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天開一瞬,守護的人
在雪原厄斯,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而最值錢的,也是人命。之所以會有這樣兩相矛盾的說法,原因還是在於雪原厄斯活著太難,不僅生活上需要時刻抵禦嚴寒對身體的侵擾,還需要提防著周圍的人是不是掌握了血祭之法,企圖通過奪去他人性命的方式,作為自己加入魔教的敲門磚。優勝劣汰是物種競爭的法則,在雪原厄斯可以更好地將它概括為:強者留下,弱者死去。這也就是雪原厄斯為什麼人人怕死,又人人不怕死的原因。
作為魔教的大本營,魔殿也是雪原厄斯權力的中心,在這個地方,無論是多麼跪不下去的聲音和身軀,都會被這個漆黑的巨大建築給吞噬殆盡。若要問這裡的人為何寧願待在這個看上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也不願意離開,答案或許有千萬種,但是其中佔據最多的理由,或許是因為這裡雖然危險,但是也很安全,只要聽話,沒人會主動找你的麻煩,因為在這些人的眼中,他們這些人都是螻蟻,他們犯不著和螻蟻過不去,免得掉了自己的身價。
眼下,眾人皆屏息注目那位雪原厄斯集所有權力為一身的男人,究竟如何應對那位來自帝國的人的猛烈攻勢。不少人握緊了自己的拳頭,也不知道是在為誰緊張。他們看不清那些劍光之中的身影變換,他們第一次交手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大地出現了一圈巨大的凹陷,深不見底,而且這一圈塌陷的地方還在不斷地擴大,似乎無窮不盡似的。那裡,已經不是他們這些人可以肉眼看出門道的戰鬥了,他們二人,更像是在另一個世界當中決鬥。一個凌駕於現世的世界裡面,又包裹萬千世界,彷彿天開一瞬,窺見了大道雛形。
這兩個境界都已達到了封神的存在,一個位於巔峰多年,只差臨門一腳,另一位則早已熟稔擠身神靈的感受,眼下雖然還未到達封神巔峰,但也在和那位魔教教主的交手之中不至於位於下風,一直維持著某種微妙的平衡,就像是想要藉此來再上一層,儘快與對峙之人都為封神巔峰,一較高下。
但這不是在學院裡面爭輸贏,在這個地方交手,意味著分出生死。
林葬天看著面前的那個男人,不緊不慢地抬起右手,輕輕一揮。
劍光大如龍,一道璀璨的劍光在空中化為一道龍的雛形,怒吼著朝著前方的那個男人席捲而去,雖然只是一道劍光,但是劍氣之中蘊含著的劍意卻已經讓這條龍變得栩栩如生起來,四爪如鉤,尖銳無比,身上鱗片清晰可見,就像是披著一件真實的鱗甲一般,在這個空間內還泛著微微的紅色。
劍氣無匹,殺意無窮。
本名不知為何的魔教教主還未提劍,他眯起一雙洞察一切的眼睛,看向那道龍形劍氣,嘴角勾起,輕輕一笑,笑聲中似乎還帶著一絲不屑。他在看著劍光一步步逼近之後,終於提起那把古老的長劍,與林葬天一樣輕輕一揮,但是他的這道劍氣卻彷彿從地下而來,在林葬天的視角看來,他似乎是將整個大地全部給抬升到了空中,盡數掀起一般。
在兩道旗鼓相當的劍氣相撞在一起的時候,整個城池彷彿陷入到了一個無法掙脫的旋渦當中,如同被海水灌滿的冰冷海洋。
外面的人遠遠看去,整座城池簡直化為了一件精緻而又莊嚴的寶器,恍惚間彷彿還能看見某種奇異的光輝。
遠處。
