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親

說起相親，童欣心裡如同廚房裡的柜子倒了，摔碎了各種調味瓶，五味雜陳，又說不出什麼滋味。她對相親早已膩煩透頂，每次相完親都發誓說，以後再也不相親了！可一旦有人牽線，她牢騷歸牢騷，還是會見的。因為......她心裡急啊！

童欣是個心裡藏不住話的人，這次出來聚會，她本有打算將上次相親的經歷告訴董小約。見董小約主動問起，她打開嘴上的閘門，如同水庫放水一般，將一肚子話滔滔不絕地倒了出來。

童欣和董小約所說的「極品」，是倆人對那些相親見面時表現特別出格的男人的稱呼。童欣這次見的「極品」是通過婚戀網站認識的，他是一個小公司的銷售。

要在以前，小公司做銷售的男人童欣肯定不會考慮的。她曾見過一個銷售，是一個大公司的，太能說會道了！屬於侃起來沒有句號的那種，太油滑了，給人一種不踏實的感覺。而這個小公司的銷售，除了這些特點外，還有一個不足，小公司說黃就黃，工作不穩定，更不是她的菜。

父母沒完沒了地催婚，此種「強大」壓力下，她還是見了。這個年齡的女性在感情方面從來不拖泥帶水，看似現實，實際心裡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著急。她們對相親對象事先一般不抱多大希望，也知道見了面十有八九是「見光死」，但最後總抱著「寧可錯見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態度，見上一見。見了面行就交往，不行就拜拜，然後再等下一個。在這樣的年齡，耽誤不起啊！

想當年，她也有年輕的時候。剛工作不久時，有人給她介紹男朋友，她和所有女孩一樣，心裡像個驕傲的公主。那時她對相親的心態是放鬆的，甚至是戲謔的。每次相親后，她急火火地拉董小約見面，分享相親時男孩的窘態和可笑表現，然後兩人一起笑得噴飯。

不知從何時起，和她相親的對象檔次越來越低，越來越讓她看不上眼，越來越「極品」。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年齡大了，已經錯過了婚戀的黃金年齡。媽媽的絮叨、介紹人旁敲側擊的提醒、男方的態度等等，都讓她慢慢悟到青春不在的殘酷，體會到了命運的悲催和無奈，她也只好降低了標準。

讓她氣憤的是，她已經突破底線般地把標準一降再降，可每次相親，不管對方條件多差，見面之後表達不滿意的卻是他們。有的甚至連個回話都沒有，見完面便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連最起碼的禮貌都不講了！

上次見面的這個「銷售男」，見面之前通過微信聊過一段時間。微信上，「銷售男」為了展現自己的長處，說話非常多，極力表現自己的幽默感。但由於學識有限，素質也不行，他的幽默流於油滑和下流。

他把自己吹噓得能力非凡，但童欣問了幾個關鍵問題，他都信心不足。比如住房，這是大城市未婚女孩在交朋友時最關心的問題。童欣沒有非要對方有獨立住房，房價這麼高，如此要求對於她這樣的剩女來說不現實，但房子的情況總是要問一問的。於是，童欣發微信問：你有自己的住房嗎？

銷售男回：我沒房子住能活到現在嗎？早就凍死了！

結果，童欣仍然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房子。童欣又問：你什麼學歷？

銷售男回：我肯定不是博士，博士去做銷售，會讓人當傻子騙！

看來這樣問不出什麼，先見見再說吧。結果，一見面沒把童欣氣死！那天見面定在周六快中午的時候。選這個時間，兩人可以一邊吃飯一邊聊天，互相增進了解，也不會顯得尷尬。

見面地點約在肯德基門口。女人年齡一大，不光相親對象的檔次在下降，見面吃飯的地方檔次也在下降。以前童欣肯定不會選在肯德基見面，亂糟糟的，太沒情調了！後來有一次相親，在一個比較像樣的餐廳前，她看到對方為難又不便明說的樣子，她才意識到選的餐廳檔次太高了。

童欣不想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影響終身大事。於是，後來約見面，開始選擇肯德基、麥當勞之類的地方，裡面環境勉強接受，對方請她吃飯也沒負擔。

童欣一見「銷售男」，看外形便不喜歡。他身材胖胖的，眼睛小小的，看人的時候，黑眼珠往上翻著，像對人有意見似的。

既然見了，聊聊再看吧，也許人家有內秀呢。兩人在肯德基門口互相確認身份后，童欣正要往裡走，銷售男忽然冒出一句：「我們要進去么？你請客？」

童欣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道：「什麼？」

她旋即明白過來，氣不打一處來，嗆道：「你要女人請？好意思嗎？」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都什麼年代了！」

