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水乳交融
蕭雷伸手摸摸蕭琰的小臉，「好孩子，好樣的。」
蕭琰的眼中漾滿了淚花，「爸，荊叔叔死啦。」
「琰子，不要流淚，眼淚是弱者的表現，因為我們的敵人不需要眼淚。他們要的只是——血！你要記住今天所有的人，」蕭雷的語氣冷若寒冰，「你要用他們所有人的血來祭奠你荊叔叔，琰子，你懂嗎，是所有的人！」
「我懂，」蕭琰堅定地說：「爸，我要讓他們血債血還！」
蕭琰挺直了腰身和蕭雷緊緊地站在一起，父子二人的眼中透出一股逼人的寒氣，所有接觸到他們目光的人都不由低下頭去。
吹號角的青衫少年在蕭琰的注視下，雙手一抖，號角發出一連串的顫音。
此時，殘陽如血，朔風怒號，馬上乘者高高舉起的長刀卻不再落下，馬隊前的唐門五虎和青城二老木然而立，莫文強更是呆若木雞，布氏兄弟在蕭氏父子身後倚劍而立，駝隊剩下的幾十名漢子緊緊貼在他們周圍。
時間彷彿定格，只有飛旋而起的沙塵還在提醒這是一個尚存殘喘的世界。
也不知過了多久，抑或是只是一瞬間，灰sè的天空背景下忽然出現了一個閃亮的光點，接著是兩個、三個、無數個，很快的，這些不相統屬的光點竟然連成一片，形成一個金黃的光幕，sè彩艷麗，如夢如幻，僅僅一瞬間便齊刷刷地籠罩在蕭家所有人的上空。
一個好似來自地獄的聲音在雲空炸響，「盤龍大俠，謝謝你助我一臂之力，讓我的飛天術夢想成真，哈哈，如果不是我的飛天術碰巧大成，我的追夢術也不可能發揮這麼大的效用，嘿嘿，蕭掌門，不好意思，我海固子沒能給你們蕭家帶來美夢，卻只能成為你們的噩夢！」
「海固子，你終於出來啦，我還以為你被盤龍大俠直接打入地獄了呢！」崔志安冷冷的說：「你別得意得太早了，告訴你吧，你的追夢術在我的**術面前，不過鏡花水月，來吧！」他左手食指與拇指輕輕搭在一起，其餘三指張開，右手和左手遙相呼應，兩手之間，光影流動，形成一道肉眼可見的sè彩斑斕的意橋，意橋周圍，天地元素從四面八方彙集過來，僅僅一瞬間，風雲逆變，人們只覺眼前一花，從崔志安的十指中飛出幾十朵鮮艷奪目的水仙花。
水仙花，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水仙花，但是卻充滿了無窮無盡的活力，它們飛旋著衝天而起，如飛蛾撲火一般義無反顧地撲向無邊的光幕。
術法，這就是術法強者的巔峰對決，崔志安面對海固子如山一般的神識，明知自己的實力與對方相差太遠，但他仍然義無反顧，很快地，水仙花挾帶著一道道氣浪，撞向無邊的光幕，光幕在水仙花臨近的剎那，發出一絲絲波動，隨即金光大作，水仙花在金光的輝映下，花sè黯淡，很快地枯萎下去。
對敵的雙方獃獃地看著，他們手中的長刀慢慢地垂了下畢竟術法強者的對決，一般人一輩子也不一定能夠看到一回，所以他們都忘記了現在的處境，目不轉睛地盯著天空。
這時候，本來枯萎的水仙花，變得更加的黯淡無光，眼看就要在金光里消失，蕭琰心裡一緊，難道崔叔叔的術法在海固子面前真的不堪一擊嗎？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崔志安，只見崔志安向他一笑，笑容里充滿了自信。然後，蕭琰便見他的雙手飛快地在身前滑動，隨著他的手勢，空氣一波一波地向外激蕩，很快地以他的身體為中心，一個肉眼可見的光柱橫空出世，佇立在雲空之中。
光柱的邊緣，本來已經枯萎的水仙花忽然逆勢而上，片片花瓣如同中了魔法一般，瘋狂地旋轉起來，五彩的花瓣繽紛綻放，僅僅一瞬間，漫天的光幕便在水仙花的輝光中黯然失sè。
本來密不透風的光幕在水仙花瓣的轟擊下紛紛碎裂，肆虐的風聲透過光幕的裂隙拚命地嘶吼起來，猶如聲聲刺耳的笛哨在雲空炸響。