戰場上的眾人皆看見了魔殿那邊傳來的異樣,每個人的心中都大大小小的有些震撼和說不出的愕然。魔教的人沒想到那位林家少主居然真的可以一劍開路,與教主斗得有來有回。至於林家的人,擔心更多一些,所以在這樣的情緒牽動之下,他們個個都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戰意衝天,氣勢無人可擋。
靈兒他們也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對手,在魔殿十二騎士當中,那位人面蛇身的男人,對面站著北辰,後者揚了揚自己的一頭金髮,抖落著手腕上的十字架和佛珠,模樣有些輕鬆,此刻他看著對面的那個像是魔殿首領的男人,伸出一隻手,然後手指勾了勾,挑釁意味十足。
一旁的紅栗見了,也沒忍住笑了笑,以前在戰場上面也沒見到北辰如此欠揍,現在不知道是怎麼了,好像是熟悉了,一切都百無禁忌起來。
「你……」那個人面蛇身的男人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在魔殿這麼多年,還從未有人膽敢這樣對他不敬。怒氣讓他體內的冷血彷彿都燃燒了起來,變得滾燙至極,他露出嘴裡的毒牙,猙獰爬滿了他的臉,只見他二話不說,直接從自己的腰間扯下那個模樣既像是鞭子又像是長劍的武器,一個閃身就來到了北辰的面前。
北辰雙手合十,身上浮現出一層金光,將後者一震,后掠出去。
「可以嗎?」紅栗瞥了眼北辰,問道:「需要幫忙的話說一聲,我這很快。」
北辰笑著搖搖頭,「我一人足以。」
「那行,那我就不管你了,我這剛好還有一個。」紅栗轉過頭去,看向那個渾身都被白色帶子纏繞起來的女人,她皺了皺眉,心想她也不知道在裝神弄鬼些什麼,不屑地撇撇嘴。
對面那個渾身被白色帶子纏繞起來的女子也看向了紅栗,只見她一步一步緩慢走來,雖然看著動作極慢,但是卻很快就要臨近,那些纏繞在她身上的白色帶子漸漸浮在空中,一條條飄出來,當那些白色的遮擋物全部飄在空中,又瞬間綳直,彷彿化身為堅硬無比的利器一般的時候。她整個身軀已經全然暴露在了外面,紅栗眯了眯眼,饒是以她這樣見過大風大浪的九尾妖狐,也是很難在那位好像將這一切都視作理所當然的女人面前保持一顆平常心,只見她膚白勝雪,金色的眸子熠熠生輝,赤足懸在冰寒徹骨的雪原上,一頭青絲安靜垂在胸前,面無表情。
紅栗皺了皺眉,內心道:「難道這人就沒有最基本的羞恥心嗎?」
在她視線微微從那個女子的身上移開的時候,一道雪白的白色緞帶已經到了紅栗眼前,彷彿一道劍光一般,速度飛快,帶有破空聲。
紅栗反應極快,稍稍側身,那道筆直的白色緞帶從身旁劃過,將後方的土地瞬間擊穿了一個大洞,眼見沒擊中,然後它又瞬間懸浮起來,變得柔軟起來,瞬間回攏。
對面的那個女子依舊是面無表情,冷著一張臉,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唯有一雙金色的眼珠,明亮非常。
紅栗這回再看向她的時候,眼神就變得認真了許多,她咬了咬牙,指尖漸漸冒出一截紅色的指甲,五指交錯間,竟發出金屬的響聲。她的身後,渾然天成,九條巨大的狐尾鋪在空中,像是九把遠古利刃。
「來!」紅栗挑眉道。
靈兒的對面,則是一位浮在空中的男人,她皺眉看著他,後者也微笑著打量著她。
直覺告訴靈兒,這個浮在空中的男人不簡單。
她拿起佩劍,擔憂地望了眼魔殿的方向。
「你可一定要等著我啊!」她抿起嘴,心道。
對面那個男人雙手負后,終於打量完了靈兒,他腦袋歪了歪,微微抬腿,整個人便已經出現在了靈兒的身後。
