扶容,怎麼了?」
「你什麼都會告訴我嗎?」
「那是自然。」
扶容問:「那你知道,前世太子殿下是怎麼死的嗎?」
秦騖一聽這話,面色立即變了。
扶容就問他這個?
扶容眨巴眨巴眼睛,真誠地看著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這陣子,他除了修書,最擔心的事情就是這個了。
眼看著日子越來越近,太子殿下的事情他還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他只知道前世太子殿下去世的時間,卻不知道太子殿下是怎麼去世的,自然也就很難阻止這件事情。
重生的只有他和秦騖,他知道,前世秦騖的屬下肯定會向秦騖彙報太子殿下的死因。
他本來也不想問秦騖的,但是秦騖自己說……可以問的,他就問了。
命最重要,太子殿下的命最重要。
扶容認真地看著秦騖,眼見著他的臉色刷地一下黑了下去。
扶容疑惑地問:「你不是說,什麼事情都可以問你嗎?」
秦騖神色複雜。
知道啊。
太子前世是怎麼死的,他知道。
太子今生是怎麼死的,他也知道。
他現在就衝出去,一拳把太子給捶死,然後回來告訴扶容太子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