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世上的角落
夢宗,觀星台。
酒桌上面飄著一層寒氣,夢千抬起手輕輕從桌面上拂過,於是菜肴酒杯頓時便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陳白張了張嘴,有些驚訝。
原來所謂的世外高人,都是如此做派啊……
大手筆。
陳白看著面前的這些心道。
「都別客氣,吃吧。」夢千笑道。
林葬天和陳白點點頭,然後拿起懸在自己面前的銀白筷子,開始品嘗菜肴。筷子觸感冰涼順滑,材質非同一般,不像是普通的筷子,倒像是把那些靈石給打磨了一遍之後變成了現在這樣。陳白拿到筷子之後沒有開始夾菜,反而是盯著自己手裡的筷子看著,心想這筷子一定值不少錢吧?然後馬上後知後覺起來,開始默默吃菜。
那邊,夢千也給自己和林葬天都倒上了酒水,然後問了聲陳白喝不喝酒,陳白搖搖頭,說自己一杯就倒,還是算了。夢千馬上明了,於是開始和林葬天推杯換盞起來,一杯酒水下肚之後,陳白肉眼可見的兩人的周圍的靈氣就像是沸騰的水汽一樣,在不斷地聚集著。
她驚訝地看著發生在自己身旁的這一幕,有些目不轉睛。
似乎是看到了陳白的好奇,於是夢千開始為她介紹起來這酒的來歷,據說這酒極為珍貴,都是在月色下釀造的,傳說中的以月色來釀酒的行為,其實是真的可行的,這酒水也是前代宗主,也就是夢千與夢雪璃的父親最愛喝的酒水之一,取名為:「月流」。其中的「流」字,更容易讓人聯想到那個「留」字,主要是想著這樣好喝的酒水,一定會讓人不自覺地駐足停留在原地,而未必想要離開,所以才如此取名,主要是想著以一種諧音來讓人記住,至於名字好不好聽就另說了,反正都是自己釀造的,也不給外人分享,所以也就無所謂名字到底好不好聽了。主要是為了一家人坐在一起,能夠其樂融融的,留在原地,於月下小酌幾杯,喝酒賞月,一向是老宗主的一大樂趣,自從他離世以後,這樣的樂趣便成為了夢千個人的樂趣了,於每一個無人的月色下,安靜地緩步而行,手拿一杯酒,遙遙寄予明月。
得知此酒的來歷之後,饒是不太能喝酒的陳白也不禁心生好奇,於是讓林葬天將自己的酒杯裡面的酒給自己倒一點,自己就舔一口,林葬天杯中的酒還沒有開始喝,於是陳白也就不擔心會沾到他的口水,所以讓他給自己倒一點嘗嘗味道。林葬天倒是有些擔心地看了眼陳白,因為她說過,自己的酒量不好,一杯就倒,所以林葬天在聽了她的話之後給她倒酒的時候,也是十分得謹慎,生怕一個不小心,等會還得帶著一個喝醉酒的人回去。
陳白趴在桌子上,像一隻翹首以盼的小貓一樣,蹲坐在桌邊,看著林葬天將自己杯中的酒水導入她的杯中,酒杯是透明的,瑩瑩發光,看上去極其好看,與其說它是一個酒杯,更不如說它是一件藝術品,陳白一邊看著酒水如涓涓細流一般緩緩地倒入自己面前的酒杯裡面,一邊想著這麼一點到底夠不夠?不過理智很快還是佔據了她的頭腦,讓她很快地說出了那個「停」字。
聽到她喊「停」,林葬天便也放心的住手了,隨後看著陳白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的,圍在它的跟前,鼻子靠近酒杯上面,稍稍聞了一下,酒香隨即貫穿了她的鼻子,一直到達她的身體裡面,還沒有喝酒便已經像是醉了一樣,陳白摸了摸自己的通紅的脖子,然後拿起酒杯,準備喝酒。
林葬天也拿起了酒杯,剛和夢千碰完杯,這時候懸在半空的酒杯又讓他拿著和陳白手裡的酒杯碰了一下。
酒杯清脆,聲音有些像是什麼樂器發出的聲音,以前聽聞民間曾有人可以以各種不同的酒杯擺在一起,然後手裡面拿著兩支特製的長棍,於上面敲擊,便能發出音調各不相同的樂聲,風靡一時。如今見到這樣的透明酒杯碰在一起發出的聲響之後,陳白也不禁在想著這件事,試想著若是將這些酒杯都擺在一起,是不是也能夠像那個民間藝人一般,敲擊出美妙的樂曲呢?
