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鎖旅店命案（其三）

陌生的男子汗流浹背，氣喘吁吁。他一進來就看到了我，於是他就把那一袋文件塞到我手中並叮囑道：「麻煩拿給你們的局長，這是供電局前後兩個星期對開州七天連鎖旅館的用電情況的記錄。別的沒什麼事我先走了。」說完，陌生男子便離開了辦公室。

看著手裡的文件，我愣了一下，轉身看向局長先前坐的位子，局長此時已經起身發現了文件的到來，他用濕巾擦了擦臉，向我走來。他指著我手中的文件，犀利的目光盯著我，將信將疑地問道：「供電局的文件對吧？」

我確認地點點頭。局長的臉上立馬洋溢起激動不已的神情，臉上的皺紋一時都舒展開來，他演示不住內心的喜悅，自言自語道：「我千盼萬盼總算可把你盼來了呀。」

用電記錄居然讓局長這麼高興，以前也很少看見過局長做出這種表情，我看著這個上了年紀的人激動地在打辦公室了轉起圈子。

小王由於是新人，所以沒有見過局長露出過這種表情，便問我：「他這是怎麼了？」

「大抵是發現了關鍵線索了吧，之前幾次案子也是這樣的。」

局長突然轉過頭面向小王，命令：「我讓你統計的數據你搞定沒有？」

「數據！」小王忙手忙腳地回到桌前，在一堆文件中尋找，兩個計算器被掃到地上，電池蓋都被砸飛開了，以及一小疊寫滿算式的稿紙也散落在地上。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個裝了旅店監控錄像的移動盤，盤插在電腦上，監控錄像定格在今天凌晨。小王抽出一張稿紙，上面用紅色馬克筆圈起了一個數字。小王把稿紙遞給局長。

我迷惑地問：「這是什麼？」

小王回答：「結合監控錄像，人工計算的案發一整天旅館的用電量。」

我雙目圓睜，一臉驚訝和欽佩。

局長一把扯開供電局文件袋，裡面只有兩張a4紙文件，局長掃一眼就鎖定了案發當天的用電量。

我湊過去，發現案發當天以外的幾天內，每天的用電量與小王計算得到的結果誤差在半度電以內，因為這幾天旅館客源十分穩定保持在每天三十個左右，而案發當天的用電量與計算結果的誤差在一度以上。

「哼，哈哈，怪不得一下就吧那個倒霉蛋電死了。怪不得啊，哈哈哈！」局長大笑幾聲，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小王，叫兩個人，去旅館，小吳，走！」

「呀，局長高明呀！」我感嘆道，「對了，我今早是有事想告訴你的。」

「什麼事？」局長準備點煙的手懸停在半空中。

「作案手法，我認為犯人用了魚線。」

「魚線。」局長點燃煙，猛吸一口，「你是說，犯人用魚線取走了死者的現金嗎？」

「我認為犯人在某處用魚線吊起了死者的書包，拿走現金后又放了回去。」

局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把只吸了兩口的煙按熄在桌上的煙灰缸中，微笑著對我說：「走吧，小吳。小王他們還在外面等我們倆呢。」

隨著局長出了警局大門，我和一位同志坐上自己的車，小王以及局長三人則駕駛另外一輛車前後並列著駛向旅館。

幾分鐘后，車子停在旅館大門。案發後的旅館不可避免地冷清，旅館的餐廳和一樓雖然還在營業，但實在是沒有什麼客人。但服務員還是熱情地迎接了我們幾人到來。他想幫我們按下電梯的按鈕，但局長攔住了他，並問道：「小夥子，你們餐廳在哪兒？」

他和我們幾人都有點意料之外。服務員咽了口口水，回答：「請走這邊。」

他又領著我們走過大廳，來到擺了兩張圓桌的餐廳，局長率先挑了一個靠門的位子坐下，接著示意我們也坐下。

我坐在了局長對面，小王三人坐在旁邊。一旁服務員遞來菜單：「這位要吃點什麼？我們這裡的招牌是紅燒鯛魚。」

「不了。不要魚。」局長擺手拒絕，「來個，木耳肉絲吧。小王，你們隨便點吧，我請客。」

「哎呀媽呀，真的呀！那我要這個，這個。」小王在菜單上指指點點。

我到對吃飯沒什麼心思，只是局長的舉止有些反常。

點好菜后，服務員便離開了。大家竟開始輕鬆地聊起天來，知道有人提了一嘴案子，局長的笑容裡面垮了下來，他沉默了，從椅子上站起來，大家都被嚇了一跳。他對我說：「小吳，你去廚房看一下，怎麼半天了還沒上菜。」