蕭家的人本來對於肆虐的狂風深惡痛絕，現在卻覺得風聲溫柔無比，他們jīng神倍增，嗬嗬高叫著，彎刀高高地舉起，一片慘白的刀光映著血紅的夕陽，顯得慘烈無比。
蕭琰更是手舞足蹈，「好美的水仙花，好厲害的崔叔叔！」他看向水仙花的眼神充滿了神往，也許從這時起，他對於普通的水仙花終於有了一種特殊的情感。
只見水仙花瓣上下翻飛，漸漸的不但恢復了原來的光澤，反而變得更加的艷麗。眼見光幕在鮮花的光彩映照下，猶如風中飄絮，片片碎裂。崔志安呵呵一笑，「海固子大人，你的夢影幻境已經破滅，還想做縮頭烏龜嗎？出來吧！」
然而天空中依然灰暗一片，術法強者海固子在發出驚天一擊之後，再一次沉寂下來。
壓抑在蕭家商隊頭頂的光幕終於散去，但是蕭雷的臉sè卻更加地凝重，海固子作為大陸上頂級的術法無上強者，絕不會如此善罷甘休，這大戰前的沉默不過是在醞釀更強的一擊！
正所謂不鳴則已，一鳴必定驚人！
崔志安望望蕭雷，他二人心意相通，都知道目前要想擊敗海固子，只有密切注意他的一舉一動，除此之外，再無別法。
然而，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不但海固子杳如黃鶴，就連王立雄等人也神態悠閑地站在對面，就像是現在發生的一切根本和他們無關一般。
只有殘存的幾匹駱駝在不安地來回走動，似乎感覺到了空氣中一絲不易察覺的擾動。
沉默，令人不安的沉默！
就在這沉默無所不在的時候，蕭琰忽然昂首向天，大聲地說：「什麼術法強者呀？海固子大人，我看你乾脆就是一個無賴子小人！」
蕭琰這一聲雖然在大戰之後，中氣明顯不足，但他發自丹田，以盤龍功的力道發出，再加上他嗓音清脆，蕭雷更是適時運動暗勁悄悄助了他兒子一臂之力，使得這一聲遠遠地傳了出去，對敵雙方竟然聽得清清楚楚。
一個小孩居然大言煌煌譏笑當世術法強者，這讓馬隊一方的乘者臉上都掛不住了，他們幾乎是下意識地舉起了馬鞭，就等摧陣的號角再次吹響，他們就會發動新一輪更猛烈的衝擊，用以捍衛他們心中永遠的神話。
蕭琰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呼竟然能發出這麼大的威勢，他看向他爸爸，知道一定是他在暗中協助自己，要不然憑自己的修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發出這麼強大的氣機，想來一定是爸爸在藉機威懾對方，以期找到突破口，早點結束這個膠著的局面。
然而，這一切真的管用嗎？
就在蕭琰疑惑的時候，一切都在悄無聲息地在改變。
狂風依然，風沙依然，只是夕照更紅了，紅得像血，不，更比血sè還濃！
濃重的夕陽下，肆虐的狂風打著旋地撕扯著人們的臉，初開始時，只覺得是一片片風刃在全方位地把人的肌膚一寸寸地割裂開來，漸漸地，風刃由表及裡，逐漸深入人的五臟六腑，甚至是侵入了靈魂深處，一股股撕心裂肺的感覺讓人痛不yù生。
沉寂的海固子又發動了他驚人的一擊！這一次他巧妙地利用了天地之間的律動，於不動聲sè之間引發他的真元，從而讓人防不勝防，等到人們感覺到它的威脅時，已經被他強大的真元所束縛。
難道這就是術法強者發出的無窮威勢，蕭琰無助地望向他爸爸，術法強者真的是無法戰勝的嗎？
彷彿明白了愛子心中的所思所想，蕭雷的臉上掠過一抹笑意，他忽然仰天大笑，「琰子，其實所謂的術法強者在真正的武道高手面前屁也不是！來，就讓我們父子聯手來摧毀這虛擬的氣場，讓海固子大人的無上術法見鬼去吧！」
盤龍大俠的一聲長笑立即震懾了全場，就連漫天的風聲也忽然沉寂下來，這是實力與信心的無限渲泄，更是正義與勇氣地頑強體現。馬隊的人不由自主地一陣顫粟，戰馬紛紛後退，包圍蕭家商隊的圈子在一瞬間擴大了一倍有餘。
