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六.回歸(三)
無論哪一件都無所謂到可以折回來說的程度。全部講完的時候,高鐵停在了目的地的車站。那之後,我就被木春帶著走在沒有印象的冷清的田間小路上。
「原來是這樣。」
「沒有其他原因能讓向葵自殺,死因就是我。」
「向葵僅僅因為和你吵架就自殺?我實在無法想象。」
我低著頭咬著嘴唇。
「可是,我對她說了很過分的話,傷害了她,這是事實。」因靈視而復甦的記憶中的向葵的臉,至今仍留在腦海中。
「我沒說讓她去死,但對她來說,我說的話或許和『去死』的意思一樣。」
即使沒有那樣的打算,人對事物的看法也會有很大的變化。即使沒有那樣的打算。說出口的話,再也無法收回。不同的人會把它變成剜心的利刃,甚至會極大地改變人生。就像王波那樣,因為喜歡的人最後的一句話,把自己綁在了那家便利店裡。
向葵一定也是這樣。我的話割斷了最重要的東西。即使我沒有那樣的打算,向葵心裡也住著讓人想死的黑暗。
「我理解你的心情。」
「那時候的我真是太過分了。」
不光是那個時候。我只關心自己,無論何時。討厭害羞,討厭半途而廢。總是優先考慮自己的感情,對對方的體諒總是不夠。後悔總是這麼晚。
「笨蛋。」
我低著頭走著,木春毫不客氣地打了我的肩膀,很疼,但我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就盯著那傢伙看。
「怎麼了?」
「我從剛才就聽你說了,你是不是太卑躬屈膝了?簡直就像換了個人。雖然我不會要求你振作起來,但這樣下去絕對不好。現在真正讓你痛苦的,不是變身出來的向葵,而是你自己。現在也不一樣了。你變了啊,能看到和向葵一樣的東西,至少明白自己的偏見和她的心情了吧?以前沒有注意到的人的痛苦,得到別人幫助的感激。身邊的人給予你支持,讓你感到溫暖。在那裡你能理解吧。那就不要說這種話了。作為一個人,你學到了很多好的東西,和那個時候完全不一樣。」
「就算這樣,我也救不了向葵,我沒有力氣,也不能和幽靈說話。結果什麼都改變不了。」
「既然沒有拯救的力量,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只能誠懇地向她道歉。」
「她不會接受的。」
「但是有做的價值。」
「不是什麼價值問題,她已經死了,是個幽靈,恨我恨得想殺了我。」
「……」
「啊,到了……」默默地走了幾十分鐘。看到了有些年頭的木造建築。鉛制的正門,從外面可以看到的鐵絲網對面,是游泳池、小田地、體育館、運動場,還有幾個穿著運動服的少男少女。作為小學生來說有點成熟,作為高中生來說體格還不成熟的他們。
「這裡是我工作的地方,現在是暑假,大部分學生都在參加活動。我想帶你來的是這裡。」
木春把我拉進校門,穿過操場,帶到校舍後面。中途穿過停車場,繼續往裡走,來到一個比校舍更寬敞的地方,大概是第二運動場吧。綠色的鐵絲網。似曾相識的景色。帶屋頂的長椅上,一間髒兮兮的暖棚。無數滾動的白球。被扔在地上的球拍。
「我們正在招聘教練。」
「教練嗎?」
「對,我覺得很適合你。」
「啊,我?」
「他們說只要有乒乓球知識和相應的指導能力就行了,
將來可能會讓你考取資格證書,不過接下來要看學校、隊員和家長的同意了。大約兩個月前,教練因病去世了。這所學校包括我在內,沒有打過乒乓球的人,所以正在招聘普通的教練。」
「不用這麼麻煩,你指導一下不就行了嗎。」
「我可不行,還是得找有經驗的人,考慮了一下,覺得你合適。拜託了,我想要拯救這個團隊。」
「不可能,我救不了你。」
「就算是初中,也不要急著找個合適的教練,還是再等一段時間比較好。」
「我也想過。」
木春看向操場上的隊員們。
「那幫學生自從教練去世后,一直輸掉了比賽,即使表現得很有精神,似乎也還沒有調整好心態,幾乎所有的傢伙都沒有前進。因為我也是顧問,所以給了很多建議,但是沒能幫上什麼忙。現在的他們最需要的,還是能帶領球隊的新指導者。」
「不選我也沒關係吧,適合的人還有很多。」
「不,我想讓你來做。」
喜歡就是因為喜歡,我才會沉迷其中,看不到周圍的一切,一個人往前沖。就像向葵一樣,一想到會不會傷害到誰就害怕。這不是我該做的事。
中學生們似乎注意到了我和木春,停下遊戲,一個接一個地聚集過來。那些汗流浹背、皮膚曬得黝黑的中學生好奇地瞪大眼睛看著我。稚氣未脫的臉龐,還有成長潛力的健壯身軀。我對這群精神飽滿得近乎聒噪的中學生,含蓄地打了個招呼。
算了,過一會兒隨便找個理由回去吧。正當我這麼想著的時候,木春緊緊抓住我的肩膀,自作聰明地開始介紹給中學生們。
「這是我高中時代的同學。然後,有可能會成為你們的新教練!」
聽了木春的話,中學生們立刻發出驚叫,兩眼放光,像小動物一樣當場跳來跳去。大家一個接一個湧向柵欄,向我發起質問。
「年齡和我一樣。在高中時代被稱為學校的王牌,是超級精英的選手。聽了大家的話,一定會主動提出想要幫助大家!」
在倉庫後面陰涼的地方。我抱著胳膊,逼木春取消剛才說的話。
「為什麼我是教練?」
「別那麼生氣。」
「你突然這麼說,我可為難了,我可是個門外漢。」
「誰都是外行啊。」
「所以……怎麼可能呢!被那樣期待的眼神看著,背叛的罪惡感會變得亂七八糟!」
「大家都很高興吧?」
啊,是啊。多虧有人胡亂排列。我破罐破摔地回答。
「我需要你。」
「我不是說過做不到嗎?」
「這一點就拜託你了。」
無論怎麼停下腳步,自己都無法承認已經足夠了。對於被罪惡牽著鼻子走,眼看就要失去希望的我來說,這是給黑暗點上一盞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