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第八十二章 愉快養徒弟的日子
走廊上,我和太宰治大眼瞪小眼。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
太宰治目死:「棘刺你幹嘛?」
我將他衣角邊眼熟的兩隻幼崽掃視了一遍,又看向太宰治,肯定道:「你要吃小孩。」
不然以太宰的性格怎麼可能主動把聒噪又麻煩的幼崽帶在身邊,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所以太宰果然在過度入水后泡壞大腦走向變態之路……噗。
臉頰一側的軟肉被毫不留情地捏起來,太宰治陰森森威脅:「不許在心裡編排我。」
「唔。」
啪,臉頰肉回彈,我自覺膚色深看不出紅印,必定威嚴未損,遂無事發生地提問。
「太宰,你要養他們?」
「我只要男孩,是這小子死纏爛打我才勉為其難收下贈品。」
我吐槽:「只有一個你也養不好。」
想想太宰治九級殘廢的生活能力吧,自己都養不好還養孩子?不用一周,幾天後我就能在港.黑內網看到他把自己連帶徒弟一塊養死的新聞。
太宰治嗤笑:「你以為是哪種養法?我可沒你當年引導蛞蝓的那種耐心,也做不了雞媽媽。」
「請把最後那個外號里的陸生物種換成海生物種。」
太宰治一時詞窮,他沒好氣道:「黑皮怪你到底有什麼事?沒事快滾。」
我擺擺手,正想拿著好容易鬥嘴贏一局的優勢跑路,目光無意間滑過被少年隱隱保護在身後的少女,動作突然一頓。
?這身骨骼……
「現在有了。」
我腳步一轉,半跪在地向黑髮遮住面孔看起來格外安靜的少女招手。
擋在少女身前的少年頓時像小獸一樣警惕地看著我,他下意識尋求年長者的幫助,「太宰先生……」
「去吧,銀。」
少女抬頭,雜亂的黑髮下是一張灰撲撲的臉,她鬆開和兄長緊握的手,安靜而乖順地走向我。
頂著應當是芥川龍之介的少年兇狠的目光,我從兜口掏出一顆糖遞給芥川銀勉強做安撫。
「別害怕。」
這句勸慰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特別是在我摘下手套為芥川銀摸骨的時候。
顯然從貧民窟出來的孩子並不懂何謂摸骨,全程一聲都不吭的芥川銀渾身都在發抖,芥川龍之介看我的眼神灼熱得都快燒起來,我只能盡量避諱地加快動作,大致得出想要的結果后就立刻收手。
太宰治隨手摁住一副想殺.人模樣的芥川龍之介,問:「摸骨?」
「嗯。」
我起身緩慢穿戴手套,思緒翻滾著,某種想法冒出芽苗。
骨骼和肌肉組織柔韌性和抗壓性出乎意料的好,如果本人學習能力也足夠,理論上是能學會一些一般人無法做到的奇技……
「太宰,這個女孩你還沒有安排吧?」
「請便。」
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垂首對芥川銀道:「銀,你的身體素質很適合繼承我的武學,你是否願意跟隨我加入港口Mafia?我會作為你的領路人教導你作為黑手黨的基礎生存技巧。」
聞言驚魂未定的芥川銀冷靜下來,她抬頭直視我,我聽到一個嫻靜細軟的聲音道:「您要收我為徒嗎?
「暫時不。」
我回望那雙銀灰色的眼瞳:「你擁有選擇的權利,因為做我的徒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要去承擔一些現在的你無法想象的更沉重的東西。」
「在你能做出理智的選擇前,我的武學不會傳授給你。但哪怕今後你拒絕拜我為師,我也依然是你的領路人。」
芥川銀試探地抓住面前人的衣擺,輕聲道:「我願意…先生。」
見她卡殼的模樣我補充未進行的自我介紹:「棘刺,我的名字。」
「棘刺先生……」
我揉揉她的腦袋,把這隻安靜害羞的蘿莉撥到身後,心情頗好地對太宰治道:「感謝割愛。」
全程抱胸觀望的太宰治狀似無意地問道:「怎麼突然想到把那方面的武技傳授給他人?」
「遇到了合適的人,臨時起意。」
太宰治:「是嗎……」
他話音一轉,突然道:「棘刺,你這算是中途截胡吧,不給我點賄.賂?」
我微怔,接上話題:「中間商賺差價可不地道。」
「一口價,幫我寫一個月的報告。」
「過分,頂天三天。」
太宰治不滿道:「哪有這麼壓價的,最低一周,不能再少!」
我當機立斷:「成交!」
太宰治反應過來:「……行啊,都學會講價了棘刺。」
我得意:「到此為止,不能反悔。」