靈兒轉身揮劍,卻發現那人已經消失在了自己的身後,又出現在了自己的上方。她退後一步,腳邊瞬間落下一道劍光,將地面劈開了一道深邃的口子。
「反應倒是挺快。」男人微笑道,還是雙手負后的模樣,也不知道那道劍光從何而來。
靈兒皺了皺眉,大致明白了這人的底細,他身法極佳,所以在戰鬥的過程中可以很快地移動自己的位置,再加上他的劍氣都是從嘴裡吐出,在戰場上殺敵會佔據極大的優勢,也難怪他會成為魔殿十二騎士之一,確實有那個能力。
「少廢話!」靈兒淡淡道。她現在可沒那麼多的功夫耗在這裡,魔殿那邊的戰鬥更牽引著她的心,讓她很難靜下心來與面前這人纏鬥。她當機立斷,抬手一掌,托於劍下,然後手掌迅速移過去,無數精粹的靈氣就這樣附著在劍身上,被其吸收殆盡,在靈兒手掌移開之後,她手中的劍已經開始劇烈顫動起來,發出陣陣劍鳴,如怒吼一般,宣洩著無處抒發的怒氣。
「解!」只聽靈兒輕輕說了這麼一句。
下一刻,她手中的劍就已經脫手而出,開始自行攻擊那個漂浮在空中的男人。
後者心中震動,他還從未見過有此等劍法,當他在空中不斷躲避追逐他的靈兒的佩劍的時候,靈兒卻已經靜悄悄地接近了他,只見她手腕上的鈴鐺微微一晃,下一刻,本已閃身的男人忽然再次出現在了他原本的位置上,劍從他的身體上穿過。男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自己明明避開了,這是為何?!
當他看向靈兒的時候,發現自己與她之間,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條形狀古怪的「通道」,其中唯有他們二人。
靈兒緩緩向他走去,這一招是她在那個山水倒置的地方修鍊的時候領悟的,觸發這個劍技雖然需要特殊的條件,但是她的手段在這裡剛好夠用,所以也就無礙了。
一旁的戴了面具的男人見此,準備來救,卻被一人擋在了半途。
一個藍發男子站在他的面前,雙手提著長刀,眉宇間儘是桀驁不遜,眼中帶著冷漠與戲謔,靜靜地看著他,渾身的氣勢如墜雲,鋪天蓋地的壓上來。
那個戴了半截面具的男人冷哼一聲,雖然他也隱約間察覺出面前的這個人不是好惹的,但是他身為魔殿十二騎士,也不是人人都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他脖子上青筋暴起,只見他一下子拿掉遮擋在眼睛上的黑色鎧甲,露出了那雙經脈遍布的白色眸子,灰濛濛的,像是有一層霧籠罩在上面,隨著他雙目一開,雪狼也發現自己所站之處與別處隔絕開來,陷入了一個詭異至極的地方,四周全是霞光,頭頂卻是一片漆黑。
「幻術?」雪狼心道。
正當他思索的時候,一道從天而降的巨劍直直地朝著他的頭頂落下,雪狼想要離開,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周圍的空氣也都在下沉,好比一個巨人在拿著拳頭不
斷地做著鑿地這一項普通又艱巨的無聊工作。
雪狼身子被上方的劍壓下,背也微微佝僂起來,看上去負重不小,但是他的臉上卻還是在笑著,沒有半點被逼到絕境的人所應該露出的慘然神色,相反的,他咬牙笑著說道:「有點意思。」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那個從虛無之處走出來的男人腳還未落地,就發現面前眨眼間出現了紅藍兩種顏色的火海,熊熊燃燒的火海之中,那個藍發男子的身影微微直起了身子。
男人大驚失色,在他的幻境中,明明他自己才是那個老天爺,怎麼此刻卻有一個人,膽敢做逆天之舉?
