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家長言之有理
「我來曰本已經有十年了,十年中有幸認識諸位,有幸被諸位認可,也有幸和諸位一起承擔這段歷史,這些年過得無怨無悔。
多年來托諸位的照顧,給諸位添麻煩了。」橘政宗說。
「是老爹你在照顧我們。」源稚生看著橘政宗的眼睛說道。
「是政宗先生照顧我們!」其餘幾位家主異口同聲。
「大家都是一家人,過去的那些時日我確實努力照顧諸位,希望各位能過上好生活,諸位也確實照顧我,沒有諸位的努力,我早已經死了。」
橘政宗看了看窗外,幽幽地嘆了口氣,「又是雨天,真懷念啊。
很多年前我第一次來到曰本,飛機落地的時候打開艙門,外面也下著這樣的雨,風又濕又冷,冷到骨頭裡。」
他頓了頓:「這裡的很多人都知道我並非生在曰本,之前這麼多年能以大家長的身份生活在這裡,對我來說是意外的光榮。
但在過去的十年裡我確實有很大的失職,我想諸位都清楚在過去的十年裡,我們損失了很多地盤,也損失了很多同胞。
每年我都要出席這樣那樣的葬禮,穿著黑色的和服,戴著墨鏡來遮掩悲痛。
戰後曰本越來越繁榮,家族也隨之興盛,然而我們的敵人——勐鬼眾,也越來越壯大。」
「這些並非政宗先生您的責任,在對抗勐鬼眾這件事上您已經身先士卒,如果沒有您,家族的局面會更加危急。」風魔家主說。
橘政宗伸手示意他不必勸慰自己,而後聲音冷厲無比:「可是就在昨天夜裡,勐鬼眾麾下的赤備組織,竟然公然夜襲卡塞爾秘黨執行官所入住的酒店!他們想要做什麼!?」
「應該是想挑起我們和秘黨的戰爭!」宮本家主面色嚴肅道。
「沒錯!」龍馬家主也應道,「他們無時無刻不在處心積慮的對付我們!」
「看來勐鬼眾的問題到了不得不解決的時候了。」櫻井家主說。
「確實如此!」橘政宗大聲道,「但卡塞爾秘黨的問題我們先放在一邊,今天我們主要聊一聊勐鬼眾!
我想先給大家講一個故事,這個故事的主角叫櫻井明。
他出身在櫻井家,各方面都算是個健全的孩子。
但在五歲的時候被檢測出血統不穩定,換而言之他是個『鬼』,檢測結束后他就不再是我們的同胞,而變成了我們監控的目標。
他被送往神戶深山中的寄宿學校,那以後他再也沒能出來,直到二十三歲。
他是那麼孤獨的一個孩子,每年只有一個人去探望他,卻不是父母,而是家族的執法人。
他沒有過女友,也沒有過生日蛋糕,沒有去過遊樂場,也沒有畢業旅行。
諸位都應該能明白他是多想要這些東西,但因為他是個鬼,所以他得不到。」
橘政宗的聲音如古鐘低鳴,「有一天有人給了他一種藥物,說那種葯能純化他的血統,給他力量和自由,你們說那麼一個年輕人,怎麼能拒絕這種誘惑呢?」
「他把藥劑注入了自己的身體,喚醒了自己體內的龍血。
他確實獲得了力量和自由,但僅僅是十五天的自由,十五天之後他被執行局抹殺掉了。」
橘政宗嘆了口氣,「十五天里他強暴並殺死了許多女人,他瘋狂地發泄著慾望,好像一個餓了太久的人要把沒吃的東西都補回來。」
「你們怎麼看待那個死去的年輕人呢?」橘政宗環視四周,「厭惡么?憎恨么?嫌棄么?還是可憐、可悲、可恥?」
無人回答。
「他該死而已。」坐在首位的源稚生冷冷道,「不殺他的話會有更多人遇害。」
「沒錯,他確實該死。但同時我只覺得很難過。」橘政宗輕聲說。
「政宗先生……這是自有家族以來就有的詛咒啊。」櫻井家主說。
「是的,我們每個人都是被詛咒的,這個詛咒隨著我們的血統傳承。
在外人看來也許龍之血脈是值得自豪的,但它同時也是魔鬼,它成就我們中的某些人,卻毀掉另一些人。
諸位家主都有幸擁有穩定的血統,但假想你們生下來就像櫻井明那樣,那麼你們一個個都是那張監控名單上等待被抹殺的人。
但我無法改變自古以來的規矩,因為我們不能允許龍之血脈侵蝕我們的家族,蛇岐八家從古代存續至今,便是要鎮守龍之大門,決不允許龍族復活於世!」
「是!」所有家主應道。
「接下來我想請問諸位一個問題,是誰給了櫻井明危險的藥劑呢?
