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天葵族是要作為要正式角逐最後十個名額的種族,堅持到最後一刻的,在他們離開前,必然需要一個地盤。
所以,當天葵族駐守在陵陽市,其他種族又怎麼敢、怎麼能過來傷害這裡的人類?
秦暖明白,洛見雪要表達的是這個意思。
她也知道,這件事對人類有很大的好處,所以她沒有拒絕,她也不能代表陵陽市的人,拒絕掉這麼大的好處。
從表面上來看,天葵族借住木星鎮的一個小山包,無形中坐鎮陵陽市,並且還要給秦暖一天一顆天晶石,與此相對的,秦暖需要付出的只是和秘境綁定,幫忙照顧幼崽們。
但不要忘了,她每天還能從農場里得到大量糧食,怎麼看都是她佔了天大的便宜。
所以她對待幼崽們的態度依然是無可挑剔地好,最好的東西緊著他們,農場里的牛奶,也是先滿足這些幼崽,多出來的,才往託兒所、婦幼保健院送。
不過她沒想到,這邊剛答應和洛見雪「合作」,另一邊,突然有人上門,也跟她說,要和她合作。
「對方是什麼人?」
來報告的人表情古怪:「一個穿紅色衣服的男人,長得很……艷麗嫵媚。」
艷麗?嫵媚?
一個男人能用這樣的詞語來形容嗎?
「哦,他說,他給你遞過信。」
啊?啊!
那隻狐狸!
啊不,那個狐族人!
秦暖暗暗告誡自己,洛見雪可以叫對方狐狸,但自己可不行,她可得罪不起那麼一個人。
她想了想,讓人去通知洛見雪,畢竟人家的世仇來了,肯定要跟他說一聲的,同時也是表達,自己沒有想背著他,跟他的敵人眉來眼去的意思。
不過,這個狐族都到了陵陽市,她也不可能不出面。
她坐上車子,沿著清掃出來的馬路,朝市中心而去。
然而還沒幾分鐘,身邊忽然風聲一滯,她轉頭一看,嚇了一跳。
前面的司機也嚇了一跳,差點把車子開進溝里去。
秦暖驚愕:「你怎麼突然來了?」
不是,你不是在木星鎮嗎?我可是從縣裡出發的。
過去給他報信的人,都才剛剛出發。
就跟變魔法一樣,突然出現在車上的洛見雪道:「我感知到了,那狐狸來了。」
他臉色不大好,不僅是因為板著臉不高興,而是本身氣色就不好。
秦暖想著這位接下來,依然是陵陽市的鎮山太歲,自己還是有必要好好關心他的。
於是她從倉庫里悄悄地拿出那本《舅舅二三事》,偷偷摸摸地翻了兩頁。
X月X日,小雪,洛先生臉色蒼白,好像身體不舒服。
X月X日,中雪,今天洛先生的臉色比昨天更難看,說不定真的生病了。
X月X日,多雲,洛先生今天還是不開心。
X月X日,三寶說,洛先生已經好幾天不睡覺,一整晚都在屋外,不知道發什麼呆,似乎還很頭痛的樣子。
再結合現在他的表情,這人顯然為什麼事情困擾啊。
所以,她現在要不要說些關心的話?
秦暖在心裡頭猶豫了兩三圈,,開口小心問道:「洛先生,你最近身體不舒服嗎?」
洛見雪沒有回答,只是拿目光看著她,那微微漾著金輝的眼睛里,光彩幽沉沉的。讓人完全看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就連那本該十分明朗溫柔的金光,都好像失去了活力。
秦暖心裡暗道,難道是我說錯了話嗎?
果然還是不要說話比較好。
她坐正回去,閉緊嘴巴,打算接下去就不說話了,心裡還在想著,一會兒要不要在本子上記上一筆,就寫和洛先生獨處時,最好保持安靜。
眼前卻突然伸過來一隻手。
手指修長,掌心白皙,指骨清晰蕭疏。
是一隻非常漂亮的手,看著就很有力量感。
不過這掌心向上,是向她要什麼東西嗎?