連輸兩局,太宰治看著面前人腦後小辮翹上天的模樣就礙眼,抬腳趕人:「行行行,快滾。」
我躲開對著屁股踢過來的腳,撈起芥川銀趁著優勢在手迅速跑路。
芥川銀腦袋朝後被倒著夾在臂彎里,她遠遠對著兄長揮手再見。
芥川龍之介同樣揮手,自從棘刺解釋清奇怪舉動的意向後他渾身尖銳的攻擊性就收斂了大部分。
「走了。」
師長漠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芥川龍之介趕快抬腿追趕。
眼前是黑色大衣波浪般翻滾的衣擺,芥川龍之介的目光順著衣擺向上偷瞄著。
走廊斑駁陽光的投影下,師長那張用繃帶遮擋住右眼的臉一片冷寂,絲毫沒有剛才嬉笑怒罵的影子。
***
將芥川銀帶回部門,我在部下里找了一位看起來較為親和的女性,先領著銀下去洗漱吃飽飯。這孩子和兄長應該是剛被太宰從鐳缽街撿回來,身上不僅髒兮兮的,肚子還餓得一路都在叫。
看著新出爐的半個徒弟一步三回頭的被領下去,我將身體扔進沙發,雙手指尖相抵著陷入沉思。
教導銀……也許未來會將深海獵人和海嗣相關的所有戰技和知識一併傳授給她,只不過是個臨時起意的設想。
16歲時我畏懼於自身脫軌后可能引起的災難,留下了魏爾倫這個保險。現在,我試圖教導芥川銀對抗海嗣的方法,期望倘若不幸的一天真的來臨,她能作為火種,將火星傳遞給更多人。
這麼想或許過於悲觀,但準備總不嫌多,就當有備無患。
只是如果真的以這個目標來培養芥川銀的話,那純正的深海獵人戰鬥方式就不適合她了,應該說不適合絕大多數人類。
我教給銀的戰技必須適應普通人的體質又能對海嗣起到作用,這就涉及到巨量的改良問題……
第一關就愁得我兩眼發直,等銀吃飽喝足乾乾淨淨地回來我也沒想出個具體章程。
頭昏腦漲地按揉太陽穴,我一抬眼,被面前秀麗俊俏的陌生少女嚇了一跳。
「銀?」
陌生少女歪頭。
我試探地撥開她臉頰旁的長發,眼前是一張幾乎瘦脫相也遮掩不住美麗的稚嫩臉龐。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這……怪不得芥川龍之介和她之前一直有意無意在掩飾面容,頂著這麼一張臉在鐳缽街生存對兩個孩子來說簡直就是災難。
我在抽屜里翻翻找找,翻出一個口罩給芥川銀戴上。
芥川銀摸了摸臉上的口罩,露在外面的眉眼彎彎。
第一天我先對銀進行了全面的身體檢查和知識量測試,不出所料,兩方面的結果都慘不忍睹。看來以後不止體力方面的訓練,各種理論知識課程也得跟上。
嗯?你說為什麼黑手黨也要讀書?這不是廢話,比起炮灰打手當然是六邊形人才存活率更高。
而且你看港.黑的高層里有哪個是文盲?不說畢業於東大的森鷗外,我和中也太宰雖然沒正經去學校上過學,但特地請來的私教可從來沒少過,中也為了背英語還錘爛了三張桌子。
我天天泡在實驗室里搞爆.破、製作裝備都需要足量的專業知識,其他深海獵人不管各自有什麼擅長的領域,讀過的書也絕對不少。
如果銀以後真的要承擔「火種」的責任,那她必須成為一個全才。
「………」
該死,我在想什麼,人家小姑娘都還沒答應拜師呢。
我怎麼這麼急躁……
衣角傳來輕微的拉拽感,低頭,銀灰色的眼睛倒映著我。
此時我們兩人站在路燈下,夕陽已落,夜色漸深,不遠處我曾經居住過的港.黑宿舍樓逐漸亮起零散的燈光。
忙碌的一天迎來尾聲。
我揉亂銀的髮絲,將左胸兩個十字胸針中的小胸針摘下,放進她的手心。
這就是入社禮了。
「無事,去吧。」
少女的背影在視野中漸漸遠去,遠處宿舍樓的燈光像天邊的繁星遙不可及,四周是如墨的黑暗,唯有頭頂的路燈撒下微弱的光芒。
蚊蠅在光與黑暗之間的界限飛舞,不過一眨眼,又從光中一頭扎入夜色,再不見蹤影。
我閉上眼睛。
為什麼……
我……太著急了…太著急了……
緊迫到像……有東西在身後追趕一樣……
***
銀開始了艱苦的訓練。
每日將身體在可承受限度內壓榨至最後一分力氣,比她本人還高的待學習書籍,幾乎沒有什麼娛樂的時間。
我有時看著幼小的少女抱著營養師搭配出來的餐點卻疲憊地塞不進嘴的模樣……按耐不住地遲疑。
這樣真的好嗎?把我的焦慮和期待一併強加在她的身上。
好在這份憂慮還未興起,銀的態度就消除了我的顧慮。
訓練場。
我席地而坐,背靠著鋪著隔音海綿的牆壁,銀像奶貓一樣縮成團窩在我的懷裡睡得正沉。她的手抓住了我胸口的布料,我只得把風衣敞開,像包裹粽子一般將這瘦弱的一團包住。
這不太好,就算因長期的營養不良導致矮小又瘦弱身高連一米五也夠嗆,但銀已經14歲,她長大了,不該跟我這個男性過於親近,就算我是她的老師也不行。
