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斡旋
「
第三十八章
過了許久，下方傳來一陣轟然聲。
「寨主！」
「大哥！」
喊叫聲此起彼伏，林淮安轉頭看去，寨內人流聚集，許多人簇擁著架起的一張躺椅，躺椅上的人正是剛剛蘇醒的杜伏威，他身上包著被褥靠在那裡，揚起一隻手，不時的朝著左右揮動兩下。
杜伏威的醒來，毫無疑問是一支強心針，讓剛剛經歷大勝的東白寨士氣更盛。
人流逐漸涌到寨牆邊，輔公祏在前面領路，眾人將杜伏威抬到了寨牆上。
林淮安撐著身體迎上去。
「杜大哥！」
杜伏威瘦了一大圈，幾乎可以用形銷骨立來形容，不過一雙眼睛依然炯炯有神，下巴的鬍子因為多日未剃，和雙鬢連成一片，頗有虯髯客的形象。
他目光落在林淮安身上，停頓了數秒，強撐著直起身體，雙手一叉：「聽公祏大哥說杜某一條小命是林兄弟從閻王手裡拉拔回來，又是兄弟運籌帷幄，擋住了強敵，保住寨子，杜某感恩不盡……」
眼看著杜伏威要俯下身去，林淮安連忙上前托住：「杜大哥說笑了，沒有大哥將我從虞縣大牢里撈出來，我這條小命早就沒了，如今寄身大哥籬下，敢不儘力爾。」
「寨主，林老弟，你們兩個大病未愈，就別這般客氣來客氣去了，等退了強敵，兄弟們再把酒言歡。」輔公祏笑道。
杜伏威緩緩抬頭，情況已經在路上聽輔公祏說得差不多了。
對於山寨而言，危機尚未解除。
但身為東白寨的寨主，既然他已經醒來了，那接下來的局面，必然是他來接管了，他平靜道：「抬我下去，打開寨門，我親自和他們談。」
「大哥！」
「寨主！」
眾人失色，輔公祏皺眉道：「寨主，你現在傷勢未愈，若是出了意外……」
杜伏威搖頭，語氣雖然虛弱，但眼神中卻有著綠林大豪的豪勇和自信：「諒他們……不敢！」
「那我陪你去！」輔公祏道。
杜伏威一抬手：「你不能去，咱們兩人必須留一個在此，否則就真成了莽夫了。」
「我陪杜大哥去吧。」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
「林兄弟！」
「你……」
杜伏威和輔公祏同時轉頭，看向了開口的少年，林淮安苦笑道：「我真的不想去的，不過寨子里對戰況要說了解，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吧，杜大哥剛醒，需要有個知己知彼的人，才能爭取最大的利益。」
輔公祏眼神波動，如果說要挑選一個最適合給杜伏威參謀的人，那非林淮安莫屬。
這兩天，林淮安已經展現出了遠超出其年齡的見識和智慧。
杜伏威沉吟了一下，同意了。
現在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
「我也一起去。」林淮安身邊，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二丫，你湊什麼熱鬧！」雷皋喝道：「給我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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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揚起頭，藍色的眸子閃動著危險的光澤：「寨子里現在誰武功最高，誰最能保護寨主和……他，我不去誰去，你嗎？我現在讓你一隻手……」
「二丫，你敢頂撞大哥，我揍死你！」雷皋惱羞成怒，張大巴掌要抽下來。
「夠了！」
輔公祏厲喝一聲：「現在是吵架的時候？雷皋，你受的傷不輕，一邊休息去。」
接著他看向二丫，二丫毫不避讓和他對視著，輔公佑又撇頭看看被二丫扶著的林淮安，輕輕咳了一聲：「那就二丫頭陪著去吧。」
其他人自然沒什麼意見。
這種時候當然是誰武功最強誰上，雷皋已經受傷了，其他人的武功照二丫差遠了。
寨門緩緩打開來。
孟隆和陳江立刻抬起頭來，聽到對面傳來大喊：「兩位當家的，杜某在此，你們有什麼想說的，跟杜某來談。」
接著他們便看到了被人抬出寨門的杜伏威。
兩人同時色變。
杜伏威……還活著！
