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歸途
荒涼的木屋,濃重的血腥味,在炎熱的天氣下招惹了不少蒼蠅,嗡嗡嗡地在耳邊不斷地吵鬧著,彷彿一大團腐敗的黑色氣體。
林葬天蹲坐在地上,注視著面前的這一片血腥,眉頭微皺。
靈兒則站在門邊,輕掩著口鼻,略帶憐憫地注視著這個被血液鋪滿了的屋子四壁。
「他們是遭受了什麼?」她眼帘低垂,將她的眸子都隱在了一片幽暗之中,帶著無邊的哀愁。
林葬天把月壺劍從地面上的那個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的男人的身上抽出來,血液被林葬天順手甩到了一邊,地面上隨即濺起了一抹熱騰騰的血跡。
「這是魔教的信徒,為了修行的速度快一些,鋌而走險,選擇了血祭之法,只是沒想到這個人居然連自己的家人也不放過。」林葬天緩緩地收起月壺劍,輕聲說道。
「血祭?可他明明……」靈兒心中震驚無比,看向地面的那個男人。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本以為在這個地方使用血祭之法的人,怎麼說也得是魔教之人,卻沒想到居然是一個偷學了禁忌之法的普通修行者,而這人為了修道登高,居然連自己的家人都沒有放過,全部都被他以血祭之法來壯大了自身。
「魔教的血跡之法一般而言都是禁止在帝國內流傳的,因為也發生過不少類似的事情,就比如說像這個人這樣的情況,為了破開修道的瓶頸,選擇鋌而走險,甚至犧牲自己的家人。而魔教也通過這樣的方式,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帝國的百姓,因為血祭之法的門檻實在是很低,所以也就使得可以使用這個方法的人實在是超乎想象得多,因此帝國抵制魔教的原因也有這一點,若是有朝一日人人都學會了血祭之法,那肯定是要天下大亂的。」林葬天緩緩地站起身來,說道。
「這,就是魔教的影響,一種蠶食一切的、潛移默化的影響。」林葬天走出門后,與一旁的靈兒說道。
靈兒若有所思,然後回頭看向屋子裡面的那些屍體,問道:「他們應該怎麼辦?」
「那人還是第一次使用血祭之法,而且還沒有學到位,所以這裡殘留的血氣才會是這樣的味道,」林葬天回過頭去,淡淡地說道:「只能燒掉了。」
「啊?全部嗎?」靈兒回頭說道。
林葬天點點頭,然後說道:「這個我來就好。」
語罷,林葬天打了個響指。
一團火焰於黑暗的屋子裡面燃起,然後便是熊熊大火,將整個屋子也連帶著燒了起來。
靈兒離遠了些,抬頭看著這個屋子燃起的大火,臉龐被照得火紅。
「這就是魔教的手段……不,其實所有的宗教的理念都天生地帶有引領著他人的作用,只不過有些是會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有些則會起到毀滅一般的作用。」林葬天站在一旁說道。
「走吧,去雪原厄斯!」聽完了林葬天的話之後,靈兒突然說道。
————
雪原厄斯。
再次回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林葬天和靈兒還順便去見了一下那些織風者們,他們還是和往常一樣,盤旋在天際,飛來飛去,和空中的那些風打著交道。
「它們一直都是這樣的嗎?」靈兒問道。
林葬天點了點頭,說道:「這是他們的生存之道。」
「哦。」靈兒默默地注視著他們,在腦海中幻想著他們在這個地方待了不知道有多少年,每日就在空中飛舞著。
這樣的生活其實也不錯,活成了一朵自由自在的雲。她如此想道。
之前在林家的時候,林葬天帶著靈兒見了一下自己的家人,對於林葬天回來看大家,林岩他們都顯得有些意外,因為他們本以為林葬天會直接去雪原厄斯那邊,卻沒想到林葬天和靈兒居然回了趟家,這讓分別不久的眾人又再度好好地聚了一次。
對於靈兒的到來,眾人都有些意外,每次林葬天回家的時候,往往都會帶來一些預料之外的朋友,這讓夢雪璃他們既欣慰又感到有一絲無奈,畢竟才得知了帝都那邊發生的事情,現在林葬天就帶著一位女子回家,難免那些愛嚼舌頭的人不會說些什麼有的沒的,到時候說不定還會給林葬天他們增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這世上的悠悠眾口,可不是那些明晃晃的刀子,都是可以分辨得出來的,它們大多以一種無形的存在出現在每個人的面前,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也是這個道理。