但面對她依賴的姿態,我該死的無法拒絕。
算了,訓練場也沒有其他人,任性一回沒什麼不好。
黑色的半臉面罩散落在一旁,那是之前我考慮到銀的樣貌和她遮擋面孔的習慣製作贈予她的,本是愧疚之下的補償。
好在根據反應,她相當喜歡。
指尖從懷裡少女終於養出點嬰兒肥的臉頰上劃過,我向後仰頭,鬆懈全身筋骨倚靠進牆壁。
腦袋後仰的瞬間,一片和服袖擺闖入眼中。
「………」
我回頭,輕聲道:「紅葉姐。」
身著和服的紅髮女子佇立於訓練場門口,不知靜待了多久。
尾崎紅葉安靜地走進訓練場,她同樣在牆根處席地而坐,伸出手攬住身旁弟弟的脖頸,緩緩將他的腦袋按到自己的肩膀上。
我微愣,到底沒有掙扎,順從地和紅葉姐依偎在一起。
這時我才恍然想起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和她呆在一起了。
隨著年歲漸長,礙於男女有別,我不得不從紅葉姐公寓中那個屬於我的房間里搬出去,雖然……我也沒住過多久吧,先代時期長期處於被監視狀態根本不敢和她過多親近,森鷗外上位后也是自己的公寓和紅葉姐家兩頭跑,最近臨近成年更是不好再多在紅葉姐身邊過夜。
無論何種原因,到底忙忙碌碌,和她相處的時間少了許多。
我倚靠著紅葉姐並不強壯卻穩如磐石的肩膀,渾身的骨頭都像被抽走了一樣,昏昏欲睡。
我……喜歡這種感覺。
就像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便直面危機四伏的險境,這份在狂風中抓住的親情,讓我連更多離家的痛苦都未反應過來,便擁有了第二個港灣。
尾崎紅葉將臉頰挨住身旁人的發頂,用氣音閑聊般說道:「阿棘和太宰君的新鮮事最近在組織里可是讓不少成員津津樂道。」
「嗯?」
我吱了一聲,最近我忙於工作和訓練銀兩頭轉,根本沒關注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
輕輕地笑聲:「兩位幹部同時收徒,幸運兒還是一對兄妹,這可是件大新聞。」
「……不是收徒。」
我感覺到一隻含有薄繭的手撫上我的臉。
「但對外看來你已經與收徒無二了,更何況……這孩子早就將你視為老師,連同那份責任,她也早已做好承擔的準備。」
「可我還沒做好準備。」
我閉上眼,有指尖撫摸著我的眉眼。
「這是一攤渾水,而我未必會勝利。將銀拽入其中,便是將她送往必死的結局。」
這想法太悲觀了。
「這可不像你,阿棘。」
長姐總能輕易察覺到異常。
「你太過急躁,你在為何而憂慮?」
我啞口無言,喃喃念出無可知的恐慌。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為何會急迫,才是最讓我焦慮……乃至於恐懼的原因。
痛苦的戰慄感爬上心脈,野獸察覺到了危險的來臨,它狂躁地怒吼著,卻無法用雙眼發現任何一個敵人。
我忽覺得窒息,腦袋像被重鎚狠狠砸碎,視野前天花板的燈影一晃而過,我似乎看到了燈光映出的長窗,飛蛾群在窗口洶湧流過。
下一秒,燈罩碎裂,玻璃破碎的嘩啦響聲中,燈源喪失了。
一直以來昏昏欲睡的困意頓時如潮水席捲而上。
我墜入了黑甜的夢鄉。
……
………
意識從昏沉香甜的黑暗中上浮,我恍惚醒來。
第一眼是寬大的藕粉和服袖擺,視線尋著衣擺向上,是淺眠的紅葉姐。
懷中的氣息變化,尾崎紅葉睜開雙眼,她垂眸撫開自家弟弟睡得到處亂翹粘上臉頰的頭髮。
「睡的如何?」
我爬起來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只覺得從來沒有睡得那麼輕鬆舒適過。
「不錯,很好地緩解了疲勞。」
尾崎紅葉抖抖褶皺的袖擺,她輕拍著和服,支著微麻的雙腿起身,「好事情,只是阿棘你閑聊間就睡著了,看來精神還是太過緊繃,已經讓身體感到疲憊了。」
?
「什麼緊繃?」我奇怪地回頭。
尾崎紅葉的身體驟然僵硬。
她嘴唇張闔,像許久未上潤滑油的木偶,緩慢地抬頭看向面前的人,眼球在那張滿面輕鬆的臉上來回逡巡。
「你……阿棘之前,似乎因為一些事情很緊張的樣子……」
我迷惑:「近期並沒有需要留心的事務。」
如今龍頭戰爭結束,港口Mafia橫掃橫濱里世界,高瀨會、GSS被打壓地抬不起頭徹底構不成威脅,在里世界緩過這次陣痛冒出下一批雨後春筍之前我有足夠昂長的悠閑時期。
我能有大量的時間用在銀身上就是最大的證據,都輕鬆成這樣了還能有什麼可緊張的?