只不過她這樣跳脫的想法很快便被她杯中淺淺的一層醇厚的酒水所覆蓋,像是被丟入了轉著圈的水渦之中,大腦之內的想法全部跟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然後還沒有飄走多遠,便已經遇上了一個百年難遇的龍捲,將其一起給捲入了災難之中,變得無比混亂。
酒水剛觸碰到嘴唇的時候,給人一種心動的錯覺,就像是自己被丟到了什麼柔軟而富有彈性的地方去了,才只是輕輕地一用力,便能夠蹦得很高。然後是一陣舒服的灼熱,一直蔓延到身體各處,然後像是百川歸流一般,重新又回到了自己的肚子裡面,變得像是即將要著火的樣子。但是這種感覺又悄然消失,最後在自己的嘴唇邊和臉頰上都浮現出了一抹香甜的滋味,如同夜晚的皓月清風。
林葬天喝完酒後,由衷地說了句:「好酒。」
夢千聞言,頓時喜上眉梢,為這個酒能夠得到林葬天的讚美而感到開心。今晚所喝的酒水不是來自於老宗主的傑作,他釀的酒水一直被珍藏了起來,沒有人會想要去動它們的。今天所喝的酒,是夢千根據老宗主留下來的秘方,根據自己的經驗和技巧加以製作出來的,所幸味道確實還算是不錯,也算是沒有辱沒了「月流」的名聲。
「來來來,再給你滿上。」夢千拿起手邊的酒壺,然後給林葬天開始倒酒。
林葬天有些坐立難安,想要接過夢千手裡的酒壺,自己來倒,但是此刻卻早已經晚了。似乎是不想要讓林葬天插手似的,所以夢千甚至都沒有把酒壺放在林葬天這邊,還刻意用自己的身子給擋住了,目的就是為了不讓林葬天給自己倒酒。林葬天見此,也就只好無奈地接受了,只不過想起來的時候還是覺得有點好笑,因為根據林葬天所了解到的情報來說,夢千似乎是一個很嚴肅,而且不苟言笑的人,但是今日一見,確實是顛覆了林葬天對於之前對他的一個刻板印象,看來那些搜集到的情報,也不一定都是對的,裡面甚至還會有很多的謬誤。不過這樣說不定也是夢千的一層偽裝,目的就是為了讓世人眼中的那個夢宗宗主變得像是傳言中的那個樣子,然後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利用那些情報來進行一些巧妙的計劃,以達到自己的目的了。這樣一想,或許林葬天所了解到的情報是錯的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而且說不定夢千確實也是這樣的人,畢竟人也都是多面的,情報上面所了解到的人往往都是片面的,除非是收集到了各個方面,多個角度,且來自於一人的情報,不然的話,是很難全面地了解一個人的。
事實上,即使是從情報上面,也不能完全地了解到一個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畢竟即使是真實的生活當中,也還是會有著那種見過再多次面也不會了解到他到底在想些什麼的人。人都是複雜的,所以無法輕易地了解到一個人的內心深處究竟是怎麼樣的,或許是純潔的,或許是骯髒的,或許這些可能也都太過於片面了。
林葬天看了眼旁邊的陳白,發現她此刻已經有點暈乎乎的了,不禁皺了下眉,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陳白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但是看著她雙眼無神的模樣,都不用去猜,想必她已經喝醉了。
不是說一杯就倒嗎?怎麼現在看上去倒像是滴酒不能沾呢?
林葬天搖搖頭,然後跟陳白說道:「若是困了的話,可以先睡一會,等會就走了。」
陳白不知道聽沒聽見林葬天的話,只是搖搖頭,然後拿起手中的筷子,眼睛盯著桌子上面的菜肴,開始夾菜吃。看來她即使是這樣的狀態下,依舊是想著要吃東西的,什麼也阻攔不了。
林葬天笑了下,隨後接過夢千遞過來的酒杯,然後和他碰了一下。
夢千一杯酒下肚,看了眼林葬天旁邊的陳白,不禁笑道:「看來這位陳姑娘是滴酒都不能沾啊,我還以為她能喝一杯呢。」
「我覺得她那一杯酒就倒的說法是得換一換了,不然真以為她還能稍微嘗一點呢,現在看來,估計是滴酒不沾才是最適合來形容她的酒量了。」
「你說咱們在這說話她到底能不能聽見?」夢千看著一旁的陳白,後者此時已經完全閉上了眼睛,倒是嘴還在動著,嚼著嘴裡面的菜,身子一動不動的,像是定住了似的,兩耳不聞窗外事。
林葬天看了眼身旁的陳白,然後她突然渾身一抖,又把眼睛睜開了,然後繼續開始吃菜,才沒吃幾口便又閉上了眼睛,如同睡著了一般。「我覺得她應該是聽不見的。」林葬天無奈道。
看來得走了,不然真讓她在這睡著了更是麻煩。林葬天心想。
正當他準備起身告辭離去的時候,夢千卻忽然把手搭在了林葬天的肩上,然後輕聲笑道:「你知道這裡為什麼要叫做觀星台嗎?」
「嗯?」林葬天不明白夢千為什麼這個時候突然開始說這件事。
於是夢千笑了一下,示意林葬天先不要著急,然後大袖一揮,面前的景象忽然一變,三人宛如坐在天上雲海之中一樣,周圍全部都是翻滾的氣浪和雲海,頭頂則是天空,然後下一刻,頭頂的天空彷彿被人抹去了一般,變成了一片漆黑,然後在林葬天的注視下,頭頂的天空逐漸浮現出了星辰和明月,銀河星星點點地浮現出來,懸在天邊。
「這是?」林葬天看著頭頂突然出現的夜空,感受到了其中所蘊含著的無窮力量,不禁發出這樣的帶著感慨的疑問,甚至他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面便早就已經有了答案。
然後夢千笑了下,緩緩地說道:「這就是觀星台的奧秘了,凡是在這,無時無刻不能欣賞我們頭頂的星空,那些我們即使很難看清的星辰,若是想的話,也能夠清晰地觀察得到。就比如這樣……」說著,夢千抬起一隻手來,手掌張開,然後微微合攏了一瞬,隨即林葬天視線當中的星空忽然變大了不知多少倍,本來遙遠如一粒米的星辰瞬間便被放大了,本以為是漆黑一片的地方,此刻卻在眼前大放光芒,原以為這片星空大部分都是黑暗的地方,卻沒想到現在居然可以看到這麼多的東西。
「是不是還挺神奇的?」夢千忽然笑道。
「是啊……」林葬天點點頭,站起身來,注視著頭頂的這片星空,感受到它們所傳來的那股悠遠的氣息,似乎感到了自己的心靈被撫慰了一般。