岩流研究所的分析結果已經出來了,那種藥劑確實有激活龍血的效力,它被研製出來是為了幫助混血種進化為真正的龍類。
那麼,又是誰這麼多年來一直想放棄自己人類的身份進化為龍呢?」橘政宗大聲發問。
「勐鬼眾?」沉默了許久,龍馬家主低聲說。
「那麼又是誰一直在黑道中和我們競爭呢?
是誰教唆那些曾經依附於我們的幫會背叛,又是誰這些年來不斷地蠶食我們的地盤呢?」橘政宗接著發問。
「勐鬼眾!」風魔家主說。
「是的,還是勐鬼眾,只有和我們一樣繼承了龍血的勐鬼眾才能挑戰我們,正是因為勐鬼眾的存在,我們才一刻不敢放鬆劍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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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違逆我們的幫會都有勐鬼眾在背後支持,也是勐鬼眾不斷地教唆那些血統不穩定的孩子,誘惑他們墮落。
執法人的刀上沾滿了血污,因為我們不敢冒險留下任何墮落者!
我們擔心他們落入勐鬼眾的手中!」
橘政宗吐氣開聲,聲如驚雷,「在曰本我們只有一個敵人,那就是勐鬼眾!但我們為什麼多年來始終無法消滅勐鬼眾呢?」
下面一片沉默。
「因為所謂勐鬼眾,其實都是我們自己的同胞啊。」很久之後,櫻井家主輕聲嘆息。
「是的,因為勐鬼眾就是我們的同胞,和我們流著完全相同的血。
勐鬼眾中的每一個鬼都從家族中誕生,你們的兒女都有可能變成鬼,他們的龍血越純能力越出色越可能變成鬼。
勐鬼眾就是蛇岐八家的影子,我們沒法殺掉自己的影子。
只要我們一代代繁衍下去,後代中總會出現新的鬼,鬼聚集在一起就是勐鬼眾。
這支勐鬼千年來一直跟隨在蛇岐八家身後,這是我們的宿命!」
「是時候把宿命斬斷了!」
橘政宗說到這裡忽然頓住,他看了一眼坐在首位的源稚生:「這件事總要有人來做。」
他原本中氣十足聲如洪鐘,可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忽然平澹下來,彷彿隨口道來。
但熟悉橘政宗的人會明白,在他口中越是澹澹的彷彿隨口道來的話越是堅硬。
「政宗先生是要對勐鬼眾發動戰爭么?」犬山家主說,「先不論家族的勝算有幾何,但在家族中的某些人看來這無異於手足相殘。
勐鬼眾並不都是墮落者,他們只是血統不穩定的混血種,不留生路……
這好么?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同胞啊!」
「勐鬼眾確實跟我們有血緣關係,但他們真能說是我們的同胞么?
他們選擇了龍的道路,在他們眼裡龍是完美的生物是世界的皇帝,人類就該匍匐在那些完美生物腳下,忍受它們的奴役,這是自然競爭的規律,那就是強者為王!
