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伍
第五天·伍
深夜,靜謐,無聲。
我坐在食堂二樓靠窗的座位上,望著戶外夜景,一言不發。
在目送陳丹丹領導下的隊伍消失於視線範圍后,我也趁著後半天空閑時間,轉身去干自己的事了。
首要目標,自然是因撞見林小寒而擱置的天窗。
本來很順利,三樓無他人。我按捺住心中狂喜,直奔目的地,卻又很快被潑了一盆冷水:這門閂什麼時候加上的一把掛鎖?
行吧,墨老師,算你想得周到,可惜不會撬鎖。努努嘴,默默離去。
下樓后,我有些百無聊賴,看著食堂二樓多半三兩成群的學生們忙於各自分內的事,或嘗試加固改裝,或激烈討論,所有人肩負著一定的任務,而每個任務的結果,又無形中為這可以抵擋外界入侵的堅實壁壘添磚加瓦,不論這份侵擾是來自它們,還是隨時出現的他們。顯然後者情況更加複雜多變。
但除了我們的人,他們最好還是別出現。
快凌晨了,依舊不見陳丹丹的隊伍歸來,包括斥候小組。我親眼見證著天空從湛藍步入昏黃,又從昏黃融入到藏青與漆黑之間,不帶玉盤耀點。
暮靄沉沉,猶如胸口巨石一般,擠壓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從食堂走到④號樓,也不過5-7分鐘的事,但那是特指平常時期,現在嘛……他們究竟在路上看到或遭遇了什麼?總不至於連帶著斥候小組也一塊落難吧?眼瞅著夜色漸深,我越發而急,卻又不好直接衝出去找人:一來在危機四伏的晚上盲目亂跑過於不理智,二來……
白天看到的油漆、鐵釘玻璃那些已經投入實用了。
就大概下午三點半那會,在外頭沒有的感染者的情況下,墨老師指揮學生把搜集起來的白色油漆和鐵釘玻璃拉出食堂,並把後者均勻撒在食堂外的窗台上、早已封死的後門前和通向初一、二女生宿舍的路,包括當初跟林小寒他們去偷食堂東西時走的窄道。油漆的話,主要是在食堂正門前的空地上書寫大大的「勿擾」二字,窗檯那也額外厚塗一層,雖然個人表示高度懷疑這種操作的意義。傳聞食堂樓頂也要寫個「SOS」,不過目前尚未看到任何實際操作。
所以說,最好別在沒有光照的前提下貿然出去,即便帶上手電筒也不妥,因為你不知道四處亂射的光束會無意間引來什麼不好的東西。
現在食堂二樓除了深處點著的兩根蠟燭,並無多餘照明物。很安靜,多數人已經入夢了,少數可能跟我一樣,被某些事煩心著,仍舊強撐腦袋,只有微弱光線可以捕捉到匿跡於黑暗之中的他們的一舉一動。
我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些難以支撐,需要休息,但照樣頂著。自她離開以來,一個完美的設想便充斥在我的腦海里:出去后沒多久,或者黃昏,或者剛入夜,她便會領著一群人歸來,訴說她的驚險遭遇,她與那裡領頭的言語博弈,以及她最後如何化險為夷,跟對方達成某種協議,最好的情況莫過於大家放下心中成見,找個堡壘,集中校內所有可用資源,熬到外面的人入校救援。
不過,這個設想看來已然是不切實際的幻想了。能活著回來就好,活著。
干坐在這也對幫助她回到食堂於事無補。我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決定下到一樓走走。
對了,我好像之前沒提過一二樓間的樓梯平台已經被學生們堆疊了道「矮牆」?其實也算不上什麼牆,起初是下午時他們偶然從后廚翻出一堆曾經裝著新鮮蔬菜或大米的麻袋,然後又往裡填充了雜七雜八的玩意,大部分是食堂周邊挖來的土,當時還有學生提議裝沙子,但最近的沙子在操場,所以……反正這幫人製作了多個「沙袋」,然後堆疊在樓梯平台上,兩袋厚,半個人高,旁邊留個一人寬的口,有需要時用角落的備份「沙袋」填上。
這是條生命防線,可有效拖延來犯者腳步,給其他人爭取逃亡時間。
一樓的「光景」也不見得比二樓好多少,差不多一個樣,就是學生少了些,大門旁坐著兩依舊沒睡的學生,他們是夜的守護者,生死門的衛士,監視周遭環境變動,及時提醒其他沉睡的同伴,當然還有隨時可能回來的談判小組和斥候小組。
我記得果凍這時候應該也在值班。許是對陳丹丹平安歸來的強烈期盼,又或是儘可能收集情報的渴求,鬼使神差,我主動靠近那兩學生。
就說嘛,沒記錯,確實有果凍。「嗯?涵姐,你沒睡?」在離他不到5米時被發現了。
雖然看不清同他一塊值班的學生,但我明顯可以感覺到自己正被對方盯著,讓人略感不適。「是啊,睡不著。」我盡量不看向那人,故作鎮定,「陳丹……他們兩組人到現在都沒回來。」話到口邊,又急忙換個措辭。
「哎,晚飯時已經有不少人討論過這事了,」光線不足,無法看清果凍的表情變化,「他們都說人多半是沒了,可誰知道呢?」
「我同學負責遠處觀察④號樓,」果凍旁邊的學生忽然開口了,明顯是個男生,「其實我兩小時前就想獨自出去找他,但墨老師不同意。」
不意外。就在三人「面面廝覷」,也許黑暗裡還有看不到的幾雙眼睛也在盯著這,一道綠色的幽光忽然從三人中迸發出來,吸引了我的注意——果凍的手錶。「我看看……還有3分鐘就凌晨12點。」果凍自言自語。
「又一天過去咯。」他身旁那位長嘆。
跟我想的一樣。「對了,值班的時候有看到什麼嗎?」我直切正題,即便明知最終不會得到什麼答案。
「老樣子。」可隱約瞧見果凍在黑暗中微微搖頭,「沒有他們,也沒有『潛在敵人』的蹤跡。」他停頓幾秒后,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忽地站了起來,「有幾件事,我想跟你說,私下聊聊。嘿,幫我先頂著。」后一句話是沖著旁邊說的。
「快去快回。」我甚至可以腦補那學生對果凍翻白眼的樣子。
我們倆尋了處周圍無人的座位。「你比我來得早,怎麼很少見你跟班裡人坐一塊?」才剛坐下,他便立馬拋出這個我一直試圖迴避的問題。
毫無準備的我瞬間被問懵了,張口半天吐不出一個字。見我沒有回應,果凍只好繼續說道:「你過去在班上也是這個樣,獨來獨往……我把你昨天晚上告訴我的事,就她已經死了的消息,跟班裡其他人說了一通。」
「然後?」
「然後?然後他們只是傷心了一下,嘆了幾口氣,又繼續干自己手中的活。沒辦法,當下環境沒那麼多時間悲傷……哎,班裡走了好多人,包括班長的妹妹。你和另外14人從多功能樓安全回來了,可談判的10人,觀察的6人,又統統失蹤了!而且現在還要提心弔膽,就怕操場的那些怪物會被引到這裡!要是大門被攻破了……都不知道往哪裡去。」
難得聽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許是過去憋得太久,無處傾訴。我有些猶豫是否跟他透露教師宿舍的事,又或把他引向地瓜那。然而在我尚未作出決定之時,
「咚!——」
「吱——」
「別再和那女生偷懶聊天啦!幫忙推東西啊!有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