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陌生的聲音

斯林只覺得自己半邊身子都已經麻木了，那種說不出的痛苦佔據了他的全部心神。有那麼一刻，他有種錯覺，就像是有別的什麼東西在自己的大腦中誕生，想要搶佔自己的大腦。它是一種聲音，一種思想，一種精神，或是另一個靈魂，它就像一個釘子一樣生生地往自己的大腦里鑽。

洛嵐看著斯林那痛苦的表情，抽搐的面孔，和僵硬的身體有些不忍。她咬了咬牙，將自己的防護服打開，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一個小布包。裡面除了一些雜物，就要數這個精緻的小盒子最為引人矚目了。令人吃驚的是在那麼精緻的盒子里只是為了存放著一支銀灰色的注射器。

與常規的注射針筒不一樣，它的主體是三個獨立的針筒，分別承放著白色，綠色，藍色，三種不同的液體。其中以白色液體最多，其他兩種液體只有紅色液體的三分之二左右。而它的前端有著頗為複雜的構造，針頭被密封著。

這麼精緻的注射器竟是一次性的。

「這是什麼，」斯林艱難的開口問道。

「斯林，抱歉，我只有這個方法來救你，這是針對普通人異化的鎮定劑，但它只是個半成品，有著難以預計的副作用，你要用嗎？」洛嵐眼中帶著羞愧與自責，像是斯林的痛苦是自己毫無辦法而造成的。

聽到洛嵐的話斯林不由得笑了，那種將無奈深刻在上面的苦笑，「用啊，為什麼不用啊。」是啊，為什麼不用。就像快要渴死的人面前突然出現一杯成分不明的液體，如果不喝就會渴死，那為什麼不喝。

已經沒有讓斯林思考的時間，在斯林話音落下，那隻針頭已經插入斯林的左臂。只見三個針筒的液體開始依次注入斯林的身體，首先是藍色，接著是白色，最後是綠色。

當藍色液體進入身體的一瞬間，斯林只覺得那根刺入大腦的釘子連同那灼燒著自己全身的火焰全消失了。疼痛，疲憊和煩躁統統都消失了，只有全身由內而外的輕鬆感，像清澈冰涼的水浸潤著乾枯的身體，全身上下每一寸毛髮，皮膚，肌肉，甚至全身的每個細胞都是一陣清爽，像是渴上三天三夜的缺水者痛飲喝足一樣酥麻酸爽。

可下一刻，全身猛地僵硬，斯林只覺得在這一瞬間就像從天堂墜入地獄一般。在這一刻，呼吸，心跳，甚至思考都像被人按了暫停鍵停，斯林僵硬的趴在救生車廂的地板上，只是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

洛嵐看到斯林這副摸樣被嚇得花容失色，急忙上前詢問道：「斯林，你還好嗎？」

斯林很想說不好，可他什麼也說不出來，甚至他連嘴都張不開。他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了。洛嵐看到斯林的皮膚竟然開始一寸寸地龜裂，但在這些傷痕中竟沒有一滴血液流出來，只是出現一層綠色的物質，在配上斯林現在這個樣子真的是詭異恐怖至極，這讓洛嵐瞪大著眼睛獃獃地坐在一旁，竟發不出一點聲，只是看著斯林正以肉眼可見的地步變瘦。

這一刻，斯林完全陷入了昏迷。

在昏迷之中，斯林只覺得耳邊有著一個聲音，像是一位女性的聲音，既熟悉又陌生。斯林努力的去傾聽這聲音，某一刻，他的眼前化為一片白茫茫的光影。

模糊的光影慢慢的變得清晰，斯林便在朦朧的光中看到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只是一位中年婦女，樸素的衣著和熟悉的背影讓斯林不由得淚流滿面。

「媽，真的是你嗎？」那女人像是聽到斯林的呢喃，回頭看了一眼，熟悉的面孔讓斯林激動到狂喜！可她只是回頭看了眼便轉身離開，在斯林的呼喊聲中慢慢遠去。

斯林真的好想追上去，將那人攔住，但自己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只能看著遠方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這一刻，他的心像是被刀一片片割了下來。

一個溫柔還又陌生的聲音再次出現，在斯林就要壓抑不住心中的渴望時柔聲地問道：「這就是你最為渴望的啊，你想過去嗎。」

「我…啊！」就當斯林想要脫口而出時，他的大腦深處突如其來地出現了一陣刺痛，一下子打斷了斯林的回答。

一瞬間，無限的光影紛紛破碎，在混亂之中組成一幅幅畫面，一張張年幼的笑容出現。在那低矮的平房旁，在那青青的草地上，一個中年婦女正晾曬著衣服，一群小孩在一旁嬉笑打鬧著。這是，這些人是，斯林的大腦在這一刻有著從未有過的清醒。這些孩子是自己童年的兄弟姐妹，這位婦女便是自己的媽媽，她是整個孤兒院的院長也是十三個孩子的媽媽。

「那個是我，」斯林看到一個小男孩在奔跑著，只是為了讓那用梧桐樹葉做的風車轉的更快。

斯林細細地看著一切，直到整個光影像泡沫一樣破碎，一個個長著膿包，身體畸形，甚至人形都難以看出的生物湧出視線。這一刻，碎肢，鮮血，火焰，接著是槍聲，「這裡還有活人」「快帶走，快！」