蕭琰見爸爸談笑自若，立即jīng神倍增，父子二人相視一笑，伸手相牽，兩股盤龍功的氣機剎那間交融成一個整體。
本來在經過一輪激戰之後，父子二人的氣機都有了很大的損耗，但是經過盤龍功再一次的水rǔ交融之後，父子二人發出的氣場更加完美地迸發開來。
籠罩在蕭家商隊頭頂本來極其微弱的氣場，忽然衝天而起，蓬蓬勃勃，形成一道漫天的光幕，飛舞的風刃與光幕稍一接觸便紛紛逆轉，就像是連天的涌浪遇到了堤岸的阻隔，以更猛的威勢反撲回去。
蕭雷帶動蕭琰，父子二人身形展開，如游龍如飛鳳，霎時飛越百米，宛若一道長虹劃過天際，人人只覺眼前一花，下一刻，只見父子二人發出的氣場無限凝聚，儼成龍形，龍首虯髯戟張，直刺蒼穹！
「哇，盤龍經天！」這一手正是盤龍大俠賴以成名的絕世武枝，敵對雙方所有人都呆若木雞地盯著半空中那條翱翔的飛龍，也許在這一刻，父子聯手才真正闡述了盤龍經天的妙義！
半空中一聲哀嚎遠遠地傳來，正是那個神秘失蹤了的術法強者海固子大人，隨著他的一聲凄厲的長鳴，漫天的風刃如殘枝敗絮一般紛紛墮落，一陣狂風吹過，轉眼消逝得無影無蹤。
天地間再一次恢復了大戰前的氛圍，狂風怒號，一片混沌，也許這才是天地間應有的原sè。蕭家的人長長透了一口氣，解除了術法的禁錮，終於讓他們有了一種重生的感覺。他們一起對著蕭氏父子的身影，高呼起來：「盤龍經天，天下無恙！」
馬隊的人目瞪口呆，他們震懾於盤龍經天的無窮威勢，也不禁隨聲附和：「盤龍經天……」但是後面的一句「天下無恙」卻還是被他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誰都知道對於敵人的歌頌那意思就是對於自己的否定，而否定自己的直接結果，他們誰也不敢想象，因為他們的組織絕不會允許他們心中的所思所想背離他們原有的軌跡。
「很好，很好，蕭掌門果然是人中龍鳳，重創之後，居然餘威不減，讓人好生艷羨。」一直作壁上觀的莫文強忽然訕訕地走了出來，「不過，你盤龍大俠的名頭太響了，響得讓我家主人寢食不安，也讓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人汗顏，所以，無論你今天表現的如何優越，都無法改變你蕭家覆滅的命運，對於這一切，我只能很遺憾地說一聲，對不起！」莫文強冷漠的臉上居然擠出了一絲笑意，不過，他的眼角與嘴角的肌肉卻比生鐵還要僵硬，讓人感到更加的可怖。
「承蒙你家主人看得起在下，但不知貴上怎麼稱呼。」蕭雷心中一動，對方不知是什麼來路，不但能夠收羅莫文強和王立雄之輩的武道強者，更能讓海固子這樣的術法大家為他賣命，可見絕不是泛泛之人，而且他能不動聲sè地動用大陸上最jīng銳的部隊對自己實施襲擊，布置周密，時機掌握的更是分毫不差，單憑這一點，這個人就一定是大陸上頂尖的人物，可是自己往來南北幾十年，怎麼就沒有察覺出一點蛛絲馬跡呢，由此更加可見這個暗藏的敵人是多麼的可怖！現在聽莫文強提及，他自然想順藤摸瓜探一探對方的水究竟有多深。
「哈哈，我家主人，天rì之姿，龍鳳之材，豈是你這商賈小人所能窺視的，不過，念你誠心誠意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莫文強的笑容變得更加地可怖，「這樣的機會，你盤龍大俠一定不願意錯過哦。」
蕭琰看著莫文強，暗中握緊了拳頭，「惡魔，你別得意，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去地獄對著真正的魔鬼，看你還笑得出來不！」
