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五十一 惡習
張宇不知道老護士在想什麼，他確定孩子已經脫離生命危險，沒有事兒之後，就去派出所報了桉。
接待他的正好是熟人，是那一次抓特務的時候，那個把大家逗樂的那個年輕人的師傅。
聽到張宇的報桉之後，他先是詢問了撿到孩子的過程，又帶著搭檔去撿到孩子的現場查看了一遍。
查看現場的時候，兩個人都緊皺著眉。
特別是看到那座橋和周圍環境的時候，年長的警察還嘆了一口氣。
跟張宇再次確定了沒有遺漏什麼東西之後，三人來到醫院。
此時的孩子相比較剛送過來的時候已經好很多了。
身上被稍微清理了一下，又用不知從哪來的小包被給包上了。
已經吃飽喝足的嬰兒不再啼哭，反而很乖，老老實實的躺在病床上睡得正香。
面對兩位警察的詢問，老護士把孩子當時的情況給描述了一遍之後，就開始大罵孩子的父母。
罵的那叫一個精彩！
那叫一個絕！
全程不帶一個髒字兒，但卻又把人的祖宗18輩都給挖出來，罵了一遍。
聽的兩位警察滿頭黑線，忍不住開口打斷了她的話：「那孩子的身體怎麼樣？我是說，那孩子有沒有某些缺憾？」
「缺憾，什麼缺憾？」老護士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沒有缺少哪個器官吧？」
「哦，你們想問孩子是不是殘疾？想問什麼就直接問，磨磨唧唧的，繞那麼一圈幹什麼？」老護士不滿的說道。
張宇覺得他都能看到兩位警察額頭上的黑線了。
說實話，張宇也有些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拐彎抹角了？
實在是這位老護士的嘴太厲害了，不說那位兩位警察，就連在旁聽的張宇都有些害怕。
生怕哪句話說不對，自己也挨上那麼一頓。
「孩子身上一點兒毛病都沒有，不缺胳膊不缺腿，是個在健康的女娃娃不過了，也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
其實在聽到孩子是女娃娃，再聯想到孩子被扔的地方，兩位警察就差不多明白這件事情的起因了。
無非就是重男輕女，不知道是哪一家生了孩子，因為覺得是女孩兒，就不要了。
更有甚者，他們是故意把孩子扔到橋底下的，就是不想讓孩子活了。
看著兩位警察兩人的目光，正在怒罵孩子家屬的老護士突然停了下來。
顯然，她也察覺到了事情的真相。
在醫院工作這麼多年，見過那麼多人情冷暖，更別提還在產科待了兩三年，老護士能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當年之所以從產科調出來，就是因為受不了那些家屬因為產婦生的是女孩，而大變的態度
看著熟睡中的女娃娃，老護士不由的想起了自己。
相比這個時代的女孩來說，她是幸運的。
她是父母的獨生女，在這個家家戶戶三四個孩子打底的年代，獨生女的家庭可謂是鳳毛麟角。
雖然她是女兒，但是家裡也供她上過私塾。
老護士還記得小時候，各種親戚朋友，鄰居都時常勸爹，讓他不要在供自己上私塾。
省下來的錢，納個小妾，好生個兒子傳宗接代。
甚至還有的鼓動讓爹休了娘，重新再找一個。
甚至還有媒人上門來給她爹說親，說不嫌棄她爹有個閨女，可以好好待她。
她聽到想家給她爹的那個女人，暗地裡說什麼等她生了兒子，拿捏住男人，就把她給賣了，正好用來給兒子娶媳婦。
自家爹沒有搭理他們，還跟自己說了，只要自己想上，他就會供。
不管男娃還是女娃，都是他的孩子。
建國以後，她也是因為在私塾里念過書，識字的原因，才能有現在這個工作。
吃上國家飯，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想到這裡，老護士看向孩子的目光越發的憐憫了。
不是每一個家庭都像她家那樣。
也不是每一個父親都喜歡女孩兒，不在乎傳宗接代。
事實上，這個年代的大部分男人，不，應該是絕大部分男人，更在意兒子，更在意傳宗接代。
也不知道這個孩子最後會怎麼樣？
她也幫不了太多，只能在孩子還在醫院的時候，多照顧一下罷了。
孩子的事情傳開以後，醫院裡很多小護士都過來了。
她們圍著孩子，在那裡聊天。
「你們說，十月懷胎受了那麼多苦才把孩子生下來，這說不要就不要了，還那麼狠心，把孩子扔到不怎麼過人的橋底下。」一個小護士邊說邊打了個哆嗦，生活環境單純的她，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狠心的父母。
「這是一點兒活路都不給孩子留呀，哪怕扔到誰家門口，也會有人發現。」
「對啊，我聽說要不是一個年輕人釣魚回來抄近路，聽到孩子哭，把孩子送到醫院裡，孩子現在就沒了。」
「……」
「……」
一時間議論聲不斷，能在這個醫院當護士的女孩兒的家庭條件基本上都不錯。
雖然家裡有可能會有些重男輕女，但是也不會太明顯。
世情就是這樣，她們也都習慣了，習慣了父母更在乎哥哥弟弟們，心裡根本沒有不公平這個概念。
在有些女孩兒心裡，哥哥，弟弟是她的倚仗，要給父母養老，他們多得些是對的。
聽著她們的議論，在邊上的一個女孩兒哼了一聲。
「這才哪到哪？你們是沒有見過那種真正惡毒的人家。」
她不像這些同事那樣，在家裡那麼受重視，托關係進的醫院。
她能進醫院，全靠自己。
為了逃離原生家庭，她拼了命，救了一個領導的孫子。
那個領導為了感謝她，給她了份兒工作。
就連這份工作，她都差點沒有保住。
她爹娘一開始的時候想讓她弟代替她，後來知道這份工作不招男人，又在她面前裝可憐，逼著她去求那位領導把這份工作換成其他的。
最後還是那位領導出手壓下了她爹娘，但是從此她拚命救人的人情也用完了。
不過沒關係，只要能逃離那個家，付出再多的都值了。
哪怕她的身體壞了，這輩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那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