天地一線空隙緩緩拉開。
雪狼一步一步地從巨劍之下走出來,當他走出來之後,那個巨大的利劍也已經消融在了空中,沒入了漸漸升高的火海之中。
他扭了扭脖子,抬頭看天。
以力破巧,也算是因地制宜了。
那個男人一雙白色的眸子罕見的露出了驚駭的神情,他咬緊牙關,雙手握拳擊在一起。
幻境轟然一聲,那道空隙漸漸合攏。
「開!」雪狼可不會等著他把幻境再次合上,那樣他下一次再破開幻境的話,難度就更高了。於是他直接肩抗雙刀,一路從火海中奔襲,最後一躍到高空,雙刀交錯,奮力向前一揮。
雪原厄斯的歷屆戰事上,此次的戰事勢必會在未來流傳整個帝國,人人稱頌。
雪原上,除了那些已經被紅栗他們對決的魔殿十二騎士,其餘的人也都被人找了上來。
白三都此刻就看著那個眼睛尤其大的男人,想著要將這個很容易傳遞情報的人給處理掉。
暮也出現在了附近,她放眼望去,很快便也找到了一個魔殿十二騎士之一的人,準備和其分個生死。
大山也出現在了這裡,他豪爽一笑,絲毫沒覺得面前的這些魔殿十二騎士有多麼危險。在他身後,眾多能與遠古巨龍纏鬥的白熊一族的人站得整齊,準備隨身為族長的大山一起作戰,小白飛在大山的頭頂,冷眼注視著面前這些身上血腥味臭不可聞的魔教之人。
它也很關心魔殿那邊的情況,不過一想到自己與林葬天也是打過交道的人,心中就不免少了些憂慮,多了些安心,因為那個人做事大多都是心裡有底的,沒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會去輕易冒險的。第一次發現林葬天這一點的時候小白還沒覺得有什麼,之後回想起來,就有些後知後覺的可怕了。
魔教的大軍與林家的黑騎撞在一起,那些由言天帶領的遠古巨龍在休歇了幾日之後,也跟著來到了戰場上面,面對著那些曾經折磨過自己的魔教之人,遠古巨龍一族的巨龍都難以遏制自己的怒火,口吐龍炎,澆灌在魔教之人的身軀上,他們在溫度極高的龍炎中被燒成了灰燼,連渣都不剩。放眼望去,敵人一掃而空,大地積雪盡融,污穢蕩然無存。
之後白禪大師也到了靈兒他們附近,一雙眸子破障珠,雙手合十金光現,邪祟莫不除盡?
城牆上,明禮隨時查看著戰場上的情況,一道道命令也很快下達,將士們在城牆上來來回回,看得星花和白木陽她們都覺得心累,可是那個始終注視戰場的男人卻一直屹立不倒,一道道命令及時傳下去,讓戰場上的黑騎的戰力又提高了好幾倍。
忽然,眾人只見眼中忽然暗了一瞬,一隻遮天蔽日的飛鷹從天空飛過,它的眸子閃閃發光,如兩顆熊熊燃燒的太陽。
一道道身影從巨大的飛鷹身上落下,為首一人是位女子,戴了個絨帽,一臉嬌憨,手上拿了根褐色的木棒,周圍電閃雷鳴的,一眨眼就落在了地上。
因為事前林葬天與明禮說過,所以明禮也趕緊下令,讓黑騎不要緊張,不是敵人,而是朋友。
那就是傳說中的吟唱法師一脈啊……明禮看著那些人影落下,揉了揉下巴。
名為「小早」的女子想了好久,終於決定舉家來投靠林葬天了,只是她沒想到自己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一些,她看著遠處魔殿的方向,憂愁不已。
「那傢伙怎麼就一個人衝過去了,真是莽撞!」她咬了咬嘴唇,說道。
聞言,在她身旁的一位中年男子笑了笑,看向魔殿那邊,說道:「我看他倒是完全不需要我們擔心,那道劍光,就連為父,看了都覺得眼酸啊……」
「是嘛?」小早頓時笑了出來,然後拿著那根褐色木棒敲了敲男人的肩膀,說道:「你看我是不是給你找了個靠譜的大腿,以後咱們抱上了林家的這個大腿,哪還需要待在那個鬼地方。」