與蕭琰相比，蕭雷卻很淡定，他冷冷地說：「哦，感謝你給我這樣一個機會，我一定加倍珍惜！」
「那好吧，盤龍大俠，當你的呼吸在我面前停止，當你的盤龍大旗在我面前化為飛灰，當整個大陸再也見不到一點蕭家的影子，到那時，你就可以知道我家主人是誰了。哈哈……」莫文強轟然大笑，他想象著真的到了那一天，他的主子會給他什麼樣的賞賜呢，應該是無上的尊容與無上的權力吧！
「呸，你放屁！」蕭琰終於忍不住大罵出口，這時候也無所謂形象了，「惡魔，即使是長河倒流，天山雪崩，你和你那狗屁主人小命歸西，我蕭家依然會頂天立地！」
「小公子，罵得好！」布驚風大笑起來，「原來你罵人也很有天賦呀。」
「當然，小公子不但是武學奇才，更是罵壇勇將！」布驚雲連連點頭，大是讚許。
「那是，小公子對待壞人，那是不罵則己，一罵必然驚人！」布驚雷說的依然比較文雅。
「嗨，小公子，我恨不能你舌化長劍，秒殺世上一切魔鬼蛇神。」布驚電感慨地說。
「小公子，勇者無畏，勇者無敵！」崔志安說：「就讓魑魅魍魎在我們面前發抖吧！」
「好，琰子，你是好樣兒的，得子好些，我蕭雷夫復何求！布家兄弟，崔先生，各位弟兄們，就讓我蕭家父子來和你們一起共寫chūn秋！」蕭雷的氣場再一次發動，右手和蕭琰左手相牽，兩人的氣機更加無限地交融。
父子二人氣息相連，心意相通，兩股盤龍功再一次水rǔ交融，蕭琰只覺體內真元飛快地流走，瞬間從頭頂百會直達腳底湧泉，隨即又從湧泉直達左手，這感覺當真很奇妙！他的左手正與他父親蕭雷相牽，蕭雷強大的氣機立即cháo涌而來，很快與他的真元融為一體。
有了前兩次的默契后，父子二人這一次的水rǔ交融更加得心應手！
當盤龍功強大的氣機在父子二人體內遊走三周后，一股淡紫sè的霞光轟然而起，天地間一片燦爛。
強大的氣場發出一陣五彩的波動，緊緊地籠罩在蕭家商隊的上空，站在對面的莫文強之輩忽然感到一股沛然莫御的氣息撲面而來，所有人都被逼得連連後退。
莫文強與王立雄等相顧駭然，如此強大的氣場幾乎接近了武道的顛峰，面對著傳說中的武道顛峰，他們確實沒有一絲勝算。
原來這才是盤龍大俠真正的實力，難怪他們的主子會如此懼怕盤龍大俠的存在。
其實蕭雷心中卻是一片凄惶，經過連番苦鬥，他的氣機已經損失殆盡，這時候他所能調動的真元可以說是相當的微弱，但即使是如此孱弱的氣機在和蕭琰更加孱弱的氣機結合后，父子二人竟然引發了體內的所有潛質，他們明知道這一次的爆發其實就是盤龍功的告別演出，但他們還是毫無疑義地再一次完美地詮釋了盤龍功的強大力量。
蕭家的兒郎們仰天長嘯，「盤龍經天，天下無恙！公子爺，我們和你一起共定chūn秋！」
莫文強無奈地嘆口氣，對著大陣zhōngyāng的青衫少年擺擺手，「少主，我們還是撤了吧，盤龍經天不是我等能夠戰勝的！」
青衫少年牙關緊咬，良久，他才頑強地搖搖頭，「不，決不，你們給我一起上，我就不相信他蕭雷能夠和武聖大人一樣成為武道的顛峰，我不相信，絕不相信！」
「少主，即使是武聖重生，有我海固子在，一樣讓他萬劫不復。我要讓不可一世的蕭大俠看看，究竟是誰會在今天重寫chūn秋！」海固子的聲音忽然從雲空中慢慢飄下，就像是一片綿綿密密的細雨，緊緊地回蕩在所有人的心頭。
所有人都是心頭一緊，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道緊緊地壓在心頭，更像是一道道無形的繩索勒在脖頸上，讓人感到壓抑而絕望。
崔志安大驚失sè，「家主，看來海固子要用『還魂術』！」
布氏兄弟面sè更加凝重，就連蕭雷的眉頭也是微微皺了一下。
蕭琰心想，世上真的有「還魂術」嗎，難道它真的那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