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瀘州整訓
崇禎十七年的四月,也是1644年的5月。
此時瀘州的平均溫度雖然大多在十幾二十多度,體感讓人很舒服,但天空卻不是在陰著,就是在下雨。
瀘州正在進入雨季。
這對一支想抓訓練的軍隊來說並不友好。
下雨天偶爾搞搞訓練可以,但絕不能長態化。畢竟人和人穿的衣服不能總是濕著,否則是會引發大量健康問題的。
不過,也有的軍隊部門會比較喜歡。
比如一些需要大量文書工作的機關,這個時候他們就可以有理由也更容易抽調到人員來幫忙。
李平在瀘州對軍隊實施新的整編后,所有部門最缺的就是人,尤其是大量新組建的機關更是一團亂。
這次整編,李平組建了將軍府來作為新的總指揮部。
將軍府下設三個師(每師下轄三個團)、一個騎兵旅(下轄二個團)、一個炮兵團,一個工兵團和一個舟橋團。
部隊總兵力也擴充到三萬多人。
如此規模的擴充,又一下子增加了這麼多新的指揮機構,再加上將軍府內的三個總部機關也增設了很多更細化和更專業化的部門,人力自然開始緊張。
機關畢竟與部隊是不一樣的,它的很多崗位對人的文化程度以及見識和能力都是有一定要求的,文盲基本幹不了,也不可能隨便抓個人來干。
與此同時,此次整編被大大強化的教導系統又進一步增加了這種人員缺口。
實際上由於嚴重缺人,有些師和團一級機關的部門甚至暫時只有部門長一個人,就是三個總部機關里的部門也同樣好不到哪裡去。
但機關不建又不行,因為它不僅是戰鬥力的倍增器,也是實現和保證部隊正規化的最重要抓手。
由於上午一直在下大雨也不見有停的跡象,駐地在瀘州城裡並有過情報整理工作經驗的連長米倉就被抓到了新組建的將軍府總參謀廳情報局幫忙。
部隊里的三個機關都還叫處,將軍府里此次順勢改成了廳。
而米倉被直接升為了連長,則既是因為大擴編,也是因為連續的戰功,包括在追擊張如靖敗軍的過程中又立下的大功。
那個夜晚,因為混亂和連部失散的米倉並沒有選擇保守自救和畏縮不前。而是繼續堅決的按照既定戰術要求充分利用夜色和敵軍的混亂在敵群中不斷穿插,讓敵人崩潰。
這是一個於敵於己都非常危險的戰術,但只要成功,效果也會非常大。
從後來的結果看,這個戰術基本實現了成功也取得了巨大戰果。
而進入持續大追擊后,米倉也繼續堅決貫徹只要發現哪裡有敵軍戰鬥力量聚集,就勇敢的衝上去將之打散、驅散或者嚇散。
當然這也讓他沒有功夫俘虜任何敵人,但凡遇到投降的敵人就只讓他們扔掉兵器后等著後續友軍處理。
最後米倉指揮的排也不知打了多少仗,甚至快到瀘州才找到自己的連部。
而這個時候,他的排也已經變成了一個超級混合加強排。排里原有的近一半兵不見了,但又比原來多了很多人,只不過更多的兵完全是其他兄弟排或者兄弟連隊的。
積極主動實施自主戰鬥,失散官兵迅速就近接受指揮和加入其他單位戰鬥,包括米倉在大追擊過程中也主動接受周圍連營的指揮並及時了解最新的作戰命令,一團充分展現了一支真正精銳的樣子,也令米倉十分感慨。
尤其是一團當時在前一天剛剛經歷了急行軍,又緊接著參加了進攻銅鑼峽的戰鬥,然後又開始了追擊作戰,並且還跑在最前面。
追擊戰把敵人打出了心理陰影,米倉同樣也心有餘悸。
米倉曾眼睜睜看著他指揮的部隊中有一個兵直接就跑死了,而他們全團後來據統計更是跑死了十幾個。
但即使這樣,部隊仍然始終沒有散,也仍然始終在堅持著戰鬥,在嚴格執行著命令,其頑強和紀律意識更令人心驚。
這也讓米倉堅定了要繼續留在這個團隊里戰鬥和學習的決心。
戰後評功,雖然沒有參加上攻打銅鑼峽最殘酷的那段進攻戰鬥,雖然沒有俘虜到幾個敵人,但米倉還是被記了大功,最後在大擴軍的背景下直接由排長升為連長。
由於中午雨還是沒有停,米倉只能留在將軍府吃飯。
打完了飯,米倉有些心煩意亂的一邊打著一把他隨便從某個房間里順來的不知道是誰的油傘一邊拿著飯碗在各個院里院外到處溜達,尋找著他的團長杜三江。
今天所有副團職以上軍官又都來了將軍府開會,午餐也還是在將軍府機關食堂跟著機關人員一塊湊合。