男人沒有計較她的帶有歧義的話,微微一笑,把她手上的木棒用手指彈開,「好好的,別沒大沒小,咱們還是趕緊去幫忙吧,不然的話即使是想要抱人家的大腿,也沒了那份底氣啊。」
小早點了點頭,別的不說,有的時候她還是挺聽這位老父親的話的,於是在男人話音還未落下的時候,她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提手拿著那根木棒,吟唱法術,周圍一圈圈的法陣浮現,將魔教之人困在其中,然後下一刻就被從天而來的落雷擊穿了身子,一眨眼就沒了生機。
她不時看向那個森嚴的魔殿,此刻它已經被一層漆黑的光給罩住了,也看不見裡面的樣子,這讓她更是心焦,有種說不出來的煩躁。
你可得活蹦亂跳地出現在我面前啊。她心裡想道。
————
魔殿附近。
劍氣已經將這個空間完全填充了起來,就連對峙的林葬天與魔教教主,都因為這裡的劍氣和劍意過於濃郁而互相看不清對方的面容。
短短片刻內,他們二人已經交手了上萬次,周圍的房屋已經蕩然一空,地上全部都是深深淺淺的溝壑,一片斑駁,就像是堆滿了數不清的銹劍,帶著股腐朽的味道。
「你難道就不擔心你那些同伴嗎?他們面對的可是我們魔殿的十二騎士。」男人笑了笑,意思不言而喻。
林葬天扯下衣擺上的一塊碎步,與面前這個已經封神巔峰的人交手還是早了點,不過也沒關係,林葬天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心口,那道阻礙著自己破境的關隘似乎已經裂開了一個口子,只等到自己到達封神巔峰,就能夠徹底扭轉此刻的局勢。
「我對他們有信心,倒是你,萬一自己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魔殿十二騎士就這麼全沒了,得多難過啊?」林葬天嘴角勾起,笑聲落在對面那個男人的眼中,像極了諷刺。
他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說道:「希望你能一直這麼嘴硬下去。」
下一刻,二人再度相撞在一起,兩把劍被劍氣包裹著,誰也不讓誰,一黑一白的兩道劍氣分出了陰陽一般,把天地也給劃分得清清楚楚的。
本名為「李莫」的魔教教主,看著面前這個年紀輕輕的男人,明明看上去才擠身封神境界不久,居然能和待在封神巔峰的自己打到現在,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林葬天笑了笑,迅速和李莫分開,下一瞬,只見到他渾身的劍意無限向上攀升,就像是沒有上限一樣,洶湧到周圍全部都是風暴,連李莫的領域都被其劍意牽引,漸漸要脫離地面。
李莫皺了下眉,將劍插入地面,籠罩著城池的「黑色罩子」也隨之穩穩落下,嚴絲合縫地貼在了地上。
林葬天嘴角勾起,決定使出全力,冥訣在他體內飛速運轉,漆黑的火焰從他的身邊升起,他的雙眸卻變得澄澈起來,就像是初生之靈一般潔凈。但在他的身邊,好像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深淵,這是林葬天自來到這一世之後從未使出的招數,這一招取自生死之間,來自冥帝。他思索再三,還是決定使出這招,雖然後作用很大,但是眼下面對著一個怎麼也無法傷到根本的封神巔峰的魔教教主,他怎麼也得用出屬於自己的最強一招,又或者說是,一劍!