斯林心若止水，「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用她來誘惑我！」任誰都能聽出平靜的話語中那藏在深處的憤怒。那陌生的聲音只是輕笑了一聲，接著輕嘆道：「用你們的話說，只是一縷不甘的孤魂吧。」說完便不再出聲。

斯林醒來了，他緩緩睜開眼看到正要下落的夕陽和那雙疲倦的雙眸。

「你醒了，現在感覺身體怎麼樣。」洛嵐看到斯林睜開了眼睛只覺得驚喜萬分，十分關切地問道：「渴不渴，這裡我還有半杯水，你喝不喝。」突然又有不好意思的說道：「這水是我喝剩下的，希望你不要嫌棄。」

斯林聽到這心中不由一暖，看著洛嵐疲憊的神色，竟有一些感動。他十分想說些什麼但像很多話卡在喉嚨中就是說不出口，又想到自己昏迷中遭遇，不由得感到有些委屈，鼻頭竟有些酸澀，最後在喉嚨中擠出兩個字「謝謝」，便接過水杯一飲而盡。

喝完水斯林的氣力像是恢復了些，便嘗試站了起來，卻發現自己有些力不從心，那種來自靈魂的飢餓感湧上心頭。斯林無奈的又坐了下來。

斯林有些無力地問道：「我昏迷多久了。」

洛嵐如實地說道：「那得有七八個小時了。」

「你有些吃的嗎，我可能要吃一些食物才能活動。」斯林十分無奈地說道，他其實心裡也十分納悶，自己只是短短昏迷了七八個小時怎麼就像餓了十天十夜一樣。斯林想到那聲音又想到自己身上的變化，不由得懷疑這葯真是阻斷正常人異化的藥物。

這時洛嵐遞過來一包壓縮餅乾打斷了斯林的思路，斯林看到餅乾竟沒有一絲食慾。但斯林本能的將它吃完，感覺自己的身體恢復了一些。

「謝謝你的葯。」斯林艱難的咽下最後一口餅乾才說道：「現在還要謝謝你的餅乾，我感覺好多了。」洛嵐只是溫柔地笑笑，小口小口的啃著餅乾也沒說什麼。

在等待洛嵐的時候，斯林竟然感覺到周圍有一種物質正在流動著，他嘗試去接觸它們，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身體竟渴望這種物質。「這是？！」這絕對不是一種物體，深究起來更像一種能量，因為自己清晰的感覺到它們在一刻不停地融入自己的身體。

他想到了自己曾看過的一本書上面有著關於異變者的事情。上面講到異變者為什麼總喜歡待在城市之外，就是因為有某種物質存在，異變生物吸收並利用這種物質，為自己提供大量的能量。而這種物質就是元能，是異變生物產生和強大的根本原因，也是禁忌區存在的根本原因。

斯林也不想管這麼多，只是因為他現在竟然清晰感覺到這種能量的存在。如果不具備元能親和，被元能侵染就會產生異化，而人類經歷過異化后就是異變者，普通生物經歷異化后就是異變生物。那麼這就意味著和那些異變者……他不敢想下去了，因為在自己的認知中那些異變者都是一些令世人所惡的存在，而中心明確的規定異變者將失去中心的國籍和人身自由。

斯林已經不能想下去了，他越想越感到害怕。

「我們快走吧」斯林站了起來對洛嵐說到，「再不進入南城可能就要被關在外面了。」畢竟邊城有宵禁的規定。

這時斯林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發現自己竟然瘦了那麼多不由得心疼，這得吃多少東西才能補得回來。當踩到地面上時，斯林不由吃了一驚，在自己所踩得位置上有著一個深深的腳印，隨即明白是自己的力量竟然增長了這麼多。

斯林和洛嵐來到城門口便被守衛士兵進行仔細的檢查后，直到公司的主管前來保釋才放行。

斯林和洛嵐都十分有默契的隱瞞了藥劑的事情。可只有一套防護服是個事實，斯林將自己的理論講了出來后，守衛看到斯林依舊具備理智便不再為難斯林，但他依舊被下令強制去醫院全面檢查。

不過這也讓斯林鬆了一口氣，沒有被監禁觀察絕對是萬幸，畢竟自己清晰地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出現了變化，只是現在並不明顯。斯林感覺最為明顯的是自己的心臟旁邊像是有新組織再次出生，自己估摸著只有米粒那麼大。

現在，斯林感覺出來自己的感知力被提升不知多少，可以模糊感知到自己周圍一兩米的環境，還能感知自己的身體各處的情況。

斯林和洛嵐來到在南城的分公司，這可把南城的主管高興壞了，畢竟員工在外派時出現問題肯定要讓公司背鍋，不管是古都的主管還是南城的主管都會擔些責任。

主管對斯林他倆帶來了公司的慰問，並表示補償他們在火車上所有的損失和一筆不錯的醫藥費。這讓斯林大為動心，突然就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但被自己一巴掌拍去了。那主管正說著一些慰問的話，絲毫沒意識到他面前的某人差點為了這點醫藥費鋌而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