由於人太多,別管是部隊里多大的官還是機關里的普通軍官士兵,很多人都是打了飯後三三兩兩隨便找地方對付。
這個時候,沒什麼人會擺架子,也沒什麼人敢報怨。
在一處屋檐下,米倉找到了他的團長。
但在他搞出惹人注目的動靜后,杜三江卻只是意外的看了他兩眼,就又繼續表情如舊的跟旁邊的人邊吃邊說起來,看樣子是打算視若無睹。
見沒達到目的,米倉有點失望,他現在非常想回到連里去。
作為一個連長,尤其還是一個新連長,然後還是現在大整編時期大量人事和指揮關係都出現大變化的情況下,米倉認為自己經常不在連隊並不合適。
但米倉自己又沒辦法。
胳膊扭不過大腿,他沒被情報局直接給收編了就已經不錯了。
情報局一直想要他,也沒事就做他工作。
米倉希望團長杜三江能注意到他總是不務正業,然後發個火,這樣他就能夠找到理由現在就回去並且以後讓情報局也不好再總找他幫忙。
由於沒達到目的,加上剛才的動靜又受到了周圍矚目,米倉有點尷尬。
為了緩解尷尬,他只好裝作若無其事舉目四望。
這時,他看到了老團長也是現在的三師師長韓九正在從一間屋子的窗口看他。
兩人四目相接,韓九好像想說點什麼,但卻欲言又止,最後只是給了他一個笑容。
米倉急忙也回復了一個笑容,同時心中閃過一絲遺憾。
他意識到如果韓九還是他的團長或者是他的師長,他的「陰謀」一定可以得逞。
不對!
那樣話,他其實根本也用不著愁這種事,韓九根本不可能允許他目前的情況發生。
正在米倉懊惱時,他的傘裡面猛然鑽進一個人來。
由於事發突然,又沒有防備,米倉嚇了一跳。
不過在看清來人後,米倉卻立即露出一副高興的表情。
來人是陳子道。
可能剛才找杜三江團長有點急,米倉竟然沒注意到這傢伙躲在什麼地方。
而陳子道也沒令米倉失望,他的出現不僅緩解了米倉的尷尬,而且這傢伙還很聰明的在簡單客氣后直接用正好想找傘去別的地方為由把米倉給拉走了。
等到了一個僻靜處,陳子道一臉臭臭的說:「杜團長年紀比較小,又在機關里乾的時間比較長,有些話他沒法說,甚至可能都意識不到。他跟韓師長可不一樣,你那是白費心機。」
對陳子道的如此瞭然,米倉並不意外。
畢竟有些事他跟陳子道發過牢騷,而且陳子道本身也非常聰明,嗅覺更是很敏銳。
現在,米倉不太防著陳子道了。
自從一起找過小娘后,兩人的關係就突飛猛進,男人間的感情總是很奇怪。
何況陳子道現在還是一團之長了。
米倉又不傻,知道要是不想推開彼此,那在聰明人面前最好別有太多小心思,心菲也要敞開一些。
「嘆!我這不也是沒辦法了嗎!然後還意識到你說的這些有點晚,也有點心急,總想試試。」米倉鬱悶道。
陳子道撇了撇嘴,然後笑起來說:「我跟你說的,你再考慮考慮。到我團里來,你的這些煩惱就都沒有了!就算我不好使,周師長的話還是好使的,而且他肯定會管。」
陳子道說的周師長是周文,由總參謀廳副廳長兼任二師師長。一師的師長是由總參謀廳廳長馬永兼任的。
陳子道的團在二師編製下。
由於指揮部門嚴重缺人,陳子道也找了米倉好幾次,希望米倉能到他團里的機關任職,並保證職務還能再上一級。
見這傢伙還不死心,米倉這次索性更直接了一些說:「你就別打我的主意了。我去你那裡,你既不可能給我再升兩級,也不可能給我弄個股長噹噹。不說寧為雞頭不做鳳尾,關鍵是發展上也沒有我現在這個標準團的連長好啊!再說如果只為陞官,我留在情報局豈不是更好?」
團機關各處里的部門長都叫股長,屬於副營級軍官,副參謀長、副主任這些是正營級軍官。
米倉由排長直接升為連長已經屬於越級升遷了,在團隊里再升兩級基本不可能,哪怕是在陳子道這樣完全新編的團。
而再升一級在陳子道的團里問題倒不大,但沒有相關工作經驗的他卻決不可能成為團機關各處下某個部門的一把手。
團裡面可沒有情報部門。
說白了就是想搞大大越超常規,由於有陳子道這個例子,也不能說完全沒可能,但至少陳子道沒這本事,也說了不算。
關於人事調整,李平的要求一貫很嚴。
陳子道雖然是一團之長,但他主管軍官調整並在自身升遷上自成體系的教導處在違規面前可不會鳥他。
