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稀泥之禍

「如果有人問你，天上的星星哪一顆最亮，而你可以不假思索的指出來，那麼恭喜你，這說明你的生活應該還不錯，因為你還是一個有閑心看星星的人。曾幾何時，能夠靜下心來看會星星，已經成了很多人眼中的奢侈行為。

我們的身邊有這麼一部分很努力的人，他們以，「別人比你出身好，別人比你天賦好，別人在努力，你又有什麼理由不努力呢？」為座右銘，他們披星趕月，每天在星空下喚醒城市，又在月光下同城市道晚安。

我親愛的的朋友阿，你可曾觀察過你頭上的星星哪一顆最亮，可曾注意過今晚的月亮與昨晚有什麼不同，又可曾好好看看你為之奮鬥努力的城市是怎樣的模樣？你當然沒有，因為在你的心裡只有焦慮，只有業績，在你的眼裡只有疲憊。

任那雲捲雲舒，花開花落，你一刻也不曾停歇，如果有人勸你歇歇吧，你一定會說，不敢歇阿，上有百病纏身的父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中間還要還房貸。是阿，你的理由是多麼的充分，可是我親愛的朋友，你可曾真正理會過父母的需求，可曾認真傾聽過孩子的傾訴。當然沒有，因為你沒有時間，你在努力工作。總有人告訴你，華夏經濟騰飛的背後，正是因為無數個你在努力。

但是我親愛的朋友，千萬不要等進了醫院，才發現，你如此的努力，不是為了父母，不是為了孩子，也不是為了華夏經濟的騰飛，而是為了醫院，為了醫院背後的醫藥巨頭，更是為了那吸血的資本」。

這是宇文好德寫給自己的短文，可是又有什麼用呢，他仍然不可能停下來，你可以視金錢為糞土，可是等你的父母躺在醫院，當你的孩子需要上學，而你卻拿不出錢時，你才會發現，其實你才是糞土。

擁有金錢，才有資格視金錢為糞土，對於穩定和具有保障生活的渴望，讓宇文好德焦慮難安，只有在努力掙錢的時候，才能有所緩解。所以他雖然知道不應如此，卻還是不能停下來。

宇文好德出生於1973年，西南邊境的山區家庭，他不帥，也不夠聰明，更沒有好的家世，學生時代，他拚命的努力學習，可就算在他們小鎮的學校里考了全校前幾名，卻也只能在江陵市上一所二流大學，但他仍然很滿足，起碼國家給了他上學的機會，給了他走出大山的機會。

大學時代多有憧憬，但畢業后的人生卻是殘酷的，比想象的還要殘酷，他竟然找不到一份用得上專業，還能養活自己的工作，所幸上學時，一直在做兼職，找不到正式工作，靠著兼職倒也不至於生活不下去。

那時雖然苦，倒也沒多少憂慮。後來他有了全職工作，並逐漸進入了正軌，再後來，他又邂逅了一名來自家鄉的女孩，雖然和他一樣的平凡，但他們看對方的眼睛，是有光的，這或許便是愛情。

1997年的春節，兩人回老家辦了婚禮，1998年，他們的愛情有了結晶，看似生活在向好的方面發展，可真正殘酷的卻是，那一年，房價開始上漲，之後的幾年裡，任憑他和妻子如何努力，都湊不夠江陵市區一套小房子的首付，房價上漲的速度總是比他攢錢的速度快了許多。

還是在兩邊老人的資助下，他們才勉強湊夠了一套郊區小戶型的首付。當背負了房貸后，他發現他們的生活已經捉襟見肘了。但心中有希望的人，絕不會被輕易打敗。

於是他一天做三份工作，拂曉時去菜市場賣菜，正常工作時間去上班，晚上則擺攤賣水果，之所以選擇賣菜和賣水果，是因為家裡吃不起新鮮的蔬菜和水果，自己賣水果蔬菜，總還是可以留一些，給妻子和孩子吃的。

偶然間一次不經意的抬頭，他竟然看到了星星，「哦，他才想起來，原來這個世界是有星星的。」每天與星辰作伴，卻從未發現它的美。

可即便如此辛苦，他仍然嚮往美好，更從未嫉妒過本地同學，什麼都不用做，卻什麼都有。畢竟人家的父母或者祖輩已經奮鬥過了，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嘛。

等以後自己的孩子長大了，也可以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獲得自己努力半生的生活，這也是一樣的道理。

生活雖然辛苦，卻也對他露出了微笑，存款也變得小有規模，或許不久的將來，他們家便可以住上市區大一點的房子了。但那個晚上，他偏偏扶起了一位摔倒的老人。

2007年冬天的夜晚，忙碌一天的宇文好德，騎著自己的電動三輪車，匆匆往家裡趕去，快到家時，宇文好德放慢了速度。因為地處郊區，市政照明工程管理的不是太完善，雖然有路燈，卻很少開啟，所以宇文好德不敢將車開的太快。

在經過一處路口拐彎時，宇文好德突然聽到一位老人的呻吟聲，他停下車，發現前面路中央有一位老人躺在了地上，正在獨自呻吟，他忙去查看老人的情況，幸好老人處於清醒狀態，說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請他給家裡打個電話。

宇文好德先將老人扶到了路邊，然後通知了老人的家屬，又在老人的請求下陪老人一起等老人的家屬到來，誰知老人的兒子兒媳到場后，卻不讓宇文好德離開，一口咬定就是他撞的老人，老人剛開始還解釋說是自己摔倒的，但等警察到場后，卻也一口咬定是被宇文好德撞倒的。

在相關工作人員的調節下，先讓宇文好德墊付醫藥費，安排老人住了院，做了所有檢查后，發現老人斷了一條腿，其它並無大礙。

但老人的兒子仍不罷休，要求宇文好德負責以後的所有醫療費用。雖然宇文好德極力解釋，卻因為缺少目擊證人和監控視頻，在老人及其家屬去相關部門鬧了幾次后，最終鑒定宇文好德承擔70%的責任。

之後老人向法院起訴，要求宇文好德賠償她各種費用30萬錢。最終法院依據交警判決書，判決宇文好德負70%的責任，賠償老人21萬元。

宇文好德不服，提出上訴，但最終沒有改變任何結果，老人一家太過難纏，所有相關人員，都想儘快結束這場羅生門，這時候，誰鬧的歡，誰自然就佔便宜。這便是華夏舉世聞名的「和稀泥」。

萬般無奈下，身心疲憊的宇文好德，將自己這幾年披星戴月，省吃儉用攢下的錢全部取了出來，再加上東借西湊，總算湊夠了21萬，然後全部賠給了老人。

之後宇文好德和妻子竟然無米下鍋了，一段時間裡，靠著自己擺攤認識的熟人給的一些剩菜爛葉，才勉強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