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崩潰

老祖不為別的，光剛才的那件事，他就挺理解青闌的委屈的。

「他是為了能夠讓你活下去，沒有一個人想讓自己的愛人死在自己的眼前，那種無力挽回的滋味，你是不會懂的。」

「說的好像是你懂一樣。」

「我懂啊。」老祖回憶起在寒潭的時候，陸隨深就那麼當著他的面，直勾勾跳進了寒潭之中。

「阿深也懂，只有你不懂。」

他當然不懂，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他都是先死在青闌的面前，青闌又怎麼能挺的住第二次打擊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

「活下去啊，有愛人在身邊的話，就努力活下去吧。」

蒼絕聽聞這話，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這話竟然是塵曇對他說的。

「塵曇，你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

老祖看他，「什麼？」

「你是斬魔宗的老祖，本尊是魔尊，天生的死敵，你居然勸本尊讓本尊努力的活下去....這話說的，就不覺得荒謬嗎？本尊若死了，你們正道之人定時了不得的吧。」

老祖定睛看他沉思片刻，隨即點頭，「嗯，你死了挺好。」

蒼絕：...所以這個蠢貨到底想跟他表達什麼。

「那你在阿深跟青闌說完話之後便去死吧。」

老祖的目光單純，顯然沒有聽出蒼絕話中的嘲諷，實心實意的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蒼絕：從現在開始青闌不回來我拒絕跟這個蠢貨對話。