「哦。」我不知怎的答應了請求，摸索著來到廚房外，透過門帘，炒菜的師傅的確在忙活。我滿意地回頭，忽然覺得頭上一股涼風吹下，在這個燥熱的天氣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抬頭髮現，不過是通風口。我搖搖頭走了兩步，瞬間想到，通風管，天花板，401和301。這就不對了，401不應該是404的。這說不通啊。我急忙竄到電梯處，可電梯仍然在上升，一時半會兒下不來。於是我索性走樓梯上樓，摸索著上了大概五樓，原本悶熱的樓道里頓時吹起了涼風，眼前是一個不斷吹出涼風的通風口，我取下透風的擋板，俯身鑽進通風管。通風管不狹窄，對於我的體型來說甚至有些寬闊。我用手機打光蹲著向前移動，一段距離后通風管出現向下和向前的岔口，我想了一下，向下應該通往四樓，於是我扒拉著通風管管壁滑到向下岔道的底部，底部有一個透風口，透過縫隙發現下面是一個客房卧室，仔細想了想，總覺得想自己昨天和小光睡的那個404房，我有借著向前移動了一段距離，管道又向下了，我借著滑下去，這次又有一個通風口，縫隙下又是客房卧室，不過是案發的那個卧室，也就是301房。值得一提的是，通風管里滿是灰塵，301上通風管在我手機燈光的照射下，靠近通風管處赫然出現一個肥大的手印，還有指甲刮擦的痕迹，也有一些稍細於小指的長條的痕迹，和幾根筆直的極細的痕迹，應該是魚線留下的。這裡面甚至還有幾個殘缺的鞋印。我將它們紛紛照了下來，腦海中有關犯人作案的過程如同放映機的電影一般一幕幕地上映。

硬幣只是一個誘餌。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改成404的401上面的通風口，是必經路。犯人在通風口裡看了一眼，所以小光做了噩夢，他牽著電線在301上的通風口，先用硬幣的聲響製造誘餌，目標上鉤，電死目標，用帶勾的魚線提起書包，偷走現金後有照原樣放回去，隨後嘛。我回頭看著來時的路，不知應該繼續走下去還是原路返回。

我往前面的向下的岔路移動過去，但是這個岔路與先前的不同，我手機的光根本照不到底。於是我有回頭準備原路返回，可是向上的光滑通風管根本無法攀爬，看來向下是唯一的出路。於是我費力扒拉著通風管向下滑，但速度還是越來越快，下墜了片刻，下面竟透過來光線，不等我回過神來，我就撞破了透氣口，跌了下去，下面居然是餐廳，並且我剛好掉在局長和小王他們的那一桌的餐桌上，一聲巨響后，掉到木製的餐桌上雖然不怎麼疼，但好懸沒把桌子給撞散架了。小王等人直接嚇得向後一跳，只有局長還一動不動地坐在位置上，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並對我說：「小吳，這麼著急破案啊。哈哈。」幾人也紛紛笑起來。

我扶著腰從桌子上下來，說：「我找到線索了，關乎整個案子的線索。」我翻開手機相冊展現給眾人看。

局長則無所謂似的擺擺手，先吃飯，小吳，先吃飯。

「嗯？」我滿臉不解，但還是乖乖坐下了，看著局長從容的表情，我又有些氣憤地把手機揣在兜里。莫非局長真的有什麼致勝的妙招？

不一會兒，一個帶著廚師帽的人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蔡就從廚房那邊過來了，他看起來知道我們的身份後有些緊張。他把菜盤子放在桌上，我注意到他的的手有些發抖，本不是太在意，定睛一看，幾道隱隱約約的細勒痕在他的手指和手掌上，像是有規則的纏繞在上面的細線留下的痕迹。