「紅葉姐,你怎麼了?」
尾崎紅葉:「………」
她閉上眼睛:「不,沒什麼。」
尾崎紅葉扯起嘴角,重新睜開的紅瞳中一派溫然,沒有半點震動和狐疑。
「姐姐看你前段時間沉浸於培養小銀,甚至因對她的教導問題苦思冥想、格外緊張慎重的模樣很是感慨。」
「想當年姐姐帶著你的時候也是這般,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你都長大了。」
我正端著銀從茶水間抱過來的茶壺牛飲,聞言一陣臉熱,胡亂擦了擦嘴。
「成長起來是件好事。」
脫離年幼時那副限制頗多的姿態自然是件好事,我主動擁抱了一下紅葉姐,埋頭在她頸窩蹭了蹭。
唔……我已經比紅葉姐高了。
尾崎紅葉手指在懷中人的髮絲間穿梭輕撫,另一隻藏進寬袖內的手攢握地死緊,她輕聲道:「這裡沒有別人,多抱一會沒關係的。」
「不了。」
我戀戀不捨地把腦袋□□,「我帶銀出幾個外勤任務,熟練一下這段時間的訓練成果。」
尾崎紅葉:「………去吧,實踐永遠是最好的老師。」
她只能放手,看著神采奕奕精神昂揚的弟弟對她告別,頭也不回地……走出她目之所及的盡頭。
***
以黑色為主體的人形彷彿一抹幽影,以蛇般靈巧且極具瞬時爆發力的動作穿梭在倉庫堆疊的貨箱之間。崩潰的敵人無論如何打轉也無法抓住到他們對手的蹤影,最終只能像被貓戲耍的老鼠,被芥川銀逐個擊破。
「嘭!」
最後一個敵人捂著脖子嗬嗬倒地,芥川銀才終於在他人眼中現身。
我看了全程,從倉庫頂部的鋼結構上跳下來,心情不錯地拍拍穿衣風格味道和我一般的銀的肩膀。
沒錯,銀穿著的這一身極具科技感和實用風格的機能風作戰服是我親手設計製作的。換言之,銀現在跟我一樣滿身舟味,一看就是正宗的方舟特種幹員。
掐著銀的腋窩把她舉起來顛了顛,啊……不枉我像當初劫持瓦工師傅學土木一樣邀請設計師來為我授課,看看這熟悉的方舟味美少女幹員,我和我徒弟現在一看就是一夥的!
如此獨立特行!
「老、老師……」
芥川銀羞地唯一露在冷硬面罩外的雙眼濕漉漉的,她踢踢觸不到地面的腳尖,「有、有其他人在……」
「都是自己人。」我把她放下來,示意跟著善後的金石他們:「處理掉。」
金石會意,把倉庫里倒在地上無法動彈的人全部拖下去,這些人免不了去審訊部走一遭。
銀如今暫時短期使用的武器是一雙單刃匕首,刀鋒上淬了神經麻痹類毒素,這彌補了她力度不足的缺點,敵人只要破皮就是勝利。
也就是說,不追求致死率。
因為我還沒準備好教一個孩子如何……殺.人。
「……實踐活動結束,現在是放鬆時間。銀,你想去哪裡玩?」
芥川銀眼睛亮起來:「和老師,一起去河邊散步。」
真是相當低的要求,太容易滿足了。
我無奈拍拍極其好養活的徒弟的腦袋,遣散金石等人,領著她渡步至鶴見川,沿著河堤慢慢行走。
銀牽著我的衣擺欣賞著陽光照耀下波光淋漓的海面,我緩步思索著她今日實戰中暴.露出來的缺陷。
礙於還未徹底調養好的營養不良的身體、年齡、以及無法迴避的女性天生的體力缺陷,銀現在是個典型的刺客or特種模板,而且還是面板數值被下了毒的低出場率幹員。
精於自暗處刺殺,這方面確實具有一點就通幾乎教都不用教的天賦。但高敏低防低續航,攻擊力中等,必須依賴毒素……啊我的天。
我抹了把臉,冷靜冷靜……這才一個多月,銀已經夠意思了。
「老師,太宰先生和哥哥。」
銀拽拽我的風衣,指著河裡從鶴見川上游飄下來的一具屍體,河堤上有一位黑風衣的少年亦步亦趨地追著漂流的屍體跑,我聽到了一聲聲「太宰先生」。
……這啥?
我把那具屍體打撈上岸,太宰治雙目無神地躺在青草地上,撅嘴吐了條活魚出來。
我把風衣脫下來給他蓋好免得著涼,想了想,又把蓋到腦袋頂上的領口拉到他脖子下面。
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安靜地蹲在一旁,芥川龍之介不知為何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蔫的。
太宰治盯著萬里無雲的天空沉默半響,幽幽問:「不問我為什麼在河裡嗎?」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入水是常態。」
太宰治:「………」
他直挺挺地坐起來,語氣怎麼聽怎麼幽怨:「聽說你養孩子養的很開心啊,棘刺,銀醬很讓人省心吧。」
「確實。」
太宰治慢慢轉過頭盯著我:「我不開心,我要被愚蠢的弟子氣死了。」
「不像。」
太宰可不像是會因為龍之介生氣的人,龍之介腦子太擰做錯了事太宰只會揍人絕不屑於生氣。
況且,「恭喜,氣死也是一種死法。」
太宰治從草地里摸出一塊石子,丟到面前人的榆木腦袋上。
「笨蛋。」
我:??