她不解地轉頭看去。
洛見雪道:「你手裡的本子,給我看一看。」
秦暖:「……」
她把手裡的小冊子往身後藏了藏:「這個……不大好吧?」
被人發現,你把他的一舉一動——倒也沒有一舉一動,只是每天記一些日常重點——都記在本子上,感覺好羞恥啊。
最羞恥的是,上面有她的個人主觀評價哎。
比如說:洛先生似乎特別喜歡穿白色的衣服,以後多給他送白色的衣服,不過他穿白色真的很好看啊!仙男本男。
又比如說偶爾會有幾句碎碎念:洛先生今天又教房租了,一顆大大大的天晶石,洛先生身體里是有無窮無盡的能量嗎?話說很少看到他吃東西哎,三寶說洛先生不需要吃東西的,所以是靠光合作用嗎?不變成花形也能光合作用嗎?
再比如說:洛先生今天教育三寶他們不能貪圖口腹之慾,所以要記住以後不能總是給三寶他們送零食,不過洛先生教訓人的樣子好威嚴啊!爹系美男實錘了!
每一句都是當場社死的程度。
所以,寫了不少這種話的本子,怎麼能讓正主看到?
不如換成《舅舅說》吧,那本裡面記載的都是比較正經的東西,幾乎可以說是從洛見雪那裡學到的百科知識。
她剛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換掉本子,卻見洛見雪正定定地看著她。
彷彿所有小動作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秦暖訕笑了一下,交出了那本《舅舅二三事》。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反正過一會兒我就會把這段記憶給忘掉,所以,不慌!
洛見雪把這本小冊子翻了翻,看到某些吐槽的話,忍不住停頓下來看了好一會兒。
秦暖眼觀鼻鼻關心,彷彿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終於,洛見雪把冊子翻完了,問:「你紀錄這些,是因為會忘記和我說的話?」
「是的。」
「是說過的話會忘記,還是所有與我有關的事情都會忘記?」
秦暖遲疑了一下:「是後者,不過也不是全部忘記,隱隱約約會有那麼一點印象啦!」
洛見雪手指捏緊小冊子,指甲都發白了:「對別人也會這樣嗎?」
秦暖搖頭:「不會,我記性很好的,和別人說過什麼做過什麼,都會記住的。」
只除了他。
她道:「所以一開始,我還以為是你在你自己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比如說,因為身份貴重,所以不想讓小人物記住他的樣子什麼的。
後來才知道,不是這樣的。
洛見雪:「……我沒有做過這種事。」
秦暖:「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說著又不解道:「所以,這是為什麼啊?」
洛見雪沉默了許久,才澀聲說:「我曾經失去過一段記憶。」
秦暖:「啊?」
「我的家人,包括我身邊的人都告訴我,是我在戰場上受傷引起的失憶,忘記的也只是在戰場上的那幾個月,我並沒有在意,戰場上的事情無非是那些,忘記幾個月也不妨礙什麼。」
秦暖認真聽著。
「可最近我才發現,並不是這麼簡單,我失去的那段記憶里,肯定出現過一個很重要的人。」
洛見雪看著秦暖:「一個對我而言,一定非常重要的人。」
「我卻把她忘了。」
迎上洛見雪隱含哀傷幽沉的目光,秦暖愣住,不是,你看我幹什麼啊?
她仔細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麼,愕然道:「你不會想說,你忘了的那個人,和我有關係吧?」
洛見雪低聲道:「不是如此,有些事怎麼解釋?」
怎麼解釋秦暖和秘境有關係?即便因緣際會,她和秘境綁定了,但沒道理境靈沒法和她解綁。
怎麼解釋秦暖會不記得他?她的記憶沒問題,他也從沒對自己、對她動過任何手腳,但她就是記不住他。
怎麼解釋,他第一眼看到她,就有莫名的悸動?彷彿曾經見過。
怎麼解釋,他忘了的那個人,曾經說過,要與中洲共存亡?
甚至往前推,秘境撞在誰手裡不好,偏偏落到了秦暖手裡,這是否也是前緣註定?