「乾坤手」杜伏威，在江南綠林是無法令人忽視的名字，雖然崛起時間不長，但無論武功才識氣度，那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東白寨幾年前只是一個小寨子，只有百來號人，遠不如九龍寨和清風寨，杜伏威只花了兩年時間，就讓東白寨成為臨安府首屈一指的大寨，人口暴漲了數倍。
兩人都是與杜伏威往來過的，自然清楚這個人的厲害之處。
如果不是知道杜伏威外邪入體，時日無多，他們是不敢殺上東白寨來的。
現在驟然看到杜伏威出現，無疑是晴天霹靂，讓本就衰敗的士氣雪上加霜。
「孟隆，你說現在如何是好？」陳江臉色難看，握刀的手滲出汗來。
孟隆比他鎮定一些，但眼神也明顯虛了一下，他沉聲道：「別急，你看他是被人抬著的，真要沒什麼事，之前我們殺得那麼凶，他為什麼不出現。」
正說著，就看到杜伏威被兩人抬著走來，身邊跟著一男一女。
走出了約莫五六十米，停在那裡。
杜伏威遠遠的叉手：「兩位當家的，好久不見，過來一敘如何？」
孟隆和陳江對視了一眼，也只帶了兩個精壯手下上前來。
既然杜伏威敢獨自前來，他們身為綠林好漢，自然不能落了下風，雙方慢慢靠到了近處。
杜伏威微微直起身體：「抱歉，杜某身體有恙，行動不便，就不與兩位當家見禮了。」
「杜當家的客氣了。」
「見過杜兄！」
兩人同時拱手，不住打量杜伏威，雖然對方確實瘦了一大圈，一臉病態，但精神不差，怎麼都不像外邪入體要夭亡的跡象，這讓兩人心中一沉。
這和趙岩給他們的信息完全不符，那蠢貨！害人害己！
杜伏威淡淡道：「兩位當家，明人不說暗話，我東白寨素來在道上行事磊落，對綠林同道從不落井下石，能幫則幫，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兩位，讓你們傾巢殺入我東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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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隆和陳江臉色漲紅。
這一次入侵東白山，論道義，兩人完全是站不住腳的，面對杜伏威的底氣便十分不足。
「杜兄，我們有難言之隱。」
「杜當家，道義上我孟某人對不住你，這一刀是我賠你的。」孟隆更狠，抽出一柄匕首，將自己一根小指斬了下來。
他眼睛通紅道：「可是寨子實在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沒有糧啊，寨子里每天都有人餓死，我也是走投無路了，您只要給我糧食，怎麼打罰，我孟某人都認了。」
杜伏威眉頭緊鎖，盯著孟隆血淋淋的左手，緩緩道：「孟當家的，這樣的災荒之年，你覺得我東白寨還有餘糧嗎？我們糧食也不足，借給你，我的人也要餓死，不過看在大家都是綠林同道的份上，我給你們湊十石（一石約等於一百二十斤）米來，就當解燃眉之急了，剩下的你們自己想辦法。」
「五石？」
孟隆和陳江對望著，眼中的失望之色不言而喻。
太少了，平均一個寨子就分到六百斤糧食，每個寨子幾百口人，再怎麼省著吃三天就沒了。
「少了，杜兄，一百石，只要給我們，我們立刻就走，以後您就是我們寨的大恩人，活菩薩，我讓寨子里的人給您立長生位……」
「一百石，虧你們說得出口！」
杜伏威一巴掌拍在躺椅上，如病虎驚坐，怒吼：「我就是把糧倉搬空了都沒有，你們的人是人，我的人就不是人了，既然這樣，沒得談了，那就打吧，想要糧食從我杜某人屍體上踏過去……咳……咳咳……」
杜伏威急怒之下，肺部劇烈疼痛，咳嗽不止。
林淮安急忙扶住他，輕拍其後背：「杜大哥，您傷勢未愈，不要動怒。」
孟隆和陳江兩人臉色尷尬，須臾陳江道：「杜兄，要麼八十石……不，六十石……五十石，五十石就行，這是最少的底線了。」
杜伏威霍的抬起頭來，眼神兇惡地盯著陳江。
一個安靜嘶啞的聲音傳來：「其實，你們打不下去了，不是嗎？就算我們一石都不給，你們也不敢打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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