「你是青春期的女高中生嗎?」
莫名其妙,怎麼又算到我頭上了。我把剛跟腦門親密接觸的石子撿起來丟回去,「衣服還我。」
「呵。」太宰治把白色風衣穿上,用行動表示到他手裡的東西就像打狗的肉包子,主人試圖要回來是痴心妄想。
我怒,撲上去就要扒他衣服奪回財產。
兩個人在鶴見川河堤旁的草地上滾來滾去,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一對兄妹榮幸地做了觀眾,手拉手蹲在原地看著兩個名聲赫赫的港.黑幹部上演幼兒園打架。
太宰治氣喘吁吁地抱著皺巴巴的白色風衣,半截身子滾進鶴見川的河水裡。我拽著一把繃帶不放手,含恨看著風衣已經在搶奪中被糟蹋的不能要了。
太宰治喘過氣,泡在河裡的雙腿劃了划,攪和起一片河泥,「喂,棘刺。」
看著那些泥我簡直不忍直視,撇過臉:「說。」
「你教導銀有一個多月了吧?」
「所以?」
「為什麼不帶她執行滅.口任務?」
「………我還沒收她為徒。」
「你這話都讓人想笑,不說銀早就改口叫你老師,你自己也已經默認甚至做好後期的訓練計劃了吧。」
「………」
太宰治仰望著天空:「我從森先生那裡看過部分深海獵人的資料,他們當中一定有不少人手上是沾過人.命的。」
「從資料上看就能感覺到那些獵人不是古板的傢伙,那個第二大隊的隊長歌蕾蒂婭,據說最後殺了不少Poseidon研究所的研究員。還有你的隊長烏爾比安,教會的信徒他幹掉的只多不少。」
「嘖,我知道。」
我煩躁地撓頭:「給我適應的時間。」
太宰治轉過臉,被拽掉繃帶后顯露出來的右眼與左眼一同注視著金瞳的劍士。
「別告訴我你當初第一次殺.人的時候真的留下了心理陰影,我會笑出聲的。」
我霍然起身:「用不著你多嘴。」
「明天我會帶銀執行滅.口任務。」
大步爬上河堤,芥川銀小跑著跟上我的腳步。我風衣也不要了,帶著徒弟扭頭就走,實在不想看見背後那個糟心的傢伙。
太宰治抱著風衣打了個哈欠,他慢悠悠道:「棘刺,你可得快點。」
「現在你還有心思教,過段時間可就不一定了……」
遠遠走開的人早就聽不見這句話了,太宰治拂開遵守在他旁邊的芥川龍之介,拖著一身泥從河裡爬起來。
「真是不領情的傢伙。」
「走了芥川,打道回府。」
「是!太宰先生,在下可以背你。」
「不,我討厭臭烘烘的男性。」
「非常抱歉!」
***
逃避,好吧,我承認我確實是在逃避。
雖然如今早已釋然,但當初稍顯慘烈的初.次體驗顯然還是在我心裡留下了一些芝麻粒大小的陰影。
讓我去把一個祖國的花朵引上歧途——哦這又不是我國家的花朵——但管他呢,讓我手把手去教一個又瘦又小的幼崽如何更好的殺.人,我早就被踐踏過無數回的社會主義價值觀真的要窒息了。
芥川銀抓著師長的小指搖搖手臂,提醒般小聲安慰道:「老師,我在鐳缽街的時候已經和哥哥一起殺死過很多想把我們抓去賣掉的人了。」
……哦操,這狗.屎的世道。
我放下扶額的手,把銀牽到窗前,指著對面老舊酒店5層的一間客房,問:「目標的資料都記清楚了嗎?」
「銀已經背下來了。」
「最後檢查一次裝備。」
銀聽話地把身上各個暗兜內袋中的刀.槍.毒具再次檢查一遍,固定緊半臉面罩:「沒有問題。」
我怕怕她的肩膀:「無需有心理負擔,此人參與多次人/口拐.賣,慣愛逼良為/娼,死有餘辜。」
銀認真地點頭。
「去吧。」
乘著夜色,芥川銀躍出窗檯,用勾爪輕易盪至小酒店樓體外側的消防樓梯,不過呼吸間便鑽進了建築內。
我在沒有開燈的民宿里靜坐,有些忐忑地等待著,只覺自己像極了等在產房外的父親。
一刻鐘后,銀安全歸來,身上除了一點輕微的血腥味外沒有任何血跡。
我雙眼像雷達一樣對著銀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掃了一圈,很好沒有任何傷口,看眼神也很精神,目測沒有心靈受挫。
「老師,銀順利完成任務。」
「做的不錯。」
芥川銀摘下面罩,仰頭鄭重道:「老師。」
已經養出肉的健康面容滿是嚴肅,銀灰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凝望著師長。
「我現在是您的徒弟了嗎?」
我回望著她,半響無言以對。而銀得不到回答就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我被這執拗擊潰,只得嘆氣,道:「是。」
銀揚起笑容,撲上來抱住我的腰。
「老師!」
唉……我手掌蓋著她的腦袋,分外頭疼。
搞不懂,這年頭怎麼會有主動往火坑裡跳的小孩。
總之,銀的初次試手任務圓滿完成。