李莫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因為就連他,都感受到了林葬天身上傳來的那股可怕的氣息,而且這股氣息不光是來自天地,還來自於另一個他不甚了解的世界,而那個世界,迫於某種限制,李莫居然從未領略過。
「知道你為何不曾進入那一境界嗎?」林葬天抬眼看向他,眼神中冷漠至極,此刻他好像化身成為了另一個林葬天,和剛才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但其實只有林葬天本人知道,他自己只不過是變成了真正的林葬天而已。
李莫聽著林葬天的話,一時說不出話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像是突然被問住了似的呆在原地。
「因為你還未曾真正領略過死亡的滋味,」林葬天繼續說道,「當你無限接近死亡那一步的時候,就能看見冥界了,而當你能夠看見冥界的時候,就更接近我的世界了,不,」林葬天搖頭否定道:「應該說是冥帝的世界。」
「冥帝?」李莫不明白林葬天在說些什麼,但是他心中一陣不安,林葬天的話帶著某種蠱惑的意味,將他的戰意都消磨了。
李莫皺了下眉,一劍斬開面前逼近的黑焰,但是那些黑焰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反而還在不斷接近他。
「沒用的,這是地獄火,無視一切實體攻擊。」林葬天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
「好了,」林葬天閉了下眼又緩緩睜開,「接下來,就讓你看看我這萬年以來的修道而成的最高一劍吧。」
李莫退後幾步,雖然不明白林葬天口中所講的冥帝和冥界究竟為何,但他沒有絲毫猶豫,一劍插下,整個城池的人忽然全部被抽去了全身所有的精氣,成為了一具乾屍硬生生地倒在了地上,天空中劃過數不清的光束,全部被李莫聚集到了他掌心之中,被其渡到他手中的那把古劍之中。
片刻間,一道世間罕見的大陣起落在這個空蕩蕩的城池間,無數血腥氣遍布在四周,容不下半點生機。
「無間地獄!」李莫低聲道。
隨著他話音落下,一道巍峨的骨人相出現在他的身後,它身上的氣息比之所有林葬天遇見過的妖邪都要可怕得多,是無法輕易估量的可怕存在。與他一般,李莫也手握長劍,向著林葬天毫不猶豫地一劍斬下!
「劍道通天地與幽冥
,冥帝在此,向天地借力。」漆黑之界,黑髮之人,手持何物,才可堪大道?冥冥中,混沌之中有人的聲音閃爍。
「落!」天開一瞬,飽含著林葬天生平最強的一劍於是落下。
二人都像是要以最後一招分出生死一般,全都使出了自己生平最厲害的一招。
天地轟然一聲,像是某種精緻的瓷器碎裂了一般,許多東西都在今日折斷了。
混亂之中,整個城池全被裹挾在了其中,眾人遠遠看著,風呼嘯著從眼前一陣陣吹過,吹得人眼睛都要睜不開,只見那個巨大的城池一瞬間崩塌消失,然後那個被劍氣與大道的氣息裹挾的「圓球」在原地停留了一會之後,又忽然向著北邊滾去,沿路上留下了一道一直貫通向前的巨大深淵,無法望到盡頭。
在那短暫的一瞬,眾人彷彿看到空中有一隻巨大的眼珠,窺向人間大地。
與此同時,北邊島上,冰帝忽然渾身一震,兩眼放光,她終於察覺到了那道熟悉的氣息。
海上,南宮七溪也不再躺著,反而坐起身子,皺著眉看向雪原厄斯的方向,揉著下巴思索著究竟是什麼事情才會讓冥帝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使出那一招,當他想明白了之後,饒是以南宮七溪,都不得不為林葬天的所作所為而拍手叫好,他猜得到結果,所以才會如此。畢竟那可是世間獨一份的強者冥帝,自己的好兄弟啊。他怎麼可能沒有信心?