夢千走到他的身邊,然後笑道:「隨我來。」說著,便開始向著前方走去,偌大的雲海之上,兩人的前面彷彿望不到盡頭似的,遙遠處還有星光傳來,月光皎潔,將腳下的雲海照耀得愈發皎潔了。
林葬天走在夢千的身後,不知道他是想要做些什麼,但是走在他身後的時候,感受著自己身邊的這些星辰和雲海從自己的身旁經過,而頭頂的月光卻如水流一般傾瀉而下,渾身都是清涼。心裏面逐漸生出了一個想法,只是還不能確切地認定而已。
過了一會,夢千終於站定,然後他注視著面前那個空開的地方,對林葬天說道:「你看。」
林葬天順著他的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在那片逐漸散開,露出一個圓形的雲坑裡面,所展現的,正是剛才他們剛剛坐在酒桌上的場景。
夢千見到林葬天的表情並沒有什麼意外,然後便說道:「你應該也猜到了,我們現在所看到的,是昨天晚上的星空,以及就在前不久發生在這裡的事情。觀星台的作用不光只是為了觀星,同時也是一個可以看到過去之物,若是好像要看到更遙遠的過去的話,說不定得好好地調整一下自己的境界和心態,以免看到一些連自己印象中都沒有的畫面,而看到過去這件事情意義重大,千萬不能夠隨意地對待。」
「您帶我來看這個是為了?」林葬天轉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此時此刻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了方才開玩笑一般的神情,相反的,反而有些嚴肅和凝重,聽到了林葬天的話之後,夢千隻是注視著底下的有關於過去的事情,然後隨手一揮,面前的這副畫面瞬間便開始不斷地向前加速起來,就像是無法抑制的流水一般,不可阻擋地向著前方奔瀉而去,一直到出現了現在的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才堪堪停下。
看著底下的兩人,他們兩人同時也在看著位於自己面前的這方水池,空氣中瀰漫出一層神秘之感,
「將來有一天,若是你有什麼感到困惑的事情,可以考慮來找我,無論是看自己的過去還是別的什麼,我隨時都歡迎。」夢千說道。
林葬天默默地看著底下的兩人,忽然發現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然後扭頭看向身邊的夢千,問道:「這個……是不是不光是可以看到過去的事情?」他剛才觀察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底下的那個夢千在問自己的時候,比旁邊的夢千率先扭頭開口,雖然聽不到他說的是什麼,但是想必應該就是自己剛才聽到的那句話吧。
「你還是看出來了啊……」夢千笑了下,然後攤手道:「好吧,我承認了,事實卻是如此,這確實是可以看到未來的事情,只不過看到未來的一個小的節點還是可以的,比如說一句話的時間,但是卻無法看到更多的事情,畢竟還是觸犯天道的事情,不能夠輕易地使用,當然,若是想要看到過去的事情的話,還是可以讓你看到的,就是不知道你能夠承受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不過你現在年紀還小,倒不會覺得有什麼,像我的話,有時候閑來無事了,就會在這裡看看自己的小時候,看看當年的自己是如何地調皮又活潑……」還有就是看看父母當年的樣子,這句話夢千沒有說出來,免得催人淚下,有些話不用說出口便能讓人心酸不已,若是真的說出來了,便會不可遏制地將自己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淚也都給帶出來,在一個比自己小那麼多的孩子面前掉眼淚,實在不是夢千想要的事情,好不容易才從被孩子們認出來而感到尷尬的情緒中脫離出來,他可以不想前腳出來後腳又邁了進去,這不是讓人難堪嗎?於是夢千及時地止住了話匣子,然後低頭看著腳邊的那幅畫面,隨即衣袖輕輕一揮,眼前的畫面頓時又回到了之前林葬天他們登山的時候了。
「好了,」夢千背過手去,然後對身邊的林葬天說道:「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了,該跟你說的也都說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若是日後有需要的話,千萬不要和我客氣。」
林葬天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好的,如果之後我想要看看有關於某些事情的細節的話,會再來找您的。」
「嗯,那就好。」夢千笑道。
「你是不是要走了?」夢千看了眼林葬天欲言又止的模樣,所幸自己親自問出口道。
林葬天沒想到夢千居然如此善解人意,然後點了點頭,說道:「確實是還得去趕路,沒法在這逗留太久。」
「唉,我都明白,之前聽我姐說過,你每回好像都是匆匆忙忙的,總是有自
己忙不完的事情,讓她都有些後悔讓你這麼早地就接觸到了這些事情,明明你才這麼小的年紀。」夢千抬起一隻手,制止了林葬天想要說些什麼的話,然後說道:「我都明白,林家的擔子現在算是交到了你的身上,而且我總覺得你還有自己的很多事情要忙,所以總是來去匆匆的,這樣也很正常,想當年我們年輕的時候誰不是這樣?只是還是希望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多陪你母親他們說說話,她現在雖然事務也很多,但是和家人說幾句話的時間總還是有的,閑來無事的時候,像我一樣,傳幾封信回去和她聊聊天也行,但是一定不要就這麼不交流了,本來你們就聚少離多,時間久了之後,難免會變得陌生起來,這想必也是你母親所不想要看到的事情,所以我這個當弟弟的就在這擅自做主地先把這些事情跟你講了,免得你到時候忘記。好了,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夢千語氣輕鬆道,「你之後還要去帝都那邊退婚是吧?對於廟堂之上的事情我們夢宗一向是置身事外的,但是若是有婚約的話就不一定了,當年老爺子定下婚約的時候,估計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帝國的那人會變成這樣吧?總之,你去退婚的事情,不管別人怎麼看,反正作為家裡人,大家都是支持你的,只要你去帝都的時候能夠小心一點就行了,不要給別人落下話柄,我知道的帝都裡面對你心生嫉妒,或是有些不滿的人就有很多,而且他們很多都還沒有聽過你要退婚的事情,若是你去帝都的時候讓他們把你要退婚的這件事情也都給知道了的話,那麼估計對你的唇槍舌劍絕對會比之前還要多很多,到時候就看你自己的了,能不能承受得住眾人的悠悠之口,把那些流言蜚語全部都擋下來,至於之後的事情,反正你有我們呢,沒人會對這個事情說三道四的。」