童欣的心頓時像被大雨淋了一樣沮喪。現在男人怎麼這個德行！相親見面還要女方請客，一頓飯請不起啊？況且是去肯德基，一個漢堡也就二十來塊錢。

唉——，相親的男人真是黃鼠狼下耗子，一茬不如一茬了！

童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這樣站在肯德基門前也不是事兒啊！她想甩手而去，但想到來都來了，總得交流一下吧。門前人來人往的，如果鬧得不歡而散，太丟人了！

她強忍著心中的不快，無奈地說：「那就各買各的唄。」

「......這樣也行。」

兩人進到肯德基之後，各自買餐。她近來在控制飲食，要一個雞塊外加一份蔬菜色拉就好。但她心裡不快，比平時多買了一些，一個雞腿堡，一份雞翅，一份雞塊，一份沙拉，外加一個大薯，嚴重超量了！

銷售男反倒比她簡單，一個漢堡加一杯百事。吃飯時，童欣發現銷售男有個習慣，他在低頭吃漢堡的時候，如果趕上童欣在說話，他不是抬起頭來看著她，而是繼續保持低頭狀態，只把眼睛往上翻著看她，像在窺視。童欣心裡泛起了嘀咕，這人是不是內心陰暗啊？

銷售男說話較慢，似乎有一點口吃，如果不細聽，聽不出來。他說話慢似乎是掩飾自己的結巴，也可能他的結巴讓他說話快不了。最怪異的是，在童欣不看他的時候，他的目光會打量她，她的目光轉向他，他又馬上將目光挪開，然後露出一種想笑又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來的表情。

童欣不解地問：「你笑什麼？」

「我沒笑啊。」他似笑非笑地說。

這種表情更讓童欣惱火，她不耐煩地說：「你是男人嗎？有話就說唄！」

「不能說。」

「不能說就別笑！」

「憋不住啊。」

說完之後，他徹底笑出來了，一邊笑一邊搖頭。

童欣實在忍不住了，說道：「你笑吧，我先走了。」

「別啊。」

童欣雖然這麼說，心裡沒打算走，聽銷售男這麼一說，看這傢伙還算識趣，能夠主動攔她一下，不算不可救藥。

童欣坐著沒動，銷售男接著說：「你買的東西還沒吃完呢，走了多浪費。」

童欣這個氣啊！敢情這傢伙拉住她是因為這個！她氣鼓鼓地說：「那有什麼，浪費就浪費唄，不就一頓飯嗎！」

「女人浪費可不好，要學會過日子。」

「我自己的錢買的，我愛浪費，你管得著嗎？」

「我才懶得管呢！我的意思是，你吃不了我幫你，別浪費啊。」

童欣挑釁般地說：「女人買的東西，你一個大男人好意思吃嗎？」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不管你買的還是我買的，雞塊還是雞塊吧？」

「這雞塊是我買的，我說了算。」

「是啊，你不是要扔嗎？我又不是搶你的！」

童欣第一次遇到這樣沒皮沒臉的男人，不知他是缺心眼還是缺羞恥心，說話不按常理。你跟他急，他也不在乎，讓童欣怒不得惱不得的。

乾脆逗逗這個傢伙！於是童欣說：「扔了也不給你吃。」

「那你扔唄，反正東西是你的，你有權處置。」

「你要是告訴我，你剛才笑什麼，我就不扔，留給你。」

「那也不告訴你。」銷售男搖搖頭，「我怕你跟我急。」

見他這麼說，童欣可以肯定他憋的肯定不是什麼好話。現在周圍這麼多人，他真說出來，也許讓她下不來台。算了，反正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不聽他胡扯了。

童欣看看自己餐盤裡的東西，她實際只吃了雞翅，別的基本沒碰。她把剩下的往銷售男面前一推，說道：「你幫我解決了吧。我先走了，下午還有事。」

「好，我保准幫你吃完，放心吧。」

我有什麼放不放心的！你吃不吃完，跟我有什麼關係？這傢伙臉皮真厚！一個大男人和女士吃飯，這麼摳不說，吃女人的剩飯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簡直不可救藥！

童欣正要起身，銷售男「哎」了一聲，似乎有話要說，童欣又坐了下來。

銷售男瞥了一眼童欣，說道：「我為什麼笑，真的不能在這兒告訴你。」

原來是這事！童欣不耐煩地說：「你愛說不說！」

銷售男捂著嘴，忍住笑說：「回頭我微信上告訴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