而我們選擇的是人的道路。
在我們眼裡龍是魔鬼,是我們流盡鮮血也要誅殺的宿敵!龍類的僕從和人類的守護者,兩者能說是同胞么?」橘政宗伸手指天,「勐鬼眾,那是一切的惡!一切的罪!唯有徹底把勐鬼眾抹掉,才有和平和安寧!」
各家主人都露出震驚的神色,包括新任大家長源稚生。
他比其他人更早知道橘政宗的計劃,但在他想來也不過是給勐鬼眾沉重的一擊,而不是將其徹底抹殺。
蛇岐八家中從來沒有人想過要把勐鬼眾徹底抹殺,因為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勐鬼眾是蛇岐八家的影子,有蛇岐八家就有勐鬼眾,要抹殺勐鬼眾就得把蛇岐八家也抹殺掉。
「徹底抹掉?」宮本家主問,「我們能做到么?」
「能,但那絕不是容易的事,所以需要極大的決意!以及一位足夠強大的領袖——」
橘政宗轉向源稚生,「這也是我從大家長的位置上退下來的原因,因為能帶領我們打贏這場戰爭的,只有蛇歧八家的皇!」
源稚生意外地看了橘政宗一眼,而後低垂著眼眸,良久無言。
「那麼政宗先生,您所謂永遠抹去勐鬼眾的辦法是?」櫻井家主問。
「在曰本範圍內全面清洗勐鬼眾的勢力,依附於他們的人、依附於他們的幫會、依附於他們的企業,一個都不放過!用這場戰爭來終結一切!」
「戰爭一旦開啟……恐怕會血流成河。」風魔家主說。
「這世間總有正義的血不得不流。」橘政宗說。
滿堂寂靜,只聞風如鬼嘯,窗外櫻花紛墜,令人覺得生命之無常。
沒有人起身,連家主們都躊躇著,此刻任何一個錯誤的決定,都會讓家族的年輕人血染長街,讓整個蛇歧八家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沒有人能做這個決定,在場的家主們不行,橘政宗也不行!
但有一個人可以,源稚生——新任的大家長,蛇歧八家的皇!
這也是橘政宗提前「退位讓賢」的原因,橘政宗當了十年的大家長,威望也還算不錯,但仍然沒辦法做個決定。
原因很簡單,蛇歧八家是守舊的、古老的、頑固的,極為講究血統的組織。
橘政宗大家長當的再好,在眾家主眼中也不過相當於「職業經理人」的身份。
而真正能做決定的是蛇歧八家的主人——皇!
也就是源稚生!
卡塞爾秘黨的突然到來,徹底打亂了橘政宗的計劃,因為他不得不提前開啟和勐鬼眾的戰爭。
這次會議的目的很簡單,橘政宗要借源稚生的「勢」,讓和勐鬼眾開戰的計劃落實。
源稚生是他親手養大的,對自己極為尊敬,在正式的家主會議中從未反對過自己,這次應該也不會!
死寂足足維持了五分鐘,橘政宗有點慌了。
源稚生一直閉著眼睛癱坐在那裡,沒有像以前那樣明確表示對對自己的支持。
這是怎麼回事?
「稚生?」橘政宗不得不催促道。
「老爹,我覺得這件事不急於一時。」源稚生起身道。
什麼意思?
橘政宗一臉懵逼,你不是自詡正義的夥伴嗎?
這種剷除邪惡的大事,怎麼會不急呢?
見源稚生明確的拒絕了「和勐鬼眾開戰」這件事,不少家主鬆了一口氣。
還能維持和平的時候人總想維持和平,而且勐鬼眾畢竟是蛇岐八家的同胞。
他們雖然叛離了家族,可他們仍舊流著蛇岐八家的血。
「大家長言之有理,對勐鬼眾的戰爭應該從長計議。」犬山家主率先起身道,朝源稚生深深鞠了個躬。
更多的家主起身,到源稚生面前深鞠躬,然後走出本殿,全程沒有去看橘政宗一眼。
橘政宗徹底傻眼了,我才剛辭去大家長的位子,你們就這麼不把我放在眼裡!!?
源稚生看著枯坐在地上的橘政宗,感覺他似乎很孤獨。
源稚生忽然想起西鄉隆盛來,那個為了維護下層武士利益和武士道精神而死的男人,那麼固執卻又那麼孤獨。
其實在他帶領武士們舉起戰旗的時候,曰本已經不再是武士的國家了,新的階級已經興起,商人和政治家們在主導國家的未來,人們雖然讚賞他的勇毅,卻也只會旁觀他如落櫻般死去。
「老爹,很對不起。」源稚生抱歉地說。
橘政宗一愣:「為什麼這麼說?」
「我曾經答應你會竭盡全力消除這個世界的邪惡,用鮮血來爭取美好的未來。這是我曾經的承諾?」源稚生輕聲說。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繪梨衣的事,怎樣才能讓路明非答應幫助繪梨衣穩定血統,為此蛇歧八家又要付出什麼呢?再次向卡塞爾秘黨低頭嗎?
源稚生急需一個跟他討論的人,但這些話他不能跟橘政宗說。
「我知道稚生你已經很努力了。」
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局面,橘政宗無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