花海,長枝也察覺到了林葬天的那一劍,她笑了笑,想著距離那一天的到來又近了一些,然後看向整片花海,眼神溫柔,「你們很快就可以挪窩啦!」
帝國某處。
西風抬頭看向天空,一旁的趙靜直不明所以,也抬頭看向天空,問道:「你在看啥呢?」
「沒什麼。」西風收回視線,說道:「咱們去東海吧。」
「好啊。」趙靜直點了點頭。
雲海中,一位目盲琴師忽然展顏一笑,轉頭「看」向某處,輕聲道:「冥帝回來了。」然後下一刻,隨著琴音響起,他也很快消失在了雲海,出現在了某片海域上。當他落下的時候,周圍已經全部都是域外異族了。
雪原厄斯,某片荒無人煙的雪原上。
林葬天和李莫各自倒在一邊。他們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眼下只看誰能最先恢復一點,站起來,拿劍殺了對方。
沒想到這場戰鬥的結果居然會是如今這樣,李莫自嘲地一笑,唏噓不已。
月壺劍忽然飄來,劍尖懸在李莫的眼前。
他動了動手指,發現已經喚不起那把遠古長劍了,抬離地面一寸的手又重新無力地墜在地上。
「要殺要剮隨你便吧,」李莫的眼中已經沒了神采,他現在就像是個十分純粹的失意的修道之人,為自己居然被一個不過才擠身封神境界不久的小屁孩而打敗感到氣憤和無奈。
「好。」林葬天睜開眼,也很乾脆地答應了他的要求,月壺劍一閃而逝,身旁的李莫已經沒了氣息。
林葬天現在只能憑著自己的一絲念頭操控著月壺劍,後者雖有靈性,但也難保證它就能聽話,所以還需要林葬天加以操控一下,尤其是在殺人的時候。
「有些困啊……」林葬天緩緩閉上眼睛,這次戰鬥徹底消耗盡了他的力氣,這下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不修養個十天半個月的是恢復不過來了,即使是愛麗絲給的莫修斯果實,此刻也沒有多少力氣去吃了。以林葬天現在的身體去吃它的話實在是太浪費了,就像是想要堵住一個呼呼灌風的缺口,怎麼也無濟於事,填補不了多少,反而還會浪費。
「那我就讓你睡下吧。」
忽然,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在林葬天的耳邊響起。
空中一幅畫卷攤開,從中緩緩地走出了一位畫師模樣的男人,齊祥其。
後者饒有興趣地看了看林葬天旁邊的李莫,說道:「這就是魔教教主啊,看上去也不過如此嘛,普普通通的,沒什麼特別。」然後他又將視線轉向地上躺著的林葬天,眼神玩味,就像看著砧板上的魚肉,可以任由自己宰割。
「差點忘了,還有你啊。」林葬天笑了一聲,笑聲中帶著些洒脫,似乎早已料到齊祥其會出現似的,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
齊祥其併攏雙指,也不廢話,直接在林葬天的心口上開了個血洞,然後笑問道:「你早就猜到了我會出現?即使是這樣,你也要不顧一切地把他給殺了,哈哈哈……真是有趣!」
林葬天微微睜開雙眼,看向齊祥其,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是要殺了我?」
「不,」齊祥其一掌貼上林葬天的胸口,從他的掌心處爬出了無數細小的由墨汁組成的拿著兵器的小人,他們揮舞著戰旗,朝著林葬天的身體裡面衝鋒。「我只是想要讓你生不如死罷了,呵呵呵……」齊祥其笑道。
一旁的月壺劍被一卷空白畫卷纏住,動彈不得,仔細看去,月壺劍上也有著不少由墨汁組成的拿著斧兵的將士,還有不少拿著鎚頭和釘子的,在月壺劍上叮叮噹噹的敲個不停,似乎是想要將其徹底困住一般。
林葬天悶哼一聲,沒想到齊祥其手段居然如此之多,現在正是林葬天最虛弱的時候,這些由齊祥其在畫卷中培養出來的「墨汁將士」,則是先天帶著摧人神魂與體魄的能力,所以可想而知,帶給林葬天的身體的破壞將會是何等的大。
齊祥其做完這一切之後,又在林葬天的身上開了好幾個血洞,然後一腳踩在林葬天的身上,算是報了當初林葬天讓他舍下半個身子逃走的仇,「你現在有兩個死法,一個是失血過多而亡,另一個就是被進入到你體內的『小玩意們』給殺掉,它們現在可正在敲打著你的心臟呢,要不要賭一賭?看看你今日究竟是死是活?」齊祥其邪邪地笑著,然後提起衣擺,把腳從林葬天的身上移開。
「呵……」林葬天此刻額頭已經全然是冷汗了,即使齊祥其不說,他也感受到了那些詭異的小玩意正在對自己的身體造成極難修復的損傷,但是眼下確實是無力抵抗,只能憑著自己現在僅存的意志抵擋一二,精神力也不斷地在消耗殆盡。
