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柳大善人
楊重聽罷他的想法,毅然決然地否定了他的想法:「一個月或可練出內力,但決計不夠讓你學會西蜀毒王那套功夫。他們那套功夫,無需渾厚的內力便可催動,但對技法要求極高,一個月時間你學不會的。」
「你爺爺說得對,別說一個月,就是半年也不夠。我當年初學暗器,都花了一年時間,才讓堂主中了一回毒。想應付那夷人,起碼得練半年吧。」
司徒青黛也沒想到楊明想來想去,居然打起了她家傳暗器秘法的主意。
她倒不介意教給楊明,可是楊明根本沒有那麼多時間學啊。
武功也分外功和內功。
外功和內功是配套的。
外功需要內功的催動,所需內力的多少也不盡相同。
她家的暗器秘法,對內力的需求便是極少的。
只需少許內力,便可催動功法。
但與之相對應的是,她家的暗器秘法對外功的要求極高。
她這雙手不僅要用特殊的草藥淬鍊過,還要通過一系列複雜的訓練,方能練成那一手詭異莫測的投擲手法。
三個月她都覺得是高估了楊明。
楊明的臉垮了下來。
枉他還覺得自己想到一個不錯的主意呢。
楊重已經捋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摩挲著長槍,忽的大笑了起來道:「吾家的功法便恰恰相反,大開大合,無需經年苦練,只需雄渾的內力催動,月余便能初見成效,你是楊家的子孫,合該練楊家的武功。」
他爺爺這是糊塗了吧?
楊家的功法靠的就是一力破萬法的蠻勁兒,招式平平無奇,來來去去就是那麼幾招,打架全靠雄渾的內力碾壓。
只要內功小成,把招式練會,便可以亂拳打死老師傅。
但內功修鍊更講究資質,楊明恰恰就是資質不好,修鍊個十年八載,也未見得能內功小成。
這,不是擱這卡Bug了嗎?
楊明一臉無奈道:「爺爺,便是我吃得了練武的苦,也趕不及五月朔的大朝會了啊。若無內力,楊家槍我都揮不動,談何禦敵傷人呢?」
楊重輕描淡寫道:「不就是內力嗎,這有何難,老夫傳功於你便是了!」
一語激起千重浪,夏侯豹當即大驚失色道:「這萬萬不可啊!」
傳功對於常人來說,已經是一件損傷極大的事情。
對楊重來說更是後果不堪設想。
他一生南征北戰,身上不知留下了幾多暗傷,換做別人,早就英年早逝了。
只因他有一身深不可測的內力撐著,方才平安無事。
若是失去這身內力,以他年逾六十的高齡,只怕登時便油盡燈枯,來日無多了。
「有何不可?」
楊重瞪了夏侯豹一眼,叫他不要亂說話,切不可把傳功的弊端說給楊明聽。
他復又轉過頭對楊明和顏悅色道:「明兒,你跟老夫去一趟佛堂吧。」
他說著自顧自往佛堂走。
「青黛姑娘,好久不見,秀娘和秋月都想你了,她們二人想來現下正在前廳,你不妨去尋她們說說話吧。」
「二哥,我先失陪了,阿豹替我招呼他。」
楊明向柳長風和司徒青黛打了聲招呼,便趕緊跟了上去。
司徒青黛斜睨了柳長風一眼,像是自言自語道:「傳功要先沐浴焚香數日,以草藥梳理受功者的經脈,打開他的全身穴道。短則一兩日,快則兩三日,某些人若是要做善人,可要早些拿定主意了。」
她丟下這句話,自去尋柳秀娘和宋秋月敘舊了。
若是尉遲林虎在這,只怕已經聽出了司徒青黛的言外之意。
但夏侯豹卻是個混沌性子,聽得雲里霧裡,壓根沒有明白。
司徒青黛的確是看出了柳長風有傳功於楊明的意圖,所以好心提醒他注意時間。
柳長風也的確動了傳功的心思,卻沒有下定決心。
他揮了揮衣袖,轉身離去。
以往他來去,都是施展輕功,從屋檐上高來高去,從來不會腳踏實地走在路上。
這還是自他懂事以來,破天荒第一回,不用輕功趕路,而是像個凡夫俗子一般,走在市井路上。
楊家在明聖湖畔。
望著湖邊,他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已經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他只得五歲,收到炎京被夷人攻破的消息,他爹娘連夜帶著他和大哥、三妹,連夜逃出柳家大宅,一路躲避夷人的追兵,隱姓埋名,東躲西藏。
柳家的門生遍布天下,到每一個地方都有人相助,衣食住行並無困苦。
加上他那時尚且年幼,絲毫不覺得有什麼辛苦之處,還以為是爹娘在玩什麼躲貓貓的遊戲。
一轉眼就過去了數年,直到當今聖上和夷人達成了炎江合議,正式定都永寧。
他爹做了一個決定,柳家千年世家,豈能在南朝沒有一席之地?
他爹便帶著他們一路南下,來到永寧。
當今聖上一非嫡子,二非長子,得位雖不算不正,卻也難得民心。
尤其是那喪權辱國的炎江合議,在讀書人看來,近乎丟光了大興的臉,丟光了漢人的臉。
許多大賢寧願退隱,也不願再為大興朝廷效命。
朝廷重建六部竟有大半空缺,是他爹站了出來,振臂一呼,以柳氏多年的名望,號召群賢,才替聖上搭起了新朝的架子。
今上並非過河拆橋的性子,反倒是個難得的仁厚之君,若是一切就這麼繼續下去,柳氏在南朝同樣能夠延續當年的聲威,繼續做他們的千年世家。
只是誰也沒想到,被困在炎京的柳氏長房一家,在經過數年的抗爭之後,不知為何忽然就改變了主意,向白國太祖投降,成了白國的頭號降臣。
不,柳長風知道是為什麼,他聽父親提起過幾句,後來去了一趟白國,也總算明白了。
柳家人是千年世家,有世家該有的驕傲。
柳氏三年不曾投降,既是為了全柳氏的忠義之名,也是為了保全自己的驕傲。
但是炎江合議,卻將兩者都打破了。
大興甘願臣服白國,從此龜縮南方,不再提收復北地之事。
他們柳家人卻還被困在白國,並且白太祖親口所說,絕不會放他們南去。
如此一來,長房一家,也要為自己考慮後路了。
大伯作出那樣的決定,就連他爹柳公綽都沒有過多的責怪。
但長房的這一舉動,無疑對他們二房,造成了巨大的影響。
天底下寫不出兩個柳字,從來也不會有人將長房和二房看做是兩家人。
長房投敵,他們二房又怎麼能脫得了干係?
聖上龍顏大怒。
新朝已經穩定了,不再需要他們柳家這顆定心丸了。
相反,這時候長房投敵的舉動,動搖了新朝的民心,需要二房付出血的代價來平定。
他爹要做忠臣,要做名垂千古的人,便甘之如飴地自請貶為賤籍。
滿朝文武從善如流,沒有人替他們說一句話。
賤籍就賤籍吧。
彼時年紀尚小的他,還是不覺得有多難受。
不過是房子小了些,吃穿用度差了些,但一家人都還平平安安,那便是極好的。
直到發生了那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