所以在那之後,夢雪璃他們單獨把林葬天叫到了一個地方去談話了,靈兒則和侍女小敏待在一起聊天。
所幸聊天的時間並
不算太長,大概地和林葬天講了一些需要他注意的問題之後,夢雪璃就再沒什麼可交代的了。林岩則輕輕地拍了拍林葬天的肩膀,有些驕傲地誇讚了林葬天一句,說你小子有我當年的風采。結果還沒風光多久,就被一旁聽不下去的夢雪璃給揪住了耳朵,拉到另一處去教訓去了。老爺子則很欣慰,對於林葬天帶回來的這個夥伴甚是滿意,只是那些話他都沒有說出口罷了,都包含在了他每一次眯眼笑的時候。至於林葬天知不知道他們的表情當中所蘊含的東西,就看他自己的領悟能力了。
之後林葬天和靈兒離開了林家,臨別的時候見了翟竹蘇他們,小姑娘對於林葬天身邊出現的那個新的夥伴看上去有些不滿,但是她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遺憾林葬天從帝都回來之後待在家裡的時間總是匆匆忙忙的,一點也不長久。
林葬天則摸了摸翟竹蘇的腦袋,看著她那粉撲撲的臉蛋,跟她說處理完了魔教的事情之後就會回來了,而且這一次,絕對會待得久一些,因為之後估計就不得不去東海海域了。不過關於之後要去東海海域的事情林葬天還是沒有告訴她,免得她的心情忽上忽下的,等到魔教的事情真的處理完了之後,他便會回來了。到時候再告訴她比較好,不然的話她在林葬天去雪原厄斯之後,心情就一直會是沉鬱的模樣了。
這樣稚嫩又天真的臉蛋上面,怎麼能總是陰雲密布呢?年少的孩子的臉上,都應是萬里無雲的模樣才對啊!
林葬天和靈兒與眾人告別之後,又拒絕了林岩提供的最新獲得的戰馬,然後兩個人直接御劍離開了西北,直入雪原厄斯。
望著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原,靈兒的眼中的世界再一次的擴大了,雖然之前在修鍊的那個地方也會見到這般的雪景,但雪原厄斯這邊的所見所聞還是讓她漲了見識,覺得大地之上若是有陽光普照的話,估計每一位御劍而行的修道之人的眼睛都會被那股來勢洶洶的反光照得眼睛刺痛。
靈兒走在月壺劍上,絲毫不懼周圍的狂風肆虐,腳下無比安穩,就像是在月壺劍上面待了很久似的,即便是想到了她可能是天賦異稟,但是當看到她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面居然已經可以像林葬天一樣在月壺劍上面隨意行走的時候,林葬天還是難免心中有些震驚,覺得她不愧是學院裡面最被低估的一個天才學員,可惜沒有機會見到她出手的樣子,不然的話,學院裡面的那份只在學員當中流傳的那份關於學院裡面的排行榜上,前三的席位,絕對會有靈兒的名字出現在上面。雖然他知道她不是很在意這些虛頭巴腦的名號,但想來若是她得知了自己獲得了第一名,估計也會很開心的吧?
至於林葬天,則是已經在這個排行榜第一的位置待了好多年了,一直沒有機會被超過。
其實他出手也不過寥寥,第一次是剛進學院的時候,那時候他才剛成為應蒼宇的關門弟子,但是那時候還未取得劍冢的承認,有一天他下山的時候,莫名地遭到了看不順眼他的學院的人的挑釁,然後以一打十,將比自己境界高出了兩個的學長們全部打倒在地,事後還雲淡風輕地給予了他們一個修鍊不精的評價。
第二次,則是在林葬天獲得了劍冢的承認之後的多年以後,有一回他要去學院裡面的一座懸山當中取個東西,結果被人攛掇著拉到了學院一年一度的比武的地方,結果遭到了眾人的圍攻,每個人都想要將他從那個第一的寶座上踢下來,所以才會採取這樣下作的方式。林葬天也都知道他們的身份,想來都是帝國的那幾大家族,他們一貫是不滿意林家的勢力強大,總是想著要抓住機會來貶低林家幾句,或是針對一下林家的這位少主,也就是林葬天,只是可惜他們的下場都不是很好。林葬天連月壺劍都沒有拔出來,只是以一根手指所凝聚而成的劍冢巨山,便讓一眾圍攻他的人全部都喪失了戰意。在那股磅礴的劍氣與劍意的加持下,林葬天的殺意更像是一種隨身攜帶的東西,他實際上並未有殺害他們的想法,只是不小心流露出了一絲自己的殺意罷了。若是林葬天沒有刻意抑制自己身上那股自然而然的殺意和殺氣的話,估計那些學員會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領域而整得頭腦不清醒,甚至瘋癲的下場吧?因為當年大家都還是少年,年齡不大,哪裡見到過這樣變態一般的存在?所以在林葬天亮
處劍冢的那座劍氣大山之後,瞬間便驚動了學院裡面的諸多老師。