——

「這裡足夠遠了，他們聽不到，說吧。」

一片靜謐的叢林中，陸隨深繼續道：「當然，希望接下來你的每一句話都要給我細細斟酌了再說，屆時若不是能讓我滿意的話，蒼絕...」

青闌躊躇了片刻，「我想同你說的，是...你娘的死。」

果然！

陸隨深驟然攥緊了拳頭。

這也是他想聽到的。Z.br>

他強忍著翻湧的思緒，冷聲道：「繼續。」

「她的死，其實是個意外。」

「什麼意思？」陸隨深頓時皺眉，「她不是被師尊誤殺的嗎？」

「是，也不是。」

「你到底想說什麼！」

青闌嘆息了一聲，終究將困囚於兩人兩世的真相給娓娓道來。

「那日因為我在阿絕的葯里動了手腳，導致他同塵曇的交戰以敗北告終，重傷之際，我帶著他逃竄到崇寧村的附近...」

「所以，我娘是你們殺的！」

陸隨深驟然掐住了青闌的脖子，「你們殺了我娘，然後嫁禍於塵曇的身上，看著我們從摯愛淪為仇敵，看著我們互相折磨廝殺，最後逼的他身死魂消，你想說的是不是這個！」

「不是！」

青闌青紫著臉，上不來氣。

「在...在同阿絕逃竄的途中，同樣重傷的塵曇不知為何，好似感受到了阿絕的氣息，驟然在半空中落下一掌。」

「那一掌的威力，在他受了重傷的情況下是根本發揮不出來的，除非...」

除非是不要命了！

陸隨深聽到這裡，竟然有些不敢再往下聽了。

他有所預感，這個真相會讓他崩潰，會讓他後悔的。

可縱然是這般，他還是要聽完。

「當時阿絕有意誤導你們，讓你們鷸蚌相爭，奈何他沒有想到你的成長速度會是那麼的驚人。」

陸隨深的修鍊天賦，千年難出一人。

青闌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了讓陸隨深又驚喜又恐懼的話。

「你娘的死只是受了牽連，當時塵曇和阿絕皆是用盡了全力，那團能量化解不開，最後被生生彈飛了出去。」

「而彈到的地方，正是你娘所在的崇寧村。」

「我娘，不是師尊殺的？」

兩世以來都被陸隨深故意忽略的事情在此刻終於得到了答案。

出乎意料的答案。

他曾想過娘之所以被塵曇誤殺，是因為塵曇感受到了魔氣的存在，他以為是隨心的魔氣泄露，才導致塵曇出手，以為蒼絕逃竄到了崇寧村。

畢竟，他和隨心都是蒼絕的血脈，其魔氣更是出自一個傳承。

他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會是這樣的。

塵曇拍下那一掌是為了給他報仇給他出氣啊。

想起上一世自己在毀了塵曇只是對他說出的那一番話，那一雙純粹的雙眼在聽聞他的話后寫滿了不可置信和絕望。

在那一刻，明明只是聽了自己的片面之詞，他卻下意識的相信了。

相信了是他殺了自己的娘親。

這個傻子，無論自己說什麼他都相信，從來都不會辯駁一句。

腦海中的思緒凌亂，陸隨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一些什麼。

只覺得，很難受。

只要想起上一世發生的那些事，他就疼的喘不過氣。

他都做了一些什麼啊？

對塵曇都做了一些什麼。

當著他的面殺了他的畢生好友，害的他最後精血流進，最後還要為了贖罪，將自己的心臟無私的奉獻給了隨心。

視線模糊的盯著自己的雙手，陸隨深紅著眼眶咬緊了牙關。

這雙手，曾無數次掐住塵曇的脖子。

有好幾次，都將他掐的面色紫紅，好幾次都快要被他掐死了。

他還做過那麼多傷害塵曇的事情。

一件又一件，任由他悲痛欲絕，卻從來都置之不理。

甚至，甚至還明知他在角落裡頭看著，還跟他人曖昧。

明明他沒有做過那樣的事，他卻一直都在拚命的贖罪。

無論自己怎麼對他，他都沒有怨恨過，依舊用那樣純粹的目光去看著自己。

無論多疼，無論多痛。

他都那樣看著自己。

就連快要死了，他露出的都是解脫的笑容。

不是因為他累了，不是因為他不愛了。

而是因為他想儘早贖清罪孽，想跟他最愛的阿深有來世，想再續前緣。

陸隨深低著頭，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彷彿只有這樣他才能呼吸到空氣。

喑啞的嗚咽聲隱忍的從喉嚨深處滲出，痛苦且壓抑，落入青闌耳中，就像是困獸臨死前的低吟。

——想去萬花窟，阿深陪我去好不好？回來，就去救隨心。

——阿深要好好活著，一定要好好活著。

——捨不得阿深。

——阿深，好疼，

——阿深你不要那麼對我好不好？求你了，不要那麼對我。

——阿深做的對，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做的沒有錯。

——阿深，最喜歡阿深了。

...

時光回溯，塵曇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清晰的浮現在陸隨深的腦海之中。

讓他壓抑，讓他受盡折磨，讓他...崩潰。

「啊！！！！」

陸隨深歇斯底里的仰天長嘯，悲痛同夾雜著無數的悔恨。

他愛塵曇，曾發誓要做對他最好最愛他的那個人。

可最後，什麼都讓他毀了。

都是被他親手毀掉的。

「阿深！」

正與蒼絕對峙的塵曇聽到這一聲凄厲的長嘯聲臉色瞬間一變，一個閃身便消失在蒼絕的眼前，用最快的速度出現在陸隨深的身邊。

「阿深，你怎麼了？」

塵曇一看，瞬間愣住。

陸隨深神態癲狂，這像是...走火入魔的徵兆。

不是出來說話的嗎？

青闌都對他說什麼了？

好好的怎麼就要走火入魔了？

塵曇當即一掌拍在陸隨深的後頸之上，陸隨深瞬間昏迷了過去。

這時塵曇才陰著質問青闌：「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青闌像是並沒有感受到他的殺意一般，僅悲哀的看了陸隨深一眼。

隨即淡淡的搖頭，「不過是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你若想知道，等他醒來問他便好。」

想來這些事情，還是由陸隨深親口對塵曇說比較妥當。

這般想著，青闌便沒在此地多留。

陸隨深方才知道真相，待絕望過後必定將這件事賴在阿絕的身上，繼而發出瘋狂的報復。

阿絕如今身體尚未恢復，自己的身子骨又不行。

此時此刻，還是避開一些為好。

「阿絕，我們回家吧。」

「發生什麼事了？」

剛才陸隨深的慘叫聲他也聽的清晰，「你們到底出去做了什麼？」

「只是一些瑣事，他聽了承受不住罷了。」

這件事情青闌並沒有打算讓蒼絕知道，兩世以來的恩恩怨怨已經讓他身心俱疲，此時此刻，他只想同蒼絕一處，在有生之年過一些平淡普通的日子。

和愛的人一起。

青闌眸子里閃爍著光暈，他側頭看向沉思的蒼絕。

「阿絕。」

「嗯？」

「如今你身體大好，你還想當魔尊嗎？」

若他說想的話，青闌或許會失望，但是依舊會尊重他的選擇，陪他回魔族了卻殘生。

沒想，蒼絕並沒有給他答案，反而回問他：「你呢？想在魔族繼續做高高在上的魔后嗎？」

青闌愣了一下，隨即不知想到什麼，嘴角展露笑意，果斷道：「我不想。」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痛快的跟蒼絕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

當然，蒼絕也並沒有讓他失望。

在他說完這句話后，蒼絕亦是攬住他的肩膀，「那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個嬌俏貴公子，嫁給一個鄉野獵戶，過普通的生活。」

「嘖，本尊不會打獵，能用魔器變出一個弓來嗎？」

「不能，我相信你。」

「青闌，你看本尊的手滑嫩的不行，若是真同那些猛獸搏鬥，上面定會留下疤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