雖然看銀的樣子對殺.人並沒有太大的負擔,但念及她正處於三觀塑造的關鍵時期,我還是把我的經驗之談教給了她。
「做為一個黑手黨,既然殺死他人,那就要有被他人殺死的覺悟。」
「但這不意味著面對尋仇者時你要引頸受戮,人具有自私性,這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每個人都有不能去死的理由,所以你與對方各憑本事即可。」
「當然,原則不能丟棄。黑手黨也不是濫殺之人,不殺老幼、不動病殘,最重要的,不牽扯無辜之人。」
「只與里世界人爭鬥,只與里世界人交鋒,那麼最終向你尋仇的也不過是一群同樣手中沾了人命的同道中人。既然如此,生死之仇自然按照里世界的規矩處理。」
「無論結局如何,都沒什麼好怨懟的。」
一番話講完,銀似懂非懂,但也認真記住。
我看著她的樣子忽覺好笑,也不知我當初在他人眼中的心理變化是何等模樣。
摸著下巴,我想起身上背負著的一堆深海獵人的複雜背景。倘若在這個身份背景之下,知情者眼中我當時的心理轉變應當是一種……龐大的迷惘和困惑吧。
從保護者的變為加害者,從護衛人類到殺死人類,身份的極端轉變恐怕對一個被兄長阿姊們保護的很好的獵人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噗,想這些有什麼用。
我領著銀回返港.黑。刀上開了血,人也向我拜師,銀理所當然地進入訓練第二階段,即正式開始學習與深海獵人和海嗣相關的知識。
首先,我讓銀在眾多品種的冷兵器中選擇一樣屬於自己的武器。
鑒於深海獵人的特殊性,一把合適的武器相當重要,獵人可以沒有伴侶,但絕對不能沒有武器。
經過再三考慮,銀和我一致選擇——鏈劍。
合為劍,解為鞭。兩種形態靈活多變,鋒利靈巧的鞭型恰到好處地彌補了銀力氣上的缺陷。
各方面都很完美,然而鏈劍算是奇兵,由於過於靈活使用方面比尋常武器更為艱難,記錄在冊的使用者中不少曾被自己武器傷到過,銀的課程中不得不追加鞭法和劍法。
除此之外依然保持著大量的基礎訓練,畢竟攻擊力雖可以依靠武器和技巧彌補,但銀的續航和耐力想提上來便無法取巧了。
又進入埋頭訓練不知歲月的時期,在銀努力的時候我也沒閑著,著手準備為她鑄造一把鏈劍。
銀現在用來練習的鏈劍是通用款式,我必須要根據醫學預測中她成年後的身高和臂長給她重新量身打造一把最適合她的武器。
這把鏈劍中要加入多項特殊的改良,無論是模樣還是形態。最重要的鍛造技術我準備取用深海獵人製造武器的技藝,這樣成品就能擁有像我的劍一樣無與倫比難以毀壞的強度。
我把自己關進位作室,扒著製作台和鍛造爐苦思冥想。
原諒我平常不會有事沒事就翻腦子裡那份深海獵人棘刺的記憶,那份記憶一般都是像存在電腦儲存檔里的文件夾一樣,我在生活中遇到關鍵詞才會檢索出相關部分回憶兩下。
如今需要用到深海獵人製作武器的全套特殊技術,我只能費勁地翻出一個個零碎的片段,湊出一套鍛治技藝。
接著熱火朝天地開始擼鐵。
錢如流水一般換成材料扔進鍛造爐,萬幸科技發達,我不用像曾經的打鐵師傅一樣一刻不停地守在鍛造爐前維持爐溫,不時出來放風完全沒問題。
然後在我鑄劍的間隙銀來找我了。
當時我正趁著人在外面的時間瘋狂批閱文書,長高不少的銀鑽進辦公室。她趴上辦公桌,下巴放到我批完的文件堆頂,睜著眼睛安靜地看著我。
我停筆,順手摸摸她的腦袋。
「何事?」
銀眨眨眼睛,將困惑一一道來。
我了解后哭笑不得,原以為是什麼難解謎題,誰知道不過是一些小事。
近日我忙於鑄劍,除了必要的訓練指導之外並沒有像前段時間一樣事無巨細的和銀呆在一起,銀單獨行動的時間便多了起來。平時按照組織規矩接取定量的外勤任務,過程中與他人的交際問題難以避免,和中底層成員接觸多了,一些真真假假的流言便傳進了銀的耳朵。
「他們說,老師冷漠古怪、難以揣測,是個怪人。」
芥川銀歪頭,臉頰與文件貼合,擠出棉花般的軟肉:「但是,老師、很好。」
她思索著像是在回想記憶,慢慢道:「雖然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但、老師很好,傳言與事實不符。」
我勸導:「庸庸碌碌之眾常人云亦云,臆造之言無需在意。」
這麼多年港.黑內對我的傳言還是老一套,我多少也能摸清在這些所謂的大眾眼中我為什麼脫離不開「古怪」二字。仟仟尛哾
「他們口中譴責古怪,無非是老師行為處事與社會潛規則不合,我行我素,過於突兀而已。」
嘁,霓虹人就是這樣,容不得差異和個性,個人必須融入群體,否則特異者便會遭到群體的一致霸凌。
但那又與我何干,我自認穿越以來妥協的東西已經夠多,光非得在這片土地棲身就已是無可奈何的選項,再讓我繼續退讓乃至被同化——痴心妄想。
