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藍旗亂營

第六章 藍旗亂營

李平在迷迷糊糊中醒來時,發現日頭已經很高,也不知昨夜幾時才睡去。

正在揉眼睛時,卻發現宋寶來正坐在他身邊不遠處。

這宋寶來就是那輛捷達轎車中的司機,河南人,穿越前29歲,據他本人說是跟人合夥兒經營著一家小造紙廠。他個子不高,但卻十分敦實,面像也頗為憨厚。

來到這個宇宙,宋寶來成了趙家小姐閨中好友高蕾小姐家的一名17歲的家丁。

而高蕾則是他車上的那個粉紅女郎,這個時空里一名16歲的富家小姐,趙家小姐的閨蜜。

高蕾並不屬於趙氏家族,她之所以能跟著一起逃難主要靠其僅存的家人與趙家的一長輩為生死至交,這才被庇護。但這僅存的長輩卻也在電閃雷鳴那夜倒霉的丟掉了性命。

命數這東西有時候還真挺怪,兩個時空,三輛車三伙人仍然未變。

宋寶來這幾日總是尋了由頭到李平這裡坐坐,李平倒是能夠理解。這宋寶來孤身一人,與眾人都不熟,賓士商務中的那幫人看著又不像易與之輩,他總不能天天對著高蕾一個女孩子發泄情緒。

何況他和高蕾也並不熟,那日他只是臨時受他大姐之託,送高蕾一程,兩人也是頭遭見面,如何說得了許多話去。

而李平這人看似頗為剛硬,卻也有些文質彬彬之像,而且言語一般並不多。如果不是被招惹,也並沒有什麼架子,還很和善,又慣於傾聽,宋寶來也因此願意往他這裡湊。

當然,也許最關鍵的還是李平只是個保安,不會給宋寶來造成壓迫感吧!

把戰襖等都收拾好並又放入帳篷中后,李平找了個地兒放了放水,又拿隨身的牛皮水囊喝了幾口水,然後往營地邊緣的空地兒邊走邊簡單做起伸展運動。

他這具年輕的軀體非常皮實,對粗劣環境的適應能力也很強,雖然用天當被睡了一夜,身體卻沒有任何不適。

對於李平每天早上所做的各種奇形怪狀的動作,周圍哨內的士兵大多已經見怪不怪,他們已經習慣了哨長趙進和隊長李平這共同的偏好。

宋寶來一直跟在李平身旁,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閑話,到了沒人的地方,卻才開始說起了隱秘話題:

「杜游擊昨日到趙蘭月那裡去了兩回,又是送了不少吃穿。李盛才又主動給杜游擊按摩了,還吹噓他的手法有多厲害,效果有多好。杜游擊舒服的緊,說日後天天要來按一按,把史明氣得瞪了李盛才好幾回。高蕾就前幾日哭過那一回,昨日有幾人都哭了,她還是沒哭,就是一直發獃,有人說她魔障了……」

「寶來,你會騎馬么?」李平突然插了一句。

宋寶來開始有些沒反應過來,但很快就得意道:「那咋能不會,我有幾個朋友在景區搞騎馬遊覽掙錢,俺沒事兒就去騎著玩,還不用給他們錢,熟得很,俺還能在馬上拿著長槍扎東西,試過多好多回呢。」

李平一聽倒是有些意外,於是他頓了頓后認真說:「那就好。聽哥的,存點食物,如果苗頭不對,一定要機靈著點兒。」

「俺知道了,哥。昨天你們走後,史明也叮囑大伙兒做些準備,趙大哥的話他聽進去了。…嗯…嗯,要是真到了那一步,我,我,我想聽你們的。」宋寶來突然吭哧起來,人也有些緊張的直看向李平,眼睛里更多了一些不一樣的神彩。

李平愣了一下,但馬上就明白了過來。

於是,他露出了一個笑容,說:「行,到時候喊你。」

宋寶來當即喜形於色,但馬上卻又低下了頭,人也有些扭捏起來,似乎還有話想說。

「怎麼了?」李平也有些疑惑。

「那,那個高蕾,我,我們也帶著吧?只是,她好像不會騎馬。」宋寶來非常不安的低聲說。

李平頓時有些石化,干吧唧了兩下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直覺應該嚴詞拒絕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宋寶來偷瞄了一眼李平,抓著衣角輕聲急道:「那個,要是有馬,我可以和她騎一匹,應該能跟得上你們。」

李平的臉刷的一下有些微紅。

危急時刻最能看出人性,他真的沒有想到這個一直都不起眼的小夥子竟有這樣的品質,他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心中充滿了羞愧。

「如果她願意,大家就一起走。」李平吸了口氣后堅定的說。

宋寶來猛的抬起頭,臉上全是興奮,搓著手說:「中,俺這就去和她說,她應該會願意。」

宋寶來走後,李平看著他的背影久久沒有言語。

他突然感到生死已不再那麼重要,本就是苟活,有些東西已不能再丟。

吃過早飯,李平依舊去練習騎騾子,但不久后他卻發現了一絲詭異。

其實也沒有別的,就是太安靜了,整個朱仙鎮及周邊都安靜的有些反常。左良玉沒有再調動軍隊去與農民軍過招,其他各路明軍也沒有動靜。

到了中午,這反常終於讓李平開始變得焦躁起來,他的心也越來越亂。

正在猶豫是不是回去時,傻大個劉三卻一路小跑著來尋他。

原來,那個趙家僅剩的長輩終於沒能繼續挺下去,死了。趙進急忙讓劉三來尋李平,他得回去幫忙料理後事。

但李平回去的路上卻滿臉疑雲,他記得這趙家長輩雖整日躺在帳篷里養傷,但據說昨天的氣色一直很好,並已有了漸好的趨勢,怎麼說沒就沒了?

