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迷霧

一處無名的小山村，天空還在下著大雨，路上偶有身著蓑衣的行人走過，嘴裡叫喊著「這雨怎麼回事，都整整下了一個月了」。

一少年眼神獃滯的在雨中走動，漫無目的，任由雨水打濕周身，正是柳清。

自從巨龍死後，柳清便又是陷入了奇怪的思維當中，先前有幾次柳清腦海中冒出邪惡的修行方式，起初柳清以為是玲瓏木的負面作用，可現在柳清到了天仙境巔峰實力，那種景象越來越明顯。

想要提升自己，只要將凡人視為草芥，便能如履平地，或者掠奪實力不如自己的修仙者，修行速度更快。

比如這俗世，千萬普通人的辛勤付出，背井離鄉，才能供出來一個老闆，而那些大老闆，哪一個又不是在吸著小老闆們的血。

修仙一途也是如此，按照巨龍所說，就算是那仙界，各大宗門都是門下城池無數，星辰萬千，他們都是億萬生靈供養的。

柳清發現，自己漸漸融入這紅塵當中，也漸漸割捨不下這俗世。

對於凡人的命運，他有了憐憫之意。成全自己，為何要犧牲他人？

歸根結底，他認為，這一切是修鍊方式不合理導致，也就是這修仙法則不合理。

同一時間，星空深處那古老的祭壇旁，那本書，又是劇烈顫抖起來。

...

雨越下越大，他心中的怒意也是越來越盛，在怒氣爆發的那一刻，大罵起了這修仙法則。

轟隆，一聲驚雷落下，直直劈向破口大罵的柳清。

本來柳清是不懼的，可現在他陷入沉思，思維混亂，不留神，竟是被天雷劈暈過去。

而那祭台旁的古書，竟是突然彈起落在地上，看那書皮倒像是落下幾滴冷汗。

許久后。

天氣終於放晴，房頂偶爾有殘留的雨水順著瓦片流下，滴在院內的向日葵上，使得向日葵腦袋不得已「點點頭」。

向日葵下，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男孩，正在泥土裡挖著什麼。

不一會，便是抓住一隻黃色的蟲子攥在手心，原來是抓到一隻螻蛄（有的地方叫天蛄，黃狗），感覺到蟲子兩個鉗子扒拉手心，男孩發出嘿嘿嗤笑。

這祥和的一幕也讓屋內的柳清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看到他醒來，小男孩似乎很是怕生，竟是跑到側邊的屋內藏了起來。

柳清搖搖頭也不去理會，就在這時，開門聲傳來，兩位頭髮花白的老人回來，廁屋的小男孩快速跑出來抱住了老太太的腿，而老太太也是從懷裡摸出一個蘋果給了小男孩，小男孩頓時開心不已。