林葬天聽了夢千的話之後,笑道:「我都明白,到時候一定會將此事漂亮地處理完畢的。而且其實不光是要退婚,還要幫別人把婚約也給退了,所以到時候引起的反應估計會更大一些。」
夢千愣了下,即使是他,好像才是第一次知道這個消息,他皺了皺眉,喃喃自語道:「別人的婚約,還有誰的婚約?」「哦!」夢千不禁回頭看向林葬天,有些震驚道:「難不成是說當初和你一起去學院的那個精靈族的公主愛麗絲吧?」
果然,夢千什麼都知道。
林葬天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只是幫她將那個煩人的皇子給擋回去罷了,至於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之前答應過她的,所以就一定得去幫她把這件事情給處理掉,聽說現在那位皇子已經在積極地促進這件事情了,趁著它變成板上釘釘的事情之前,我還是儘快到達帝都那邊比較好。」
夢千沉吟片刻之後說道:「難說,一般來講,那位如果已經開始促進這件事情的話,那麼這件事八成就已經是一件既定的事實了,畢竟那位的身份擺在那呢,誰也不敢說個不是,所以你這舉動,確實會引起不小的反響,而且估計在這個時間裡面,會讓整個帝國的人都覺得不太好,畢竟現在帝國還在內外交困的時機,你這樣行事的話,說不定會給人留下話柄,不,不是說不定,是一定會讓那些人找到機會來針對這件事情來對你噴口水,那幫人說話實在是太有水平了,只要能夠找到漏洞,凡事都能讓他們給講出花來,黑的能給他們說成白的,白的能讓他們給說成黑的,估計死人來了都能夠讓他們給說活了。所以我一直都不愛去那個地方,即使是有人來請我,我都不去,就是害怕那些廟堂上的明槍暗箭。所以你還是小心點為好。」
「對了,問你件事……」夢千突然笑了一下,轉移話題道。
林葬天說道:「嗯,您問吧。」
「你不會是自己真的對那位精靈族的公主有什麼想法吧?沒事的,即使是真的有什麼,我們也都會支持你的,畢竟咱們家對於那些事情還是比較開明的,畢竟你也不是非要找個人族的結婚生子嘛。」夢千笑道。不知道為什麼,林葬天總能從他的笑容中看到點別的東西出來。
林葬天搖搖頭,沒想到夢千居然也這麼想,只好解釋道:「我們只是朋友而已,您別多想。」
「真的假的?」夢千有些不相通道。
林葬天無奈地說道:「我現在算是明白了您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了,原來連您也不是很相信,那麼就更別提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了,看來到時候確實是會引起不小的風波,只希望到時候可以安然度過吧。」
「難。」夢千嘆道,然後說道:「不過也不一定,到時候就看你的了,至於事情會發展到什麼樣的程度,就看想要讓你倒下的人有多少了吧,到時候你剛好也可以看一看,究竟是哪些人在背後給你使絆子,到時候我也會關注此事,事後講那些名單列出來,交給林岩,反正他最喜歡秋後算賬這樣的事情了,到時候就交給他處理便是了。」
「這樣真的好嗎?」林葬天不禁笑道。「沒事的,這件事就交給我好了,我到時候有辦法去處理這件事的。」
夢千輕輕地拍了拍林葬天的肩膀,說道:「也是,畢竟現在還沒有去帝都呢,現在就這麼著急地在想著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實在是有些過於未雨綢繆了,別還沒到哪呢,就把自己給嚇個半死。反正我相信你也能處理得很好的,畢竟那麼快就獲得了這麼多的軍功,怎麼也能拿來說道說道的。」
林葬天笑了下,然後謙虛地說道:「都是大家的功勞。」
「在我這就別謙虛了,大可以認下自己的功勞的,又沒有人會去說你。」夢千笑道。
林葬天搖搖頭,說道:「心裏面過不去。」
「誒?你的小夥伴醒過來了。」夢千回過頭去,見陳白突然從桌子上面爬了起來,然後懵懵懂懂地看了看周圍,甚至都沒覺得自己周圍都是雲海而覺得奇怪,反而是直接拿起了手邊的筷子,開始繼續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睡著,看得讓人實在是有些忍俊不禁。
林葬天轉過頭去,也不禁笑了一下。她倒是心大得很,完全不在意周圍的變化,吃著東西都能夠睡著。
「我那杯酒也沒這麼醉人吧?」夢千也是有些疑惑地說道。他萬萬也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看到這樣一幅古怪的畫面,尤其是當那個人還喝了你自己釀的酒水之後,就更是覺得心裏面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的感覺了。
林葬天看了眼陳白那邊,然後對夢千說道:「那我們就先走了,有機會的話再來看您。」
「行!」夢千點點頭,隨手一揮,將頭頂的星空彷彿全部收進了自己的衣袖裡面似的,天空於是慢慢地變得淡了下去,黑色的星空褪去,露出了之前的白色雲海,同時林葬天他們向著陳白那裡走去,身邊的雲海也逐漸消散。這時候林葬天才發現他們方才所站的地方就是觀星台的最高處的邊緣,那個露出來的畫面,也正對著靈山下面的那處深淵。