習慣、觀念等等皆維持著故鄉的模樣,如今的我足夠強大,自然該是他人來適應我,而非我去適應他人。
「有時大眾所謂的規矩是一種無意義的馴化,而這種馴化除了使你得到一些毫無價值的稱讚外沒有半分益處。」
「銀,他人之言、他人眼光,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必要。」
我彈彈銀的額頭:「保持自我就足夠了。」
閑言碎語愛說就說,自己舒服才是第一位的。
銀捂住額頭,露出小小的笑容:「所以,老師是特殊的。」
我挑眉,銀掰著手指舉例:「老師、太宰先生、尾崎女士……都很特殊,嗯……」
她想出一個形容詞:「優秀。」
「油嘴滑舌。」
芥川銀在老師的指尖再次敲上額頭前跳下辦公桌,用訓練時的速度飛鳥一般竄出辦公室。
看著她沾染上星點活潑因素的背影,我只得無奈搖頭,許是關係日益密切,銀在我面前也越來越放鬆,再不復初到時那副羞澀寡言的安靜模樣。
總歸是件好事。
夜晚,Lupin酒吧。
我和織田作相對而坐,閑聊間談及白天與銀的交談,我嘬飲著酒液,淡淡擲出評價。
「工作太少。」
那些底層成員都有精力和膽量在銀面前嚼舌根,看來還是太過悠閑忘了分寸。
織田作之助算了算他最近的工作量:「我最近很閑。」
「沒說你。」
「但我也是底層成員。」
「很快就不是了。」
「這倒也是。」
我舉杯:「為新生活。」
織田作之助碰杯:「為新生活。」
「乾杯。」
「叮。」
織田作之助心情很好:「我遞交辭呈了。」
「?那你怎麼還在這?」
「人事部要求提前一個月遞辭呈,好交接工作。」
「哼,昂雜的無用程序。」
「可能這就是人偽裝自身的習性吧,沒有工作就必須製造工作,否則就會被辭退什麼的。」
「經驗之談?」
「不,我不需要。」
一杯酒下肚,僅一刻鐘的簡單小聚,我和織田作便各回各家。我重回實驗室長駐鍛造爐擼鐵,織田作作為新手爸爸趕回家繼續奶孩子。
又過了兩周,在我跟鍛造爐相親相愛的第58天,一把嶄新的鏈劍出爐。
感謝科技、感謝我空了大半的小金庫,不然我擼鐵的日子還得延長。
我拿起這把通體銀灰的劍,入手質輕,劍身狹長。劍格與護手組成相連的飛羽狀,遠看整個劍柄形似飛鳥骨架,渾然一體。
只需按住劍格處作為鳥目的圓石,再一抖劍,本嚴絲合縫的劍身便自動鬆開機關卡扣,整個劍體頓時延長,化成一條寒光凜凜的鏈鞭。
我試著甩出一鞭,隨著鞭體與空氣相搏的尖嘯聲,鞭尾劍尖擦過製作台,輕易把檯面削掉一角。
很鋒利。
按住鳥目將鞭重收為劍,我撫摸著劍身沉吟,總覺得跟我的劍比……手感上差一點。
差什麼我也說不清,按理來說鍛治工藝步驟都沒錯……算了,質量檢測各方面都過關,這點差異也無甚影響。
這把劍走的是靈巧的路子,不像我的劍又重又大,自然用不上劍匣。我將鏈劍收入劍鞘,劍鞘上的掛帶能讓銀輕鬆把劍掛在腰上隨身攜帶。
時隔多日,終於大功告成。我在熄爐的實驗室外席地而坐,面對著趕來的芥川銀,親手將這把嶄新的鏈劍交給了她。
我端詳著面前身姿挺拔的少女,薄而勻稱的肌肉覆蓋著她的骨骼,此時的銀與她最初的樣子對比堪稱天翻地覆。
身體素質提升、填鴨式灌輸的知識量、劍法和鞭法小成……銀的地基已經打好,是時候進一步學習——即具體針對海嗣的特殊武技。
銀學習的武技改良自深海獵人,可以說是我為她量身定做。摒棄獵人基於強橫肉.體才能實現的部分招式,在普通人能實現的基礎上以更為刁鑽的方式達成克敵的目的。
「之前我們講解的各種類海嗣的習性和弱點中提到,大半恐魚和海嗣是一種結構生物。也就是說,你能接觸到的不少恐魚和海嗣是由骨骼和關節來支撐身體。」
我在實驗室內的白板上大致畫出記憶中幾個醜陋的海嗣,指給銀看。
「銀,你沒有力氣像我一樣把海嗣直接切割成塊。想要拆解它們,你在遭遇戰鬥的第一刻就要首先尋找它們結構上的薄弱點。」
「即,關節或結合處。類比建築物,你要做到的就是拆毀掉支撐海嗣的承重結構。」
銀是個很好的學生,我講她聽,我說她做。在實驗室為她講解過改良版武技后,她便一直泡在訓練場研究練習。
我的心情卻很是複雜。
實話說,這份改良版武技真正能對海嗣起到多少作用連我也不能給出準確答案。普通人和海嗣的肉.體強度差異太大,更別說銀沒有異能強化身體,還是體力薄弱的女性。
她想要做到像深海獵人一樣同海嗣在正面戰場上廝殺——難,很難。
我對銀的設想其實只是讓她作為一個知識的承載體,熟記各種對海嗣抵抗裝置的製作方法和武技,具備行之有效的抵禦思路和大量經驗。
換言之,銀的定位是——教官。
而非戰士。
但這種話面對每日揮汗如雨的銀根本說不出口,徒弟正在努力,師傅怎麼能先打擊積極性?