「請問您是，廚師長？」我問。

「啊。不是，我是代工的，老闆今天不在後廚。」他的回答很拘謹。

「那，你們老闆在哪？」我追問道。

「老闆他，他，他昨天去西藏旅遊去了，坐的動車，應該剛到。」

「行，也沒啥事了，你去吧。」我揮揮手示意他離開。他點點頭轉身回到了后廚。

我看向局長，局長低著頭，好像在沉思。

我想了想，總覺得這個人有問題，便從兜里取出一個帶信息回傳功能的小監聽器，不一會，廚師有端著一盤菜來了，我乘機放到了他的腰包里。同事們注意到了，都會心一笑。局長則問小王：「你上到法院的報告怎麼樣了？」

小王想了想，說：「法院的人說證據不足，逮捕證下不來呀。」

「證據不足，嗯。小吳，你那監聽器回去接到公共系統里，還有新的線索照片，回去也洗一洗。」局長無奈地搖搖頭，拾起筷子夾起一塊豆腐放進嘴中，評價道：「這豆腐不錯，還是吃飽喝足了先。」

我則覺得沒有這麼簡單，便問局長：「我說，咱不會來這兒就單純的吃頓飯吧？」

「誒，你想什麼呢，咱怎麼會拿公務的時間來摸魚呢？」局長把送來的米飯給大家盛滿，一一遞給眾人，「先吃飯嘛，不要著急，犯人又跑不遠。」

「犯人，局長，難道你已經知道犯人是誰了嗎？」我湊近問。

「誒，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你不是也知道嗎？」局長說。

「話是這麼說，但我只有一個備選嫌疑人，但還不是特別確定。」

「要不，數三個數，咱倆一起說出來。」局長提議。

「這……」我撓撓頭。

「三，二，一。秦旭。」

「他們老闆。」我猛地一震，問：「秦旭是誰？」

「嘿嘿，他們老闆嘛。」局長小聲回答。

「哈哈哈，這樣呀，這樣啊。嘿嘿。」我笑了笑，釋然的感覺湧入身體。

小王則驚訝地問：「他們老闆不是說去西藏了嗎？」

「嘿嘿，這你就不懂了吧，小王。剛才那個廚師，就是老闆，根本沒有人去西藏。」局長吃了一口飯，「剛才不過是一段拙劣的演技而已。」

「對。」我贊同道。

」那。」小王的手按到腰間放手銬的兜上，「先逮住在說？」

「不，容易打草驚蛇。」局長回答。

「打草驚蛇？這，難道是，團伙作案？」我小心翼翼地問。

「只是感覺，看那個秦旭的鬼樣子，心理素質還是差了些，一個人怕是幹不成。」局長往後廚瞄了一眼。

「那麼，誰會幫他？」小王問。

「看他那個慫樣，估計他才是幫人出力的那個。」局長答。

隨後便是沉默，大家覺得一切已經塵埃落定，只差上面發的逮捕證，然後就可以結案，還給死者遠在國外的父母一個公正。所以今天來這個連鎖旅館的目的是什麼已經明了。吃完飯後，局長，小王，我和另外幾個同事回到了警局，新的線索整理后也上給了法院。當我回到自己的辦公處時，我發現小光竟在這裡等我。

「姐姐，早上好。」小光微笑著向我打招呼，「你的工作怎麼樣了？」

我俯下身捏了捏小光的臉，問：「誰帶你來的呀？」

「王叔叔。」小光指向旁邊正在和法院的人打電話的小王。

小王掛斷了電話，對我說：「這小姑娘不知哪兒來的我的電話，讓我帶她來找你，我借著去法院的方便就把她給帶來了。」

「哦，是這樣啊。」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小光，找姐姐幹嘛呢？」

「小光，又做噩夢了。」

噩夢，如果讓小光做噩夢的是那個秦旭在通風管里的動靜的話。嗯，但是，案發當天，小光是在我下去查看兇案現場后才做噩夢的，按道理來說在之前小光發現異樣她會在我離開旅館房間前就有所反應的，就是說，案發後，又有一個人鑽進了通風管。想到這裡，我不禁打了個寒顫。看來，那個秦旭真的有幫凶也說不定。

難道，還是太武斷了嗎，還有什麼是沒有調查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