若是真的能夠看到遙遠的過去的話,那麼這段時間是否可以拉長到一萬年呢?林葬天一邊走向陳白那邊,一邊心裡想道。
「真的不在這留一晚?」夢千忽然問道。
林葬天想了想,然後說道:「還是不了,時間緊迫,得抓緊時間趕路。」
「她現在這樣,真的可以離開嗎?」夢千指了指那邊一會睡著一會又醒來的陳白說道。
「沒事,我等會御劍的時候小心一點就是了。」林葬天笑道。
夢千看了眼林葬天,然後說道:「好吧,看來我也留不住你,路上注意安全,是不是也不需要我找人送你出去了?」夢千笑了笑,然後說道:「反正這夢宗的入口都是你自己找到的,那麼想必出去的路口你也知道在哪裡了?」
林葬天點了點頭,然後低頭將陳白扶了起來,把她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面,陳白還在砸吧著自己的嘴巴,嘴裡面明明已經沒有東西了,但是卻還是在嚼著什麼,看得夢千也是一驚,好像還從來沒見過如此豪爽的女子。
林葬天此時倒是有點後悔自己同意給她倒了那點酒,沒想到她居然會醉成這樣。
「就這樣走?」夢千站在一旁,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林葬天想了想,還是把陳白放下,然後伸出手撫在她的頭上,用靈力把她體內的酒氣給散去,但是隨著靈力的注入,林葬天感到自己的靈力彷彿是掉進了一個沒有限度的無底洞,根本摸不著她體內的酒氣,然後隨即像是明白過了什麼,然後有些無奈地看向一旁的夢千,然後說道:「您釀的酒水,被她的靈魂也吸收了不少,所以現在她的身體沒有醉,靈魂倒是醉了。」
夢千聞言后,啞然失笑道:「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那麼她短時間內看起來是醒不過來了,所以你打算怎麼辦?就這麼走嗎?」說實話,他還是挺好奇這樣的感受是怎樣的,應該會很奇妙吧?只有自己的靈魂醉了,而自己的身體卻還沒有受到酒的絲毫影響。
林葬天又重新將陳白給拉了起來,然後對夢千說道:「沒事的,我們就這樣走吧。」
「知道出口在哪嗎?用不用……」夢千準備給林葬天他們指引出去的道路。
但是他馬上就閉上了自己的嘴,覺得自己真的是多此一舉。
只見林葬天已經隨手在虛空中一探,然後便將一扇虛幻之門給緩緩地打開了,空中浮現出一道顏色都被擠在一塊的漩渦,就像是把所有景色的碎片都給攪到了一塊去似的,變幻出了一幅難以辨認的畫面。
夢千笑了笑,說道:「那我就不送了?」
林葬天點了點頭,月壺劍已經從他腰間的劍鞘裡面掠出了,落在身前,然後林葬天將陳白放在月壺劍上,她蜷縮著身子,剛好夠她睡在上面。
「那我們也就不幫您收拾桌子了啊……」林葬天笑道。
夢千看了眼「一片狼藉」的桌子,然後搖搖頭,說道:「沒事,一會的事,大不了夢宗這麼多人,隨便叫出來兩個沒事的人來幫一下忙而已。」
林葬天笑了下,知道他只不過是在開玩笑罷了,這麼一點東西,也不過是他一念之間的事情而已。於是點點頭,更夢千道了句再見,然後便御風懸在空中,轉而和月壺劍一起離開了夢宗。
看著那道漩渦就此變得平靜下來,夢千的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有些悵然若失的模樣,只不過他還是習慣性地不露聲色,只是他的那一聲嘆息徹底地將他給出賣了。
「有緣再見吧……」夢千轉過身去,身後的那道通往外界的門也就此消失不見,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然後夢千走到桌子旁,給自己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然後默默地念叨著這酒水的名字——「月流」,終究是沒能留下來,還是要走。他淺淺地笑了下,一口飲下杯中酒,然後放下酒杯,隨手一揮,將桌子上的殘局全部抹去,於是觀星台上又重新恢復了寂靜,只留下夢千一個人在這。
他張望著周圍,一步一步地緩緩走到觀星台的最高處,隨著他向前走去,他的身後也漸漸地凝聚起了一片濃厚的雲海,當他走到那裡停下腳步的時候,雲海已經開始向著他的身前瀰漫了過來。
夢千抬起頭來,頭頂的天空又重新恢復了原樣,在他的眼中,頭頂的星空其實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簡單,根據昨日的星空,來判斷未來,其實也是預測的一種方式,只不過掌握這種方法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所以這件事情也大多數被束之高閣,不會輕易被人知曉。從兒時開始,他就已經習慣了每日一邊讀書,一邊待在觀星台上看著頭頂的星空,思考著它們之中的含義,然後就像是陪伴著它們一樣,它們同樣地也在陪伴著他,即使沒有話說,也彷彿是什麼都說了,在這裡的時候,往往能夠讓他的心中感到一陣寧靜,沒有絲毫煩惱。沒有別人的時候,夢千往往就是這樣的一個狀態,但若是有人在旁邊的話,他就會渾身不自在,即使是自己的親人也是如此。今日和林葬天待了那麼久,已經超乎了他的想象了,奇怪的是,和林葬天待在一起的時候,就好像自己的身旁也同樣漂浮著一顆無言的星辰一般,雖然不知道自己的那個一直也沒怎麼打過交道的外甥這些年到底是經歷了些什麼,但是他總感覺那個年紀不大的少年的眼睛裡面,似乎藏了許多難以訴說,不足為外人道也的事情。
「唉……」夢千嘆了口氣,心想若是那個灰袍老人在的話就好了,就是有他的存在,才會讓夢千覺得世上確實是有個人能夠一直存在於自己的身邊,而不會像爹娘那樣早早地就離去了。
他緩緩地坐了下來,青石地面上還是有點微涼的,隨著他坐下之後,眼前的雲海頓時往上開始翻湧,幾乎要覆蓋到他的脖子那裡,然後夢千隨手揮了揮,將面前的雲海稍微撥開了一點,然後身邊的雲海迅速地沉降下來,隨後在他的眼前,開始出現了一個由周圍的雲朵圍成的圓形的空間,裡面泛起了一陣漣漪,隨後開始浮現出過去的畫面,看著那個浮現在畫面中的男孩,夢千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觸碰他的腦袋,但是很快的,伸出去的那隻手便已經停在了半空中,然後又重新被他收回。