我很快說服了自己。
學!戰鬥一定要學,不親身體驗僅背誦知識豈不是紙上談兵。
我精神起來,誓要給徒弟做好後勤。之前給銀做的那套特種幹員刺客服已經不適合她,我大手一揮、銀行卡一刷、製作台奮戰一個晚上,趕製出一套新制服。
依舊是滿滿的方舟味道實用主義機能風,高馬尾、半臉面罩、風衣、長靴、手甲,部分透明和反光面料、口袋和卡扣……最後我靈光一閃,在衣領後方加繞了一條金色的長飄帶。
待銀穿著這一身新制服現身,腰帶扣挎著長劍,金色飄帶在她身後如旗幟般飄揚——
我激動地一拳報廢辦公桌,掐著銀的兩腋把她舉起來顛了又顛。
銀,你升變了!
從特種轉職近衛了啊!
「老、老師!」
芥川銀耳朵通紅,撲騰著逃脫。
我打量煥然一新分外帥氣的徒弟,覺得似乎差點什麼。目光徘徊著,落點到銀露在面罩外的一雙眼睛上。
我恍然,銀可不像深海獵人有敏銳的感官,海嗣出沒的地方常有海霧,銀憑藉肉眼是無法在霧氣干擾下看清地理環境的,她需要一個照明工具。
「等著。」
風風火火地衝進實驗室,我對記憶里所有的深海獵人進行搜尋,他們使用過的較為特殊的裝備……溫蒂……流明——對,流明!
醫療幹員流明,原名喬迪·方塔納羅薩。他加入深海獵人是巧合之下的結果,原本按照他父母燈塔工程師的身份他應當繼承家學,最終加入維繫深海獵人前線戰鬥的龐大後勤隊伍之中。
我不清楚他經歷了什麼才從後勤隊伍走上危險的前線,成為一名戰地醫生。但無法迴避的一點是他本人的體魄和生理耐受在獵人中都並不出色,所以常常需要依賴各種戰術輔助裝置才能正常參戰。
為了彌補視覺上與同僚的差距,喬迪從他出色的工程師父母的筆記內獲得靈感,製作出一種照明單元——提燈。
那實為一種形制特殊的法杖,製作工藝混合了Poseidon研究所提供的新型科技。在特殊技術的加持下,這盞小小的燈所散發的光芒長明不滅,且能以影響神經系統的方式起到威懾敵人的作用,做到在恐魚和海嗣的攻擊下保護自身與同伴。
沒有比這盞提燈更適合銀的了,因為它本就是一個普通人奮起直追下的產物。
我回想著曾旁觀流明維修提燈時的場景,剔透且堅硬的燈罩、以礦石為主體的燈芯裝置……但願我能仿製出成品。
又是幾個通宵,我熬得頭昏腦脹,可能是用腦過度,最後一個步驟完成前我眼前發黑滿是重影,一頭栽倒在製作台上睡了個昏天黑地。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捂著像灌了水的腦袋爬起來,拎著提燈踹開實驗室大門,旋風一樣衝進訓練場逮住正在訓練的銀。
感謝上蒼,哪怕我只知其形不解其意,但這種程度卻正好能仿製出一盞提燈來,將將夠用。
「銀,拿著。」
銀卻上前撐住我的肩膀,她注視著我,聲音像繃緊的弦:「老師,您需要休息。」
「我剛睡過。」
現在精神的很不用再睡。
拉開銀的手,我把提燈塞進她手裡。
「拔出劍讓我看看。」
芥川銀提高聲音:「您需要休息!」
我敷衍:「看完就睡。」
芥川銀只得咬牙拔出劍,一手提燈一手握劍,擺出作戰的姿態讓大腦一根筋的老師檢閱。
我端詳著她的模樣,看著她的劍和提燈,身後飄揚的金色飄帶,半響無言。
「……銀。」
許久未攝入淡水的喉嚨發出沙啞的聲音,我陳述著雙眼所見的事實。
「你不像一個深海獵人。」
制服風格…戰鬥方式……哪一樣都迥異於獵人。
我的徒弟,已經能稱得上是另外一個群體了。
我帶她開闢了一條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