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支線故事

雪凌霜在費葉基大學整個英語系都是相當有名的傳奇人物。

並不是因為她的外表——倒不是說她的相貌條件不值得他人討論，只是，單純地因為臉和身材受人討論，範圍終歸是有限的。

這是因為，有這麼一個，說出來可能會令不少人震驚的事實：即使是荷爾蒙和力比多分泌格外旺盛的，青春洋溢的大學生們，也不是各個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只用下半身思考問題的。

她的傳奇性，主要來源於神秘。

宿舍中很難找到她，課堂上也時不時便會不見蹤影，似乎沒有特別熟的朋友——

僅僅如此還稱不上神秘，沒人關心的邊緣人沒有神秘可言。

但她卻有著只是站在那裡便足夠吸引目光的容貌，偶爾缺課也能成績名列前茅的才能，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受到歡迎。這樣只適合在幻想故事裡出現的瑪麗蘇式角色，偏偏還有一個不適合在現實中出現的瑪麗蘇式名字，於是，就連名字，都成了讓人看不清真相的幕布的一部分。

雖然如此，林星愛依然堅信，這位雪學姐和她一樣，是個無甚特別的普通人。

當然，她相貌、成績、性格，各方面似乎都與普通無緣，可不是有句名言嗎？「人人生而平等。」，即使大家出身家室、遺傳基因、資質天賦乃至於天生的運氣都有所不同，但從出生那一刻起，你就註定了不過是人類而已。

而是人類，就會需要戀愛。

「嗨，小愛，吃了嗎？」

林星愛揚了揚喬強剛才點的外賣奶茶，也不知道是表示正在吃還說沒吃過：「明學姐！」

明學姐就是剛剛進門這位有些微胖的女孩，她曾委託戀愛研究社去追校籃球隊的中鋒，因為各種條件限制，這段戀情最終無疾而終，兩人建立的友情卻保留了下來。

「小愛最近真忙啊。」明學姐總是笑眯眯的，就連那位中鋒斷然拒絕、並要求她再也不要靠近自己的那天也是一樣，林星愛總是不明白，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中鋒先生那麼愚蠢的人，會拒絕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孩，「前兩天那位，唔姆……是叫喬強吧？我看到他表白的樣子了，很帥哦。」

明學姐捂住發紅的臉：「哎呀，好浪漫的告白，果然那是小愛設計的嗎？」

「對啊！」林星愛打起精神，揮動了一下拳頭，「那可能是我的最高傑作了！結果還是沒能成功，太可惜了。」

「果然，是因為禮物吧。」明學姐仍然溫柔地笑著，卻略略低下頭，陰影爬上了她的面孔。

果然，任誰都會那麼想。

在那樣莊重的氛圍下，拿出一盒不知道從哪撿來的金屬瓶蓋，就算認真清洗過，看起來也未免有些太過異常。事實也是，雪凌霜是在看到瓶蓋之後，忽然失去了冷靜，一巴掌扇上去，險些把美好又浪漫的告白變成了兇殺現場。

「怎麼會呢！」

林星愛矢口否認。她不知道雪凌霜拒絕的真正理由是什麼，總之現在絕不能是這個：「明學姐你別放在心上啦。」

「嗯……」明學姐點了點頭，「因為小雪她也很少會在宿舍，在宿舍里也很少和我們交流。床頭書桌都乾乾淨淨，我每天早上起來看到她的床位，都會有一瞬間以為那裡沒人嘞。唯一一次，就是她抱著一盒子金色瓶蓋，看起來寶貝得不得了。我還以為肯定能行呢。」

「對，禮物肯定沒問題！一定是喬強那傢伙出了什麼差錯！」

林星愛隨手一扔，把喝空的奶茶杯帶著對無端污衊喬強的愧疚感，一同拋進了不可回收垃圾的桶內。並沒有人來指責她沒有遵守垃圾分類條例，於是拋卻了愧疚心的她拍了拍手：「明學姐你放寬心吧，不是你的錯，而且喬強也還沒放棄呢！這次我一定要成功！」

「哦！」明學姐跟著握了握拳，拳頭圓滾滾的，像剛出爐的饅頭一樣在冬日中冒著熱氣，「加油！」

不過，原來雪學姐喜歡的是金色的瓶蓋啊……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金色，總之先記下來。

林星愛掏出手機飛快地在備忘錄打了幾個字，接著，目光上移，看到了上面一行，忽然就有些遲疑了起來。

明學姐敏銳地發現了她這個好學妹難得的扭捏：「怎麼了小愛？有什麼就說，我一定會幫你的。」

「嗯。」林星愛再次點頭，雖然有點奇怪自己之前為什麼會答應喬強，但既然答應了，什麼都不做也不是她的作風，「那，明學姐，有沒有見過雪學姐的家人啊？父母親屬之類的。」

「咦？」明學姐看起來也有些詫異，不過她很快就自己補全了原因，「是想從周圍的人下手嗎？因為小雪沒什麼朋友，所以想到家人。不愧是小愛，頭腦真好。」

林星愛撓了撓頭，覺得如果這個主意真是自己想的，那離頭腦真好大概多少有些遙遠了。

「哎嘿嘿，所以，明學姐有消息嗎？」

「嗯……沒有吶。」明學姐仰起頭輕點下頜，手指陷在肉里，露出花一樣好看的弧度，「小雪基本不會和我們交流，家人什麼的更是提都沒提過。」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林星愛對明學姐微笑一下：「好吧，謝謝明學姐，那我就先——」