旁邊的老爺爺開口道「細娃，先讓讓，我們把東西抬進去，」。

柳清這才發現，兩位老人身後拉著獨輪車，裝著幾大袋什麼東西。

老人弓下身來，抓住麻袋底部兩角，老太太抓住麻袋頂角，往老人身上靠去，老人背起麻袋艱難向前走，卻是雨後路上濕滑，就要摔倒。

柳清連忙打出一道靈力，閃身來到老人身邊抓住了麻袋，兩位老人沒注意，小男孩卻是使勁揉揉眼睛，心想「我眼花了嗎，剛才明明還在屋內的」。

看到來人，老人開口道「哎呀，你醒了，快鬆開，你這一看就是城裡人，別給你身上弄髒了」。

柳清不答，抓起麻袋就向屋內走去，然後返回，快速將幾個麻袋全部搬了進去。

兩位老人看著他，表情複雜。

晚飯時間，眾人坐在炕頭。

土炕上面，擺著一張方方正正的飯桌，飯桌上擺著幾根晶瑩剔透還冒著熱氣的玉米。

小男孩坐在老人懷裡，捧著一個玉米啃著，小臉上不時沾上一粒玉米粒兒，都被旁邊的老太太伸手拂去，卻不捨得丟去，放進了自己嘴裡。

柳清也拿著一根啃了起來，場面一時倒是很和諧。

吃完后他開口道：「這玉米很是香甜，謝謝你們了，也謝謝你們救了我」。

老人開口道「哪裡的話，家裡也沒什麼招待你的，這玉米是自己種的，沒有什麼添加物，聽說你們城裡人就喜歡吃這種的，叫什麼天然什麼的，哈哈」。

老人笑著，又問道「小夥子，你家在哪裡啊，昨晚屋頂漏水，我出去看的時候，發現你躺在雨里，叫村裡的醫生看了，說是沒什麼問題，我們也就放心了」。

柳清回到「老爺爺，我從京城來，到這邊旅遊的。」

兩個人的注意力似乎都不在為何他躺在雨里昏迷，而是注意到了京城二字。

老太太開口道：「哪裡可遠叻，坐火車要好幾天，我兒子兒媳婦，都在那裡打工，一兩年才回來一次。」

柳清嘆息一聲，有多少這樣的家庭，遠離家鄉，留下年邁的父母，年幼的孩子。

如果他今天不在，這一跤摔下去，不知都會有什麼後果產生。

幾人東一句西一句聊著，柳清也耐心的解答兩位老人的問題。

吃完飯，老太太收拾碗筷，他去幫忙，而老爺爺帶著孫子在院子里玩鬧。

第二天，不顧二老的反對，柳清執意要幫助二老去地里幹活，兩人也只能同意。

穿上老人提供的老布鞋，脖子上掛上一條白毛巾，背上背簍，扛著鋤頭，便是出發了。

別說，這老布鞋穿上倒是十分輕盈舒適。

老人背著背簍，背簍里背著笑呵呵的小男孩，柳清跟在老人身後，老太太在家做飯。

到了地里，老人和柳清挖著土豆，柳清卻不時將土豆挖成兩半。在老人的細心教導下，他也是漸漸順手起來。

遠處，不時傳來小男孩的嬉笑聲，一會追蝴蝶，一會抓蛐蛐，又一會雙指成劍，對著田邊的野草劈砍起來，嘴裡喊著「嘿哼哈嗯」…

中午，艷陽高照，老太太送來了午飯，眾人也不顧手上還有泥土，席地而坐，開心的吃了起來。

吃完飯，老太太也是幫忙做起了農活，直到夕陽西下，眾人才收拾返回。

回去的路上，眾人走在夕陽下，柳清手上，臉上都沾上不少泥土，背上的背簍里也是裝的滿滿。

他今日刻意封去了自己的修為，現在滿載而歸，那種收穫的快感讓他身心愉悅，心境也悄然發生變化。

身後，老爺爺也是背著滿滿一背簍土豆，而小男孩，也正在老奶奶背上睡得香甜。

第三天，柳清提議離開，兩位老人面帶不舍，老奶奶做了一桌豐盛的美食，老爺爺也是伸手在糧倉里摸出一瓶珍藏的好酒。

飯後出門前，柳清望著眼前鼓鼓的麻袋，心頭難受，袋子里裝著土豆，玉米，向日葵，一雙嶄新的布鞋，還有一些老奶奶連夜做的小吃，就怕他路上餓著。

這種純樸的感情，也是鄉村最美好的形象。

離開后，柳清迎風立在半空，望著下方的山村，打出一道法決至兩位老人體內，保證他們十年內，遠離病痛。

又伸手吸起遠處山頂的一塊巨石，通過靈力壓縮，變為一個小小的納戒，收好身旁的麻袋，飛身離開。

飛往昆虛市的途中，突然收到龍國興的信息，讓他回京城一趟。

見到柳清，龍國興連忙道「你沒事就好，不然沈明修那傢伙非得拆了我」。

看到柳清一切安好，又開口道：「最近沒事你就在我龍家呆著，哪裡也不要去」。

柳清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龍國興柔柔眉心，道：「青雲子前輩說是你是信得過的人，我也就直說了，之前我去昆虛市，就是要調查徐家的事，因為有關部門發現他們竟在暗中收集兒童，而且是秘密送到倭國去了，我的出現，讓他們有所警惕，現在，他們竟然不知道從哪裡，搞出來一支神秘的部隊，人數不少，實力不俗，雖然還沒撕破臉皮，但是也快了，沈明修那老傢伙擔心你出事，讓你先藏在我家」。

柳清皺皺眉問道：「他們收集兒童做什麼？」。

龍國興也是滿臉愁色道「我們也不知道，派去的人，都沒了消息」。

龍國興正說著，突然想起什麼，對手下的人吩咐道「你去古塔，告訴那位，就說柳先生回來了」。

柳清叫住了那人道「不用了，我現在自己過去」。

古塔內，青雲子看著眼前彷彿脫胎換骨的人道「前輩的氣勢，越來越強了」。

柳清沒有理會問道「你們祖訓里的大亂，可有具體描述？」。

青雲子搖搖頭，不過，又像是想起什麼，帶著柳清朝古塔下走去，在古塔一層，轉動牆壁上的一塊凸起。

轟隆聲響起，地面竟是緩緩向兩邊裂開來，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

不一會，洞內升起一座電梯，識別青雲子的指紋，電梯門才打開，青雲子示意柳清進去。

電梯下降途中，青雲子講起了往事，這龍家的存在，就是為了守護這古洞，而龍家的建立，也是青木祖師促成的，裡面的秘密，只有掌門才能知道，不過在邢福過後，秘密也就再無人知曉了。