於是夢千就開始獨自欣賞起了他兒時的事情,今日一點也不打算處理宗門的事務了。
明日再說。
————
落雪城。
城牆之上,此時已經落滿了積雪,白木陽依舊看著遠方的戰火通明,耳邊彷彿能夠聽到從那一處遙遠的戰場上面發生的聲音似的,但是現實中卻是風雪飄搖,眼前之景已然是一片黑色,除了遠處的火光以外就再也沒有看到別的了。
白木陽的臉龐被旁邊亮起的燈火給照亮,她趴在城牆上,和周圍的將士們一起望著遠方的那處遙遠的戰場,和所有人一樣渴望著這場仗的快速結束。
她白皙而纖細的雙手從衣袖裡面伸出,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似乎是在為誰祈禱。
遠處。
火光連天,似乎要把頭頂的夜空也給燒穿似的。
雪狼雙手提刀,於戰場上面迅速來回,他一點也不畏懼此時的情況,只是方才見到白三都的頭盔被人打落之後,稍微有點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罷了,不過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依舊還是記著明禮跟他說過的話,那匹戰馬在戰場當中即使沒有了身上的人的控制,依舊是很平靜地待在原地,並沒有因此而變得驚慌,到處亂跑。雪狼見此,不禁心道:「怪不得明禮當初明禮交給他的時候再三叮囑那匹戰馬千萬不能夠受到折損,確實是一匹好馬!」
他從戰場上迅速穿過,留下了一條「火焰道路」,就像是在戰場上面栽種了高大而怒放著的火焰花束一般,迅速地在戰場上面燃燒了起來,將那些妄想要偷襲黑騎的人的小心思都落了空,別看雪狼雖然不常出手,但是他在戰場上面的戰鬥本能是極其恐怖的,即使是背對著敵人,也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後的變化,甚至可
以預判自己身後的敵人的行為,即將要做什麼,然後以做出判斷,做出相應的反應。
隨後雪狼從夜空中閃過,一邊砍落周圍的敵人以及射向他的暗箭,一邊將面前的道路給清出一條幹凈的道路來,免得落下去踩到的全都是人的屍體。
雪狼驀然出現在他先前騎的那匹戰馬旁邊,一手將一個想要騎到自己的戰馬身上的敵軍的偽裝者扯下戰馬,然後一腳踢碎了他的胸骨,連帶著他身上的鎧甲一起嵌入他的身體裡面,後者死的時候還睜著眼睛,似乎是怎麼也沒有想明白自己偽裝得那麼像,是怎麼被人發現的。但是他卻萬萬沒想到,雪狼的嗅覺一直很靈敏,早在出發之前,他就已經將每一位林家黑騎身上的氣味都熟悉了,所以他這樣的偽裝在雪狼看來,實在是拙劣,一點也沒有掩飾的必要。
隨後雪狼直接飛身上馬,拉起韁繩,然後駕馬向前奔去,準備前往白三都的身邊。
一旁的黑騎也正在戰鬥著,每一個人不光單人作戰極其優秀,而且還特別擅長協作,對於那些武器的使用也是得心應手,比如雪狼就看到一個年輕的黑騎,這麼短短的一會,手上的武器便已經從繳獲來的弓箭變成了一把刀和盾牌,這些都是敵軍的東西,只不過是因為他心疼自己身上的林家軍刀被這樣的人的血給玷污了,所以一直沒有捨得將自己的軍刀拔出,一直用著敵軍的武器,不得不說,雖然他們的武器比黑騎的要差很多,但是用他們的武器來砍他們自己,倒還算是輕鬆許多。但是很快那個士兵就被一旁的將軍給批評了,罵了他幾句,才算是讓他同意用自己的刀來砍下這些人的腦袋,在林家軍刀之下,即使是帶了盔甲也是無濟於事,全部都會被一刀破之!
而且林家的基本功練得極好的人,大有人在,所以在這樣的戰場上面,完全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刀法會被別人破掉,因為但凡是練習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後,他們手上的刀法自然而然就學會了千變萬化,所以應對一些有點自己的「小技巧」的敵人的時候,一點也不會落於下風。
遠處。
一個白色的身影在戰場上面閃過,白三都一點也沒有猶豫,在戰場上面來去自如,這樣自己的背後可以放心地交給別人的感受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想必這就是林家黑騎享譽於眾多軍隊之中的原因了吧?白三都一手提刀,一手拿著韁繩,隨手在自己的身前劃過幾道刀光,落在面前的時候,便凝結成了一道長長的「白光」,將敵人全部凍結在了其中,然後又是一道劍光,這回倒是沒有顏色的一道無形的氣浪了,經過那些被凍住的敵人之後,那些冰塊會相應地爆開,碎成了一地的渣子,連血液都是一片碎冰的形狀,完全沒有半點能夠活下來的痕迹。
隨著時間的過去,現在的局勢完全就是一邊倒,勢如破竹的林家黑騎,以及越來越陷入頹靡狀態的鳴鳳城與未央城的軍隊。不過白三都很快便也認識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似乎這兩個城池派出來的軍隊裡面的將士們,都是一些戰鬥力不高的存在,似乎他們是早就已經想好了要將這些人給拋棄掉了,就是不知道這些此時此刻還在奮戰的兩個城池的將士們知不知道這件事情。不過在他們之中,也確實是加入了一些精銳,想必這些人是知道自己此行大概率是有去無回了,但是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驅使他們能夠來到這個必死之地。
「白三都!」突然,敵軍中傳出了一個人的聲音,他似乎是認出了白三都的樣子,他那頭顯眼的白髮,凡是見過他的人,很難不將他認出來的。
白三都停了下來,拉了下手上的韁繩,身下的戰馬隨即停下了馬蹄。
他看向不遠處,一個人正騎著馬朝著他這個方向飛奔而來,那人也是一個精銳,在與黑騎的對戰中也能夠不落於下風,然後被他堪堪逃脫了黑騎的包圍,跑到了白三都跟前來。