之後的事情,大概就是林葬天簡單地對他們道個歉,然後不了了事。至於那些找事的人,則被拉去懲罰了,誰讓他們閑的沒事要找林葬天的麻煩的,自作自受罷了。
所以單憑這兩件事情,林葬天在學院裡面的那個第一的位置算是坐得穩穩的了。
學院裡面除了洛梅那個丫頭,就再沒有別人膽敢挑戰林葬天了。
現在回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林葬天還是會覺得就好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只是看著自己腳下的這片蒼茫的白色雪原的時候,卻會不由自主地將這些念頭收回去。
時過境遷了。
經過立北城,在前往落雪城的路上,林葬天他們得知了落雪城那邊得來的最新的消息:石頭城、未央城,以及鳴鳳城,全部都已被林家黑騎所拿下了。
「這倒是個意外之喜。」林葬天笑了笑,與靈兒說道。
靈兒揉了揉臉頰,然後問道:「不是才沒過多久嗎?怎麼這麼快?」
「想必是明禮又想到了什麼好方法吧。」林葬天笑了笑,對於明禮的能力他還是毫不懷疑的,能成為林老爺子最器重的人,他也絕對不簡單。
「好了,現在計劃算是提前往前推進了不少,看來能夠趕得上了。」林葬天笑道。
靈兒坐在月壺劍上,雙手放在膝蓋上,閉眼微笑著,耳邊全是風聲。
過了不知多久,當林葬天他們出現在落雪城當中的時候,發現黑騎少了很多,估計都去了石頭城那邊了,明禮他們也走了,臨走的時候還給林葬天留下了一封信。看完信之後,林葬天瞬間瞭然,本來準備再帶著靈兒一起前往石頭城那邊的,因為明禮他們此時正在那裡,但是聽聞古月還在軍帳中養傷,於是便決定先去看看他。
一間瀰漫著藥草香的軍帳裡面,古月渾身裹著繃帶躺在床上。
「沒想到啊,你居然能夠在石頭城的軍隊駐紮的地下殺了那位廖笛之後還能夠全身而退,是我之前小瞧你了,不應該給你安排什麼潛伏的任務,應該讓你去刺殺的啊……」林葬天緩緩走了進來,看著躺在床上的古月,嘴角有些笑意。
「我都成這樣了,還叫全身而退?」古月沒好氣地說道。
林葬天笑了下,坐在他旁邊,然後打量了一下古月身上的傷,新傷舊傷都有,天知道他在石頭城到底是遭遇了些什麼,然後林葬天說道:「跟你說了要聽我的,沒有我的指示不能擅自行動,現在好了?」
「事已至此,還能如何?」古月偏了偏頭,看向林葬天,然後沉靜地說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若是我當時不下手的話,要再找到機會殺廖笛的話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好了,」林葬天輕輕地拍了下床墊,然後笑道:「我都明白,只是希望你能把自己的命當命,別那麼捨得。」
「呵……」古月心領神會,輕聲笑了一下,然後他的目光看向站在軍帳裡面,在林葬天身後不遠處的那個女子,也就是靈兒,問道:「那位是?又是你拐騙來的『夥伴』?」古月笑了笑,身上的傷勢隨即被牽連,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林葬天笑著為古月介紹了一下靈兒的身份,然後微微皺了下眉,將古月身上某處他因為難受而擅自取下的一處繃帶又重新給他纏了上去,然後看向一臉尷尬的古月,說道:「不論如何,還是要聽大夫的話,別自己擅自把繃帶取下來,若是不想要再也上不了戰場的話,就忍著!再難受也得忍著!」
「好吧……」古月無奈地閉上眼睛,認命一般地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此刻受傷的原因,總感覺他比之前說話要和善了許多。
林葬天和古月聊了一會之後,然後便和靈兒離開了他所在的軍帳。
「那我就先走了?」林葬天快要走出軍帳的時候,站在軍帳前回頭對古月說道。
「要走就快點走!」古月哼了一聲,閉上了眼睛,沒好氣地回復道。
林葬天哈哈一笑,隨即帶著靈兒直接站在了月壺劍上,御劍離開了此處。
天空中,放眼望去,地上的白雪像是天上的雲霧一般,被風吹向各處。
林葬天與靈兒一起平靜地注視著腳下的這片土地,眼中沒有太多的情緒。
落雪城外的軍帳內,古月獨自躺在床上,似乎是在想著什麼,他雖然很困,但是不想要入睡。
苦澀的夢被一口嚼碎,不再留戀於懷抱之中。
但是對於這些夢裡面的苦痛而言,他則是應接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