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監控攝像機拍到的是……（七）
「啊啊!」
一個從未發出過的聲音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慌亂過度，心跳加速，我真的快哭出來了。這在現實中是不可能的。當然是夢。
明明以為是在做夢，冰冷而滑膩的手指卻抓住我的肩膀。散發著變色腐爛氣味的指甲陷了進去。
「啊，啊啊啊，?啊，?」
耳邊傳來男人的呻吟聲。無法用語言表達的聲音。儘管如此，我還是知道他在訴說痛苦和悲傷等陰暗的感情。
他在向我傾訴。他想讓我和他共享這份感情。
糟了。
我感到呼吸困難，意識模糊。已經到極限了。再也忍不下去了。
「不行。」
突然從旁邊響起的不是呻吟聲。那是比剛才更容易聽懂的凜然的聲音。
「請早點回去。」
是王波。
「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這裡不是像你這樣的人來的地方。」
聽了王波那番教導似的話語，抓住我右肩的那隻手頓時無力起來。
「啊，?啊……」
儘管如此，我的耳邊還是傳來痛苦的呻吟聲。在我的視線範圍內，看不到王波的身影，他好像向我這邊走了一步，鞋子的聲音敲打著我的耳膜。
「如果你還是不回去的話。」
王波還沒說完，整個更衣室就被沉悶的氣氛包圍了。彷彿要刺痛一般的重壓感，從王波所在的側面傳來一股難以形容的強大力量，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無比強烈的氣場，那種氣場「哇」的一聲包圍了更衣室。
我拚命轉動眼球，想知道王波到底想做什麼。
咬緊牙關使勁伸長脖子，還是紋絲不動。當全身感受到像尖刀一樣銳利的氣場時。黏糊糊的噁心和劃過脊背的惡寒一點點退去，站在旁邊的某種氣息像霧一樣淡薄了。
過了一會兒消失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我的頭和身體都能正常活動了。
感覺久違地吸了一口氧氣。
但我全身都是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又體驗到了從未體驗過的恐怖類型，我像小動物一樣渾身顫抖，從圓凳上摔了下來。
腰完全沒了，腿也使不上勁。
二十多歲的男人變成這樣，有多沒出息啊。
我到處都在痙攣，動彈不得，王波屈膝向我伸出手，大概是想讓我站起來吧。我一邊感謝王波伸出的手，一邊抬頭看著他。
心臟又跳了起來。王波，不對。因為看到了王波的背後。
在彎下腰向我伸出手的王波背後，有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不應該存在於這個地方的、讓我覺得不合時宜的人。
抱著胳膊，穩重而安靜地注視著這邊。
這和中學時看到的歷史教科書上的一模一樣。我同時想起了穿著盔甲的武者、武士之類的詞語。
與眼前的王波不同，那傢伙的整體多少有些透明，但存在感卻很強烈，有一種令人發麻的壓迫感，但絕對沒有攻擊性。他感受到的銳利的光芒不是王波散發的，而是站在王波身後的巨大盔甲散發出來的。
怎麼回事？王波背後怎麼會有那樣的人?
我還以為是在做夢呢，因為這樣不現實的事情接連發生，誰會想到這不是夢呢。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從這個奇妙的夢中醒來，一邊不斷地吐著粗氣，一邊茫然地看著王波和王波背後的人。
一股令人噁心的涼意在我的右肩上蔓延開來。有一種奇怪的滑膩感，粘稠的布料貼在皮膚上。
慢慢地歪著頭，為了找出那種不協調感，看向右肩。
我說不出話來。
體內的血液彷彿一下子冷卻了。
不是夢。在我的右肩上，有一張被濕漉漉的手緊緊抓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票據。濕漉漉的票據清晰地留在那裡，提醒我剛才發生的事不是夢，而是現實。
被又濕又腥的手抓住，那是現實。從鼻子和嘴吸入的氧氣傳到大腦，引起火辣辣的頭痛。這是現實。這不是夢。
右肩開始微微顫抖，顫抖包裹了全身。我忍不住當場劇烈嘔吐起來。我一邊擠出沒出息的聲音，一邊因為太噁心而生理性地流淚。
心臟痛，頭痛。明明是現實，卻不敢相信，雖然不敢相信，但這是現實。我無法接受，卻又不得不接受，面對這樣的狀況，我陷入了混亂，忍不住吐了起來。
肯定不止這些吧。我覺得剛才積攢的疲勞已經達到了極限。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無論過了多久，全身的顫抖都停不下來。雖然現在是夏天，但異常的寒氣怎麼也消不掉。如果王波就那樣沒有出現的話，我會怎麼樣呢?
已經死了?不，就算沒死，也應該發生了相當不好的事情。
無法抹去的恐懼在暗示著。
王波並沒有嫌棄把胃液吐出來的我，還保持著幫助我時的表情，在我吐完之前一直默默地幫我擦背。不僅如此，我吐完后胃裡空空如也，搖搖晃晃，他默默地拿來清潔用具，把濺到地板上的胃液全部處理乾淨。
我在更衣室的角落裡獃獃地看著他的樣子，在感到抱歉的同時，我意識到自己對王波產生了天大的誤解。
這個人不是看到別人驚訝、驚慌、害怕的樣子就會高興的人。
不知何時，站在王波背後的堅硬盔甲消失了。
而我，從不久前開始就多次感受到的疲勞和體驗到的恐懼，讓我身心俱疲，就這樣昏厥過去。
下次醒過來的時候，夜班已經快結束了，王波好像把備用的制服當被子給我披上，讓我直接睡覺。
即使醒來，我也不認為當時的體驗是一場夢。
因為我已經超越了一般人不能超越的底線。無視很多人的警告，繼續前進的我背負的懲罰不是簡單的東西。至少整個夏天都要折磨我。
上完夜班，從便利店出來的時候。
我也確實看到了。
一個衣衫襤褸、長發飄飄的女人貼在店外側的玻璃上偷窺店內。
從那天開始，我看到了不可能看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