「要打就跟我打!你個叛徒!」那人滿臉血污,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他此刻駕馬來到白三都的面前,氣喘吁吁,身上到處都是傷痕和血污,但是他的憤怒已經肉眼可見了,只見他拿著一個巨大的長刀,從地上拉起來,與之相連的,還有他手上的那根鎖鏈,和那個巨大的長刀的刀柄幾乎連在了一起。
白三都仔細地辨認了一下,才認出了自己面前的那個人究竟是誰,過去曾經有過一面之緣,若不是當年他去了落雪城的話,本來他也是應該跟在自己身邊,一起來到落雪城的。但是可惜當年,也就是現在和白三都對峙之人,選擇了留下來,沒有和白三都一起去到落雪城,本以為自己會有更好的未來,但是沒想到自己卻成為了別人的棄子,真是不甚唏噓啊。
「現在的你無論跟誰打,都是必死無疑。」白三都淡淡地說道。
那人冷哼了一聲,然後拖起那個好似和自己的手腕纏在一塊的鎖鏈,將那把巨大的彎刀直接甩向了白三都這邊。
白三都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出刀在那把巨大的長刀上面斬過。
只聽到一聲破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那把長刀被白三都砍出了一個缺口,此時和白三都手裡的長刀卡在了一塊。
見那人還想要挪動,白三都瞬間加大的自己手上的力道,使得後者一動也不能動。
「你要是再出幾刀的話,手就不能要了。」白三都冷冷地說道,「若是你願意投降的話,以你的能力,我再跟你求求情,你還是可以活下來的。」
「去你的!老子寧願死也不做階下囚!」那人臉上猙獰道,然後身子一擰,旋即將長刀從白三都的身前拉回到自己身邊,然後駕馬朝著白三都這邊跑來,想要給白三都致命一擊。
白三都微微搖頭,道不同不相為謀,於是側過身子,在與那人交錯而過的時候,一刀將其斬落馬下,後者的身子在地上翻了幾個圈,最後癱軟成一灘肉泥一般,完全沒了剛才的那股勁,其實在他逃脫出黑騎的包圍之後,到達白三都的面前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為何……為何要臣服於帝國的人?」男人氣息奄奄,半睜著眼,對著駕馬出現在他面前的白三都問道,這好像是他心裏面這麼多年一直想要問的問題,他的眼角有一滴淚光閃過,但是被血污覆蓋下的男人的臉龐此時已經陷入了僵硬的黑暗之中。
白三都微微地嘆了口氣,「唉……我跟你再怎麼解釋你也不會理解的,我這不是臣服於帝國的人,我的理想從過去到現在一直都沒有變過,我所想要的,是雪原厄斯的光明的未來,而不是魔教的天下,你懂嗎?只要魔教還是現在的這個樣子,我的理想就永遠也不會成為現實。而我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理解我的理想,而且願意將這些變成現實的人,你叫我怎麼可能不去幫他?這不僅是幫他,也是在幫我自己。」
「都是借口……什麼理想不理想的東西……叛變了就是叛變了……」男人聲音沙啞道,他此時的目光已經漸漸地陷入了空洞和死寂之中。
白三都搖搖頭,「所以說,你永遠也不會理解我的做法,我為的,只不過是雪原厄斯的百姓真的可以過上好日子罷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溫飽都是一種奢求,隨時隨地都活在巨大的恐怖之中,魔教對於雪原厄斯的掌控,只不過是讓每一個雪原厄斯的人成為它利用的工具罷了,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犧牲了大多數人的利益,目的只是為了掠奪,卻不是真正地為了那些百姓。」
此時地上的那人已經失去了生命,沒法回答白三都的話了。
他的眼睛睜著,仰面朝天躺在雪中,周圍已經是一片猩紅之色,男人的臉上還維持著生前的表情,帶著憤怒和不甘心,像是想要質問些什麼,但是卻沒有得到回答,流露出一絲怔然,以一種冰冷的眼神望著頭頂的天空,眼睫毛上沾滿了雪花,一片霜白。
白三都知道他是特意來找他的,為此還特意闖過了黑騎的包圍圈,目的就是為了早一點到他的跟前,問出那句藏在心裡很久的話,「為什麼?」他翻身下馬,用手輕輕地將他睜開的眼睛閉上,「睡吧……在那邊的極樂世界,沒有戰爭,也沒有傷痛,你會活得很開心的。」
周圍的喧囂聲不絕於耳,此時此刻,世上的一切,好似都自行退到了角落中去,沒有人打擾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告別。
雪狼在周圍拿著雙刀趕走了一切妄想著通過這個機會來攻擊那位白髮男子的敵人,他一頭藍發,穿行於敵軍之中,比起幽靈,他更像是一個長得好看的死神,在他經過之處,到處都是他留下來的火焰,如同地底噴出的「火蛇」,到處撕咬著周圍的敵軍。
白三都隨即回到了戰馬上,他知道雪狼就在周圍,所以自己大可以放心地下去和那人告別。他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中還不是很明顯,但是被火光照耀之下,倒是顯得像是金色了。
他於是拉起韁繩,準備繼續向前推進。
「駕!」
白三都駕馬奔向遠處,一頭白髮飛揚,於戰場上格外顯眼。
他近日的夢境之中,那個寶相莊嚴的雕像手中的那個寫滿了文字的書卷上面的封印似乎解開了一部分,只是還沒有解開更多,但是他那場雪白的夢境之中,看見的那一處雪原,漸漸透露出了其真實的面貌。他也因此而少了很多的困惑,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不會覺得難以入睡了。
隨著時間過去,想必一切都會想起來的吧?那個由自己來告訴自己的故事。
白三都右手提刀,駕馬奔向前面的敵軍。
一道刀光瞬間閃過。
遠處。
白小樹也正穿行在各個敵軍之間,她的目標主要還是暗殺那些崗哨,以讓黑騎們在夜色中搶佔先手,現在看來,她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不過她卻沒有絲毫想要休息的念頭,反而是莫名的來了想要戰鬥的興緻,行事作風也一反以往,開始變得異常的直接,就像是一個筆直的利劍從敵軍之間迅速閃過,所到之處,無一不是敵人的鮮血。對於現在已經覺醒了遠古雪豹神通的她而言,面前的這些敵人,都是一個個練手的木樁子一般,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呼……」