「啊，對了！」明學姐像是想到什麼一樣突然喊了一聲，嚇了林星愛一跳。

「怎麼了？」

「我和小紅有時候會看到小雪和一個年輕男人聊天。小紅老說小雪肯定是在……掙錢，哼！」明學姐氣鼓鼓的，顯然不願意複述她舍友的陳述，不過已經足夠讓人充分理解她的意思，「我就說那肯定是小雪的男朋友啦！」

「啊。」看著有點傻眼的林星愛，明學姐也反應過來，連忙補救，「不過就像小紅說的一樣，她倆看起來並不是很親熱。其實那個男人還托我給小雪帶過話，他當時自稱是小雪的哥哥……嗯，肯定是哥哥啦！小雪這麼好看，家裡人會擔心地時不時來看看，很正常！」

林星愛打起精神，打開手機備忘錄：「那，明學姐還記不記得她哥哥有什麼相貌特徵？」

「特徵？等等，讓我想想……」明學姐再一次點著下巴思考起來，「他好像每次都穿一身黑衣服，對，是西服。頭上戴著黑色圓頂帽，長得很帥——不，帥嗎？有點記不清了。不過小雪這樣的美人的哥哥，肯定也很帥才對。」

「黑西服圓頂帽，可能很帥。」林星愛飛快地記下了凌亂敘述中的關鍵詞，「還有嗎？」

「嗯……哦！還有紅色領帶！就跟那個人一樣！」

林星愛猛一回頭，正好看到一道黑色剪影，在人群中彷彿幽靈般飄過。

那黑影彷彿無影無形，留不下絲毫的印象，但，只有胸前殷紅如血的領帶，深深鐫刻在她的視網膜上，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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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好久不見了，有沒有想你哥哥啊？」

「你不是我哥哥。」

「我知道。所以我這不是問你有沒有想他嘛。」

「……」

「抱歉，不該拿你死去的哥哥開玩笑的。別生氣，你也知道，我很喜歡他。」

「你殺了他。」

「不不不，你應該理解的才對，畢竟都過了這麼長時間了。他為了自己的願望付出了生命，在這當中，我充其量也只是起到了催化劑的作用。」

「……我不會原諒你的。」

「我知道。好了，例行公事結束。來談談正事吧。」

「……什麼例行公事，你——」

「喬強先生。」

「……」

「你最近和他走得很近。之前我也說了，那很不好。」

「輪不到你管。你不是我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但是我有要讓你獲得幸福的義務。聽好了，喬強先生，是一個超乎你想象的危險分子，他沒有感情，沒有愛人的能力，即使被施加了戀愛魔咒，也只是把他搞得一團糟。以你目前的心態，離他走得越近就越危險。聽我的，我們離開這吧。」

「……不是為了你自己嗎？」

「什麼？」

「不是為了你自己嗎？！因為你死性不改，明明退休了，還在進行推銷工作，暴露了自己！所以想要離開這裡，不是嗎！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可以一個人離開！」

「呵呵。確實不是小孩子了。我記憶中的你，可比現在要寡言冷靜許多。」

「……」

「感情在影響你的判斷，這是非常危險的。這一點你倒是應該參考一下你喜歡的喬強——」

「我不喜歡他！」

「應該參考一下你喜歡的喬強。他現在對自己正狂熱地愛著你毫不懷疑，可即便如此，如果為了自己要殺了你，他最終也會下定決心。你表面是冰山，下方卻是溫暖到可以養活熱帶魚的暖流，他則和你完全相反，外側熾熱如烈火，內在卻是冷硬的凍土荒原。」

「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你們兩個如同水與油，冰與火，不會相融。你和他不合適，接近也只會帶來危險。不如早點離開，也算留下一段美好回憶。相信我，你很快就會忘了他，類似的事我見得多了。」

「這事不需要你管。」

「不，聽我說——」

「誰讓你對他施愛情魔咒的！這事從一開始就和你沒關係！」

「……並不是我——」

「還能是誰？！」

「好吧。總之，你聽我說。我是不會害你的，你也明白，對吧？」

「……」

「我們先離開這，到離喬強先生遠一點的地方，然後——」

「你不是我哥哥！——」

「咔噠。」

錄音筆忽然被一隻白皙欣長的手按停，林星愛反應過來時，還以為是舍友的惡作劇：「你幹什麼啦——」

她一邊說著，一邊摘下耳機，回過頭，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漆黑的西裝。

「晚上好，林星愛小姐。」剛剛踩在錄音筆中男性的聲音，在現實中響起，林星愛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可同時，她發現宿舍里已經空無一人。

「噓。」男人的右手在鮮紅的領帶前上舉，最終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偷聽是壞孩子才會做的事，你死去的父親沒有教過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