經過大概一個小時的下降，電梯終是到底。

電梯門打開，頓時一股熱氣迎面撲來，此處竟是一座石台，石台上，除了一面石門，什麼都沒有，而石台周圍，是滾燙的岩漿。

柳清微微搖頭，眼前的景象，是幻象，他獨自走向石門。

遠處的青雲子，看到的是柳清經過石門后竟是消失不見，心中一急，便也跟著進去。

眼前的景象，令青雲子驚愕，這裡是一個巨大的石室，在岩漿的赤光里倒是十分明亮，而地上的一具巨大的骨骼，最令青雲子震撼，這形狀，明顯是一條龍。

柳清心中明了，看來，它就是那條巨龍口中的「阿敏」。

同樣，柳清解除了捆龍索，撿起地上的一塊逆鱗，和納戒中的那塊放在一起。

地上的龍骨，在解開鎖鏈的那一刻，漸漸化為塵埃，慢慢消散。

環顧四周，見沒什麼特別，柳清打算離開。

突然一處密室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打出一道靈力，傳出咔咔聲，石門漸漸向上升起，頓時一股血煞之氣撲來，連忙打出一道靈氣護住身後的青雲子。

讓青雲子在外面等候，他獨身進入，密室內擺滿書架，一眼看不到頭，書架上面擺的卻不是書籍，而是各種瓶瓶罐罐，每個小瓶子裡面，都散發陣陣怨氣，柳清掃了一眼，全是些不入眼的丹藥。

密室中間的石桌上，有一本書籍吸引了柳清的注意力，上面寫著「邢福手記」，裡面的字體柳清不認識，只能讓青雲子看看，而拿到書籍的青雲子，卻是臉色越來越蒼白。

離開地下洞穴后，古塔頂層，青雲子同柳清對坐。

青雲子臉色依然蒼白，今日接觸到的事，讓他驚魂不定。

良久，他才給了柳清敘述起書里的事。

原來，當年青木祖師離開后，邢福便是投靠了夏帝，而夏帝認為自己是功德蓋世，應當與天地同壽，於是尋起了長生之道，邢福就是專門負責這一塊。

據書上說，密室里的那些丹藥，都是活人心臟煉製。

柳清眉頭皺起，君王不仁，以百姓為魚肉。

書上還記載一些內容，青雲子不解，內容是關於孵化龍蛋的，龍族繁衍極為困難，龍蛋需要百年才能孵化，而由於夏國人天生龍氣，用童男童女的精血來祭煉，每三千童男童女，便可減少一日孵化時間。

柳清心中明了，怕是那條母龍，在地下關的久了，心中生出戾氣所致，它想要早日讓孩子出世來解救他們夫妻二人。

柳清離開古塔，心情煩悶，據他推測，當初邢福偷走了龍蛋，而最近徐家又頻繁出手，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孵化龍蛋，但是他們孵化龍蛋又要做什麼呢？

昆虛市，徐家大宅，徐家家主徐雲起對著身後的徐嘯開口道：「嘯兒，最近收集進展如何」。

徐嘯回道：「爺爺，情況不樂觀，不知為何，現在夏國年輕人似乎都不願意生孩子，所以進展極為緩慢，現在收集還不到一千」。

徐雲起略帶怒意道：「不要找借口，夏國官方有點坐不住了，我們動作要快，你將範圍加大，偏遠山村也要搜尋」。

徐嘯回道：「好的爺爺，我這就去」。

徐嘯剛轉身打算離去，卻被徐雲起叫停，道：「嘯兒，一定要用心，那人答應過我們，等事成，會將整個夏國送給我徐家，到時候，想要什麼都有」。

徐嘯明白徐雲起的意思。那是在提醒他做事分清先後輕重，因為他最近一直在尋找柳清。

出門后徐嘯吩咐撤回尋找柳清的人，又在地圖上畫了一些偏遠地區，讓手下去收集兒童。

等手下都離開，他想起爺爺的話，嘴角露出邪笑，腦海里彷彿已經浮現了將柳清踩在腳下，當著柳清的面侮辱沈墨柔的畫面，他最喜歡看的，就是別人那種絕望的表情，恨不得殺了他卻又無能為力的憤怒姿態，就像當初那個勾搭他姑姑的小保鏢。

無名小山村，兩個黑衣人在月色下行動，一個黑衣人道：「10號，在京城執行任務多好，白天找那個什麼柳清的，晚上去會所玩玩大洋馬，來這破山溝里找小孩做什麼？」。

旁邊的黑衣人回到「11號，我們聽從任務就是，其他的不要多想。」

11號回道：「白天觀察了一下，整個村子，就只有這一家有個小孩，快點行動吧，行動結束我要去地上人間，那裡新來了一批後背綁著枕頭的貨，」

聞言，10號也是露出淫邪的表情。

屋內，兩位老人睡的正香，中間的小孩卻不時蹬掉被子，像是有感應一般，剛蹬掉不一會，老人便會將被子拉好。

門外，10號和11號躡手躡腳走向大門，在手將要碰到大門時，金光一閃，兩人竟是憑空消失。

夏國有一座島嶼，名叫「麻繩島」，上面無人居住，因為此島還有一個別名「蛇島」。

蛇島中央有一洞穴，裡面有數十萬毒蛇，柳清將10號和11號丟進洞內後轉身離去。

當日他離開之前，便是算到今日之事，於是在離開古塔之後便在那裡早早等候。

在雲層穿梭的柳清心想「這樣的悲劇，到處還在發生著，自己能管多少？看來，要去一趟倭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