她把面前的這個人的腦袋從自己的面前扭開,甚至都沒有用上自己手上的刀。
白小樹蹲下身子,在他的身上搜颳了一番,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值錢的東西,但是可惜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當她嘆著氣,準備遺憾起身的時候,旁邊忽然出現了一襲紅衣。
紅栗一臉玩味的笑容,看著白小樹在這死人的身上搜刮戰利品,掩嘴微笑道:「你現在怎麼還從死人身上拿錢了?我不是記得你之前石頭城那次賺了不少嗎?你那個儲物器裡面還能夠放得下嗎?」
「錢怎麼樣都不嫌多的。」白小樹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的雙手,然後問道:「你難道很有錢嗎?居然一點都沒有想要撿錢的想法?」
紅栗本來是想要嘲笑一下白小樹這樣的行為的,但是沒想到她不僅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而一本正經地向自己提問了,然後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說道:「沒有,倒是有些積蓄,還算是能夠過得下去。」
白小樹皺了皺眉,然後問道:「難道他沒有給你一點支援嗎?」白小樹猶豫了一下,沒有直接說出來那個「錢」字,反而是以「支援」這個詞來代替了。不禁為自己這時候的機智而感到驕傲。
紅栗搖搖頭,她自然是知道白小樹說的他是誰,除了林葬天,又還會有誰呢?
「那這樣吧,咱們在這裡互幫互助,我在地上撿錢,你給我作掩護,怎麼樣?事成之後,你我四六分賬,你六我四,如何?」白小樹思考了一番之後說道。
紅栗想了想,似乎還是有些糾結,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最後鬼使神差的,本來是想要拒絕的,但是沒成想居然答應了白小樹這樣有些荒誕的合作。
「好!那麼合作愉快!」白小樹笑了笑,和紅栗握了握手。
紅栗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有點開心,但是還是很好地維持住了自己此刻波瀾不驚的神情。
這周圍被她們殺得已經沒人膽敢接近這邊了,黑騎也都過來了,所以她們不禁看向更遠處。
「這人太多了,我們去那邊吧?」白小樹指了個方向,跟紅栗說道。
紅栗點點頭,隨即一襲紅衣瞬間飄向遠方。
「嚯!真快!」白小樹望了望遠處,然後馬上低下身子,右腳向前邁出一步,然後下一刻便像是離了弦的箭一樣,瞬間便消失在了原地,到前面去殺人,順便收割一下他們身上值錢的東西了。
遠處。
陸思高大的身影位於黑騎的前方,一手拿著那個巨大的斧子四處揮舞著,所到之處,都是人仰馬翻。這樣高強度的打鬥非但沒有讓她感到疲憊,反而是越戰越勇了,身上的勁彷彿用不完了一般,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這是進入到了「狀態」之中了,在這個「狀態」下,很難找到可以和她抗衡的人物。
根據明禮之前跟她交代的,最好是將敵軍全滅,但是跑走一些也沒什麼關係。但是在陸思看來,她一定要做到上一條,所以這一路以來,她手上的斧子基本就沒有停過。
她瞥了眼不遠處的林衠,後者手裡拿了一根銀白長矛,於戰場上驍勇無比,到還算是個能打的。
「不錯!」她簡要地評價了林衠一句。
林衠將剛被自己的長矛戳下馬人刺死的人揮向一邊后,扭頭看了眼陸思,然後說道:「謝過陸將軍誇獎!」
「哈哈……」陸思笑道:「我這可不是什麼誇獎,是實話!」說著,她便已經揮舞著手上的巨斧,策馬奔向前方了。
林衠看了眼陸思的背影,於是提起手上的銀白長矛,也駕馬跟了上去,緊隨其後。
這一夜。
從落雪城出去的林家黑騎,將鳴鳳城和未央城的集合軍隊打得片甲不留,潰不成軍。
近乎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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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部大洲,空中某處。
剛剛醒過來的陳白睡眼朦朧地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身邊都是白雲,過了一會才發現自己是在雲海之上,而且感覺還正在往下落,頓時嚇得有些魂不守舍,隨著她的一聲尖叫,她的身子瞬間就彈了起來,由於動作幅度太大,還差點就要從月壺劍上摔下去。
陳白用了好久才逐漸冷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是在月壺劍上,她下意識地倒吸了口涼氣,然後慢慢地挪動自己的身體,朝下面望了望,這才發現好像整個月壺劍上面居然只有自己一個人!
「林……林葬天?」陳白的聲音很小,她生怕只有自己一個人,說出來這句話的瞬間都帶了些哭腔。
「怎麼了?」
這時候,她的耳邊響起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陳白馬上回頭望去,就像是遇見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一樣迫切似的,眼淚汪汪的。
在月壺劍的旁邊,一襲黑衣的男人御風而行,黑髮肆意飛揚,眼神冷峻,他見陳白望向自己,嘴角有些笑意,然後他低頭看向她,輕聲問了一句:
「睡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