前面司機忍不住豎起耳朵,他似乎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八卦。
秦暖怔然:「不是,我能問一下,您失憶是什麼時候?」
洛見雪默然片刻:「二十年前。」
秦暖如釋重負,拍了拍胸口,笑道:「那肯定不是我,我今年也才二十呢。」
二十年前,她都還沒出生吧?
前面司機:「……」眼裡八卦的光猝然消散。
洛見雪卻並未說話。
天葵位面和中洲大陸的時間流速應該是差不多一致的,但有許多位面,時間流速是不同的,比如說靈族位面,那邊過了一天,這裡已經過去十天不止。
同樣的,也有某些位面,那邊過去十天,這邊才過了一天不到。
但有一點沒法辯駁,那就是,秦暖從出生起就沒離開過中洲大陸。
過了一會兒,秦暖又問:「你現在還是記不起那個人嗎?」
洛見雪搖頭:「記不起。」
秦暖心中嘆氣,被迫忘記一個人的感覺有多煩,她很清楚,現在每天都在經歷呢。
而她對洛見雪沒感情,所以只是覺得會對生活造成不方便。
凡是和洛見雪待在一起的時間,就好像被橡皮擦擦掉了一樣,感覺自己生命中生生少掉了這麼些時間。
而洛見雪對於他遺忘的那個人,大概是有感情的,還是很深的感情,那他此時的感受,應該是難受甚至是痛苦的吧?
想想也挺可憐的。
她道:「不然你回去后,問問身邊的人,或許他們知道一些事情呢。」
洛見雪自然也是有這個打算的,但他很清楚身邊下屬對自己的忠誠,如果他的失憶當眾是有內情的,不可能所有人都合起伙來瞞著他。
他們不敢,也不會,更不要說所有人都表現得毫無破綻,天衣無縫。
不,有一個人似乎隱瞞了什麼。
洛見雪在心裡默念出那個稱呼,阿姐。
他的姐姐,似乎藏著什麼秘密,他離開天葵位面的那一天,她的反應就十分不對勁。
她當時想要隱藏的秘密是什麼?
好像和那顆廢棄的,完全沒有記載的太空島有關係。
那顆太空島上的位面通道,到底曾經通向哪裡?又是誰有這麼可怕的能力,在資料庫中完全抹除了這顆太空島的存在?
秦暖見他臉色變來變去,悄咪咪地又從倉庫里拿出一本空白的小冊子,在上面書寫起來。
——洛先生疑似失去了二十年前的一段很重要的記憶,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他還懷疑這個人和自己有關係。
這件事還是挺重要的,她覺得不能忘。
不過,下次要不要帶個錄音機?當著正主記這些,感覺在做筆錄似的,怪怪的。
終於,車子停下,目的地到了。
秦暖準備從她這邊的車門下車,洛見雪也打算下車,忽然他問了一句:「剛才在車上,我跟你說了什麼?」
「啊?」秦暖懵了一下,下意識要去翻手裡的《舅舅二三事》。
洛見雪眼中似乎滑過一抹失落和嘆息:「沒事,我隨便問問。」
然後就從他那邊的車門下去了。
司機忍不住湊過來問秦暖:「沐新,你真的不記得他說了什麼?」記憶這麼短的嗎?
他露出一種十分不可思議的表情。
秦暖道:「閉緊嘴巴,別亂說話!」
司機趕緊做了一個縫合嘴巴的動作。
秦暖下車,洛見雪已經來到了她這邊的車門,手輕輕一抬,紛紛揚揚的雪花就被元氣隔絕開,在秦暖的頭頂撐起了一把看不見的傘。
他本人,也站在了秦暖的身側,要不是只穿了單薄的白衣,換一身黑色西裝的話,簡直就像秦暖的貼身保鏢。
秦暖察覺到他態度的變化,不過她暫時沒空去細究,因為前方雪地里站著一個人,一身紅衣,站沒站相,氣韻風流,卻不會讓人覺得輕浮,那張臉果然是艷麗非凡,彷彿一個從雪裡走出來的絕色妖精。
他笑眯眯揮手:「小可愛,我們終於見面了。」
剛下車的司機:「……」那位洛先生的眼神突然變得比這漫天風雪還冷,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