「林公子,抱歉……」齊祥其忽然一改剛才的模樣,開始與林葬天道歉,這倒讓林葬天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齊祥其這是怎麼了,然後林葬天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齊祥其很可能有兩副面貌,這樣的事情也不算奇怪,但是像齊祥其這樣境界如此之高的人倒是少見。
「我雖然想要幫你,但是抱歉,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除你身上的這些東西,除了他,估計沒人可以解除在你身上的這些東西了。」齊祥其有些愧疚地說道。
林葬天聲音越來越弱了,「把月壺劍放出來的本事你應該是有的吧?」
齊祥其點點頭,然後開口對那個纏著月壺劍的畫卷說道:「放開它。」第一聲不是很管用,直到他嚴肅了神色,沉聲又說了一聲之後,那副空白的畫卷才稍微鬆開了月壺劍。
月壺劍見畫卷一松,馬上抖落了一身的「墨汁小兵」,至於那些在月壺劍身上停留不走的「釘子戶」,則被月壺劍的劍氣給消融了。
它一脫離束縛,頓時飛向林葬天這邊。
「把我身上的肉切開!」林葬天命令道。
月壺劍猶豫了下,但還是按照林葬天說的那樣,將林葬天的身上那些沾染了「墨汁將士」的肉給切除了。
齊祥其看著面前血肉橫飛的場景,不禁皺了皺眉,抬起衣袖遮住鼻口,扭過頭去,「這樣就好了嗎?林公子。」
「不,現在為時已晚,那些已經侵蝕進我的神魂和體魄的東西暫時是……」話說到這,林葬天突然沒了聲響,待齊祥其去看的時候,林葬天已經閉上了眼睛。
「林公子!」齊祥其有些慌張地晃著林葬天的肩膀,但是林葬天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月壺劍也晃了,圍繞著林葬天四處轉著,焦急萬分,然後它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轉瞬即逝。
「好了,走了!他還沒斷氣呢。」
「真的?」齊祥其問道,說著,他看向林葬天的脖頸和胸口,發現還在微微地上下起伏著,頓時安心許多。
「快走!再不走就有人來了。」說著,齊祥其再度變換了神色,他站起身來,看了看林葬天,冷笑一聲,「哼!這次算是便宜你了。」說著,他便已經連人帶著畫卷消失在了原地。
當月壺劍再度出現在林葬天附近的時候,和它一起出現在這的,還有一位神色匆匆的女子,靈兒。
在看到那個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人影的時候,靈兒只感到腦海中轟的一聲,大腦一片空白,她怎麼也不敢相信林葬天竟然會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她的面前,那個總是從容面對一切的強大的男人,此刻竟然像極了一個沒有了生機的屍體。
靈兒幾乎是貼著地面跪過在了林葬天的身邊,她雙手顫抖,眼眶濕潤,豆大的淚珠一滴滴落下,她嘴唇顫抖:「怎麼……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抿著泛白的嘴唇,探手在林葬天的胸口感知了片刻,然後立馬抬起另一隻手擦了擦眼睛,眼神堅毅地把林葬天從地上抱起,「月壺,回城!」
月壺劍聽話地落在他們身前。
靈兒帶著哭腔對已經昏睡過去的林葬天說道:「你千萬不能死!」語氣不容任何質疑,彷彿這是一個不能違背的命令。
就這樣,一個一邊哭一邊對懷中男人說著話的女子,御劍前往城中方向,順便帶上了魔教教主的屍體,在御劍到了戰場上的時候,將魔教教主的屍體拋下,昭告敵軍:魔教教主已死,現在該你們做出選擇了,想要活命就放下武器!
全軍嘩然,戰場上陷入一片死寂。
在這一天,眾人都看見了那個看著柔柔弱弱的女子懷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御劍於戰場之上。雖然她眼眶紅紅的,好像剛哭過一樣,但是她的眼神卻無比的堅毅,透著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光彩。就像是本來總是習慣於站在別人身後的小孩,突然擁有了自己想要守護的人,勇敢地站在了他的面前一樣。手裡即使是攥著糖果,也有了炮彈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