接著他心中卻是一驚,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他昨夜好像一直沒有聽到那趙家長輩發出過什麼動靜。

要知道,這年代受傷的人,並沒什麼有效的消炎止痛藥,傷口因為發炎紅腫等原因所產生的疼痛很不好忍受,尤其到了晚上四下空寂時更是突顯。

而安靜的夜晚又會極大的放大各種聲音的效果,近邊清醒的人幾乎不可能聽不到任何動靜。

這十分的反常,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等李平回去時,他們本營的老大杜游擊也到了,那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大鬍子。

他正在安慰掩面小聲哭泣的趙蘭月。

趙蘭月的戲演得極好,那柔柔弱弱、楚楚可憐的樣子十分招人憐惜。

而李盛才就有些過了,那傢伙居然在旁邊不停的哭天搶地,不知道還以為死的是他的至親。

至於其他人,就不那麼入戲了,雖然也都努力想要哭喪起一張臉,但卻沒有一個人能擠出一滴眼淚,以至大多都低著頭藏著臉。

好在李平與那趙氏長輩並沒有什麼淵源,倒也省心不用去想辦法演戲。

似乎沒有人對那趙家長輩的死表示出任何懷疑,聽說甚至都沒有人去查驗。外人就只有杜游擊進去看了一眼,拜了一下。

戰亂之時,本就天天都在死人,一個傷重之人不治更是稀疏平常,想引起更多的關注也的確不現實。

後事其實也很簡單。

棺材是不用想了,能有個席子一裹,能有個自己單獨的墳坑,能有塊讓鬼神知道名字的墓牌就已經是厚葬了。

入土時,在一排墳前,李平在旁邊終於可以仔細觀察眾人的表情了。

如果真有陰謀,如此心狠的用別人的命保自己的命,這絕對是一個危險分子。

趙進還是習慣性的沒有任何錶情,史明一直沉著個臉,王成武始終眉頭緊鎖,李盛才還在嚎哭,劉世雄時不時的面露出譏諷,宋寶來則全程木然著。

李平偷偷觀察了一會兒后,也就放棄了,因為只從表情上根本無從判斷端倪。

也許這將成為一個永遠無法解開的迷。

同時,李平也暗暗鬆了口氣。

雖然很殘忍,但他們的身份卻也安全了很多。

幾天來,這一直是困擾他們的一個緊要問題。

如果那長輩不死,像趙蘭月、史明等人的說話腔調、生活習慣等等,時間長了不露餡幾無可能,畢竟這些東西用失意是解釋不了的。

在太陽落山的餘輝中,李平還是一個人靜靜的待著發直。

人性和麻木,把他搞得有點心煩意亂。

這時,不斷傳來的馬蹄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得不收起胡亂猜測的心思並四處張望。

然後,他看到了兩個身著齊腰甲、手持藍色三角小旗的騎士正在營中奔走,營寨之外有更多的持旗騎影正在疾馳著奔向他營。

藍色三角小旗是明軍通常的令旗制式,一般在旗中間也還會寫有大大的「令」字。一個標準的明軍傳令兵不僅會持有藍色三角令旗,其本身衣服的中間前後也會有大大的「令」字。

李平知道這些衣甲鮮明的傳令兵而且還是騎兵只有總兵一級的將軍帳下才會有,估計不是左良玉就是丁啟睿在下令。

這個時候,這樣的心急火燎,這樣的全軍通傳,也不知是什麼緊要之事。

但是再疑惑,他也不敢像個中二青年那樣去裝酷大喊一句:「嗨!哥們兒,有什麼事啊。」或者乾脆犯愣去把人攔住問個明白。

他可不想掉腦袋。

事實上也沒有任何人有這個膽量。

嚴禁在傳令兵未完成傳令前對其阻攔或詢問,是古代軍隊非常重要的一項規矩。

輕則被鞭打,重則掉腦袋,真不是開玩笑的。

事實上,古代軍隊中的規矩之嚴是遠遠超過後世小白們想像的,比如塘報騎兵或步兵向來是直通主帥一人,哪怕是副帥敢提前問上一句也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李平只能本能的急忙向本哨處靠攏,去尋找趙進。

尋到趙進時,趙進正剛得到杜游擊傳令兵的緊急傳喚,兩人對視了一眼后,李平只好先回本隊。

一回到本隊,李平就立即開始清點隊內士兵,並要求大家檢查個人行李和武器,不得亂走。

一番混亂之後,李平隊內已湊成一堆的士兵們一臉茫然的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而難得沒亂跑的馬什長和趙什長則湊在一起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李平小聲嘀咕著。

這時,周邊各處漸漸開始傳出了人馬的喧嘩聲,動靜越來越大,士兵們紛紛四處張望並交頭接耳。

哨內其他各隊也終於亂了起來。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但北邊的遠處並無什麼動靜,也沒有聽到中軍大帳的鼓聲,這應該不是敵襲,卻不知發生了何事?

正在詫異間,卻見趙進滿頭大汗的跑了回來,各隊長和什長們都急忙圍了上去。

不等眾人站穩,趙進就急切的大聲道:「總兵大人令,今夜開始撤軍,暫退南陽。頭十里地只哨、隊旗可引燈照旗,軍兵一律不得打火把,不得喧嘩。大軍半個時辰后拔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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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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