而且大擴編后,一團是李平目前直接明確的唯一一個標準團,不但編製最大、裝備最好、老兵比例最高,其機關也是唯一一個能做到滿編的。
說白了,這根本就是示範團。
這樣的部隊,大家都默認其內部職務相當於其他團更高一級職務。
與之能相比的,只有將軍府警衛營。
面對米倉的這番說辭,陳子道不好意思的訕笑起來。
他自己能突然躍居高位並獲得獨立領兵權,他其實沒想到,但心裡也是清楚怎麼回事的。
他完全是李平樹立給大西軍降軍們的一個典型。
雙方打了這麼久,所有大西軍都知道李平軍中的一個團是什麼概念,知道團長這種位置有多重。
而且米倉說的沒錯。
米倉如果一開始就留在情報部門而不下團隊,他現在的軍職早就更上至少兩層樓了。
同樣從滿足米倉心愿上講,他這個團也是跟一團比不了的,甚至別說一團,就是他本師內的二團,也比不了。
這次擴編,原各團的番號沒有重排,而是直接插入各師。
雖然二團此次整編被抽走的人員稍微有點多,但原有骨幹力量至少半數還在,也是目前全師作戰的核心。
實際上此次整編,三個師每個師都被編入一個老團隊做為核心團,這也是後來歷史上我軍的一個傳統做法,也是李平一貫在擴軍過程中堅持的做法。
其目的是保證部隊可以擴而不散和擴而不亂,並儘可能保存住原有的基本戰鬥力,同時又讓新組建的大單位有一支可靠和堅強的力量可以依靠。
只有四團被拆分的比較狠,它只保留住了原來的二個營,不到一半,其它各營則和另外三個團各分出的一個到兩個營被填充到了那些新組建的團隊里做為核心營。
原來各團普遍都設有五個步兵營,這次調整后最多就只有四個了。
不過四團的編製留在了一師內,這也讓一師更強。
這種整編方法下,在原來番號的老團隊,尤其是一團,以後的發展無疑會更好。
而且由於這次擴編主要吸收的是大西軍俘虜兵,並且俘虜兵的總體數量還超過了李平原有的官兵數量,加上又一下涉及新建如此多的部隊,很多新建團的人員補充到現在都還沒有完成,對俘虜兵的甄別選人也還在繼續。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軍服。
因為李平的大軍現在正處在流動過程中,也就意味著難以獲得足夠和合適的布匹,並且也沒能力組織大規模軍服生產,而原有存貨又不可能支撐如此大規模的人員擴充。
自然而然,新建團也就不可能被供應軍服。
而大西軍又一直沒什麼統一服裝,想在俘虜兵原有服裝基礎上臨時改都沒辦法。
結果新建團的官兵所穿也就成了五花八門,地位差就是不想顯露也不可能,而且還體現的很明顯。
不過陳子道不好意思歸不好意思,卻並沒有露出任何失望的表情,甚至還很快就嬉皮笑臉的轉換話題道:「這幾天,我看章監軍臉色不太好,知道怎麼回事嗎?」
這反倒讓米倉愣了愣。
米倉一直懷疑陳子道對自己只是出於客氣和試試的心態,能忽悠就忽悠,忽悠不了也無所謂,這傢伙其實什麼都明白。
甚至就是希望自己到他團里去以及繼續和自己保持如此親密的關係,目的也沒那麼純。
至少絕不是他手下缺人和希望熟悉的人來幫忙那麼簡單。
而話題轉到了章曠身上,然後還是問米倉這個小小的連長,多少也暴露出了陳子道的一些心思。
米倉幫忙的是情報局的情報整理處。
由於嚴重缺人,這個處現在大部分工作都是有文化並長期跟隨過趙蘭月和高蕾的女性在干,尤其是李平的侍女李靜也經常在這個處忙活。
女人么!
只要有兩個就是一群鴨子,何況還是一幫。
米倉可不止是信息靈通,信息的深度和廣度也很不一般。
但說到章曠,米倉愣過之後卻也有些遲疑,有些事他必須思量一下能不能說。
陳子道顯然也清楚。
他並沒有催促米倉,也沒有露出不滿,只是靜靜的等著,但他臉上的表情又很玩味,嘴角有些似笑非笑,眼睛也在閃爍。
米倉注意到了陳子道的奇怪,不過他也沒多想,只是以為陳子道真的好奇,於是很快小聲說:
「將軍否決了章監軍希望讓更多讀書人進入教導處以及到營、連去任新設立的教導員提議,而且保障營現在有很多地方都不讓章監軍靠近,章監軍有點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