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酒醉難定天涯路 半斛夢中遇亡魂
卻說張角和半斛回了山寨,與眾人往下望去,敵營已經完全衝垮。
剩下的殘軍敗將,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眾人互相執手慶賀,波才又要安排宴席。眾小嘍嘍將張角和半斛高高舉過頭頂,就那麼托著往寨里走。換做三天前,必然是要拿去烤了,此時山賊卻像是百姓豐收時托著稻穀一般開心。
波才帶著管亥三個,席間就跪拜下來。
波才說道:「我波大腦袋平生並沒有佩服過誰,此番得識張氏三雄,生平所幸。三位不計前嫌冒死助我山寨,保我千百人性命,在下願做馬前一員小卒,聽候差遣。」
管亥、徐和、司馬俱也一起說道:「請張角為各山盟主,在下願效犬馬之勞。」
張角推辭道:「我兄弟幾人雖然離了天齊廟,修道身份卻沒變,怎可落草為寇?」
波才說道:「我等也不想久居此地,奈何沒有營生手段,這朝綱腐敗,土地兼并,苛捐雜稅甚重,不做強盜,如何安身立命?」
原來這波才本是個屠夫,管亥本是個伙夫,徐和本是個漁夫,司馬俱本是個馬夫,皆因為有些領導力,帶領本鄉活不下去的民夫落草為寇。
張角其實從內心裡是瞧不上這些山野村夫的,雖然自己出身卑微,但是這些年學醫悟道,自認已成人上之人。然而想效陳勝吳廣之志,揭竿而起,這些底層民眾甚至三教九流都是拉攏的的對象。
張角對幾位首領說道:「容某和兄弟幾個商議一下,明日再給答覆!」
當日眾人又喝了不少酒,張半斛也許久未如此愜意過,彷彿忘了前世今生的煩惱,席間就唱起《朋友》,引得一片叫好之聲。
夜裡,張角和半斛睡在一處,張寶已經鼾聲震天。
張角問半斛:「關於下一步咱們何去何從,此事如何看?」
半斛喝得迷迷糊糊的,本來是挺能喝酒的一個人,但是身體換了,古代的米酒又容易喝多,後勁兒十足,一時失去了思考能力。
半斛應道:「明日再說,明日再說。」說完便要去吐。
張角晃了晃半斛,又問了一遍。
張半斛適才清醒時,心裡也躊躇不定,一方面想回洛陽闖出一番名堂,卻也擔心喪命在那裡,一方面又覺得落草為寇不失個萬全的辦法,可又違背了活出一口氣的初衷。
張半斛打了個嗝,緩緩說道:「我也猶豫……是否……要去洛陽。」
張角說道:「你現在就回洛陽,過於危險,那十常侍洛陽多有耳目,恐對你不利。古話說廣積糧緩稱王,待到你有了資本和實力,再回洛陽報仇也不晚。」
張半斛想了想,張角說的也有道理,現在去洛陽,一個城門官就能拿住自己,洛陽也沒有內應和耳目,去了自然十分兇險。
張半斛便問張角:「大哥……大哥是如何、如何決定的?」
張角答道:「我若留下,咱們只能偏安一隅,要想壯大,還需遊走四方。我想好了,想讓半斛兄留下統領這些山寨,我和張寶去冀州,再拉攏幾隻隊伍。」
張半斛聽著聽著,已然睡意襲來,腦中進不得話語,只聽了個大概,隨口應道:「好,好。」
後面也聽不清張角再說何事,一頭栽倒在床上。
張角沒辦法,給半斛蓋上被子,自己也不勝酒力,便去睡了。
夜裡到了三更,半斛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聽見有人叫「張梁」的名字。
張半斛心裡咯噔一下,第一反應是身份暴露,難不成追兵到了?
想到這裡半斛酒醒了一半,立馬坐了起來,左右環顧,發現張角卻不在身旁,只剩被子。再看屋外,颳起了狂風,門被吹得一開一合,咯吱作響。
「張梁、張梁」
聲音還是在不斷傳來。
張半斛叫道:「佔了這個身體非我所願,然而我已不是之前的張梁,不管你是人是鬼,請勿打擾。」
然而叫聲還是不停,同時屋外好像一襲白影飄來盪去。
張半斛繼續喊道:「我師父祿睚子傳我乾坤術,可洞察萬物,你若再不離去,我便念咒讓你現行。」
「那便使我現行吧。」那個聲音說到。
張半斛自言自語道:「這鬼還挺倔強,正好試試乾坤術。」
於是就把之前乾坤術背住的部分施展了一遍,喊聲「如律令!」
話音剛落,一個披頭散髮的中年男子出現在半斛面前,似憑空從天上掉下,地上長出一般。
半斛起初嚇了一跳,但是又很快鎮定下來。人穿越過一回,也就不怕鬼神了,因為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半斛也是鬼,附在張梁身上的一隻鬼。
那中年男鬼抬起頭,只見脖子上一道血印。半斛看那人臉時,覺得十分熟悉,好像認識了很久,但又無比陌生。
「吾兒張梁,吾乃張奐。」男子說到。
張半斛其實剛才心裡也猜了八九不離十,能這麼喊張梁名字的也就是張奐了。
但是半斛記憶里卻想不起父親的樣子,就和想不起未婚妻的名字一樣。唯一了解自己身世的老管家撒手人寰,自己也想不起都城中有什麼其他相熟的人,只聽馬道長講過張奐的一些生平,對相貌卻沒有概念。
張奐此時淚流滿面,雖然披頭散髮,卻也難掩英雄氣概。
張半斛被張奐一把抓住雙肩,用力搖晃,彷彿死的是自己一般。
「爹。」張半斛從嘴裡擠出一個字來。
張奐應道:「吾兒,你且聽著,速去洛陽,給我報仇!」
張半斛心想自己和張奐其實沒有半毛錢關係,連養育之恩都談不上,自己說要去洛陽報仇,也只是打著報仇的口號給自己立個將門之後,忠肝義膽的人設。
張半斛感覺肩膀上的雙手冰涼,又似鐵爪一般僅僅卡住,趕緊說道:「父親放心,我定要報咱們全家之仇。只是孩兒身單力孤,你又沒留下什麼遺產,此事需從長計議啊!」
張奐鬆開雙手,哈哈笑道:「十常侍那些殺千刀的,萬萬沒想到,我還另有準備。吾兒,你可知道,那些宦官為何追殺於你?」
張半斛說道:「可能是我年輕有為,潛力無窮,怕我報仇。」
張奐說道:「錯了,只因你是我五個兒子中最不成器一個,一時疏忽將你落了。」
張半斛心想,有時候無為也是好事。
張奐忽然手一揮,將門窗盡數封死,然後低聲對半斛說道:「吾兒,你且記下我接下來要說的話,記住了可令你雲蒸龍變,推濤作浪,攪動洛陽城不得安寧。」
未知張奐所講何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