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出師不利

第五章 出師不利

院中情形落入陸守心眼裡,他駭然大震,這黑衣人好俊的輕功,自己引以為傲的雁返十六式,恐怕也只在伯仲之間。

這同時也讓他對自己的輕功有了信心,黑衣人可以辦到,我也可以。

陸守心不動聲色,運起十成雁返輕功,趁著樓里混亂,在古樹間閃轉騰挪,乘著黑暗,輕鬆越過暗哨,悄悄潛入到了醉心樓樓頂的瓦沿一角。

悄悄沒在樓頂暗處,這位置雖離樓下的人挺遠,卻能將院中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只見院內眾人手持火把,團團圍住的就是黑衣人拋下之物。

宋竹彈了彈指甲,好整以暇的說道,「慌什麼慌,藏頭露尾的鼠輩罷了,打開看看。」

一名大膽的護衛手提鋼刀,趨前俯身,用刀尖猛地挑開白布,裡面露出一個人來。

那人胸前有兩條寬如食指的傷口,由左肩斜向右脅,再由右肩斜向左脅。

傷處皮肉翻卷,呈怵目驚心的x形,被周圍慘白的肌膚一襯,彷彿披著兩條醬紫色的寬幅綬帶。

宋竹緩緩蹲下,望著滲出黑涸血漬的傷口,輕撫傷者肌膚,只覺觸手寒涼,氣息幾近於無,這兩刀刀力精妙,再多入一厘,恐怕就是開膛破肚的下場。

兇手砍得這人胸骨微陷,刀勁侵入,令心、肺等衰而不死,為何要這麼麻煩,讓此人斷息留命?

腦中飛快思考,心猶有餘悸的神情一凜,眉頭深深蹙起。

松竹的神情變化,不出意外落入到眾人眼中。

辛芷月微微一笑,率先開口:「宋大擋頭,難道你與此人相識?或就是你青龍幫的重要人物?」

宋竹默不作聲,旁邊的洪正青淡淡道:「來人大費周章,於深更半夜留下此人,想必是為了青龍幫而來,宋大擋頭可要小心了。」

亢金龍左冠松看著眼裡,著急道:「是啊,大哥,我也覺得奇怪,能傷人如斯,何至於弄得這般血淋淋的?依我瞧,這其中必有蹊蹺,我看他還有氣兒,不妨帶回青龍幫,將他掉住性命,待他醒了,再問個水落石出。」

宋竹冷眼望著傷者,突然想到一事,他一一掃視眾人,所目之人無不凜然,似遭劍戮。

他忽的仰天大笑,「義弟說得對,管他是誰,先醫了再說,來人,將人抬入房內,速請醫師過來診治。」

秦蘅雖未開聲,卻也知道青龍幫恐怕是觸了個大霉頭。

眾人皆默默無言,洪正青剛剛表現了一番,心情大好,連忙邀秦蘅登樓賞月。

辛芷月雙目閃閃,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由著青龍幫的人一通忙活。

這四樓賞月的窗口剛好就開在陸守心藏身的瓦沿之下,陸守心蹲在窗外黑暗處,不敢發出聲響。

洪正青似乎心情不錯,一路說笑,領著秦蘅登上四樓窗邊,說是賞月,他雙眼沒朝天上看,卻不住往秦蘅身上瞟。

寒暄得差不多后,二人終於離開窗邊,他上前一步,兩手抱拳,向秦蘅作了個長揖,可惜動作匆忙了些,右手從懷裡拔出時帶出一件事物。

「啪」的掉在地上的,卻是一支漂亮金釵。

秦蘅忍不住發笑,可這洪正青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對自己出的丑視若無睹,兩眼注視著秦蘅,低聲道:「秦師妹,好久不見了,自瀚州一別,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三年。」

他淡定撿起那隻金釵,含笑納入懷中,舉止浩灑得足以令小女生暈倒,搖頭嘆息道:這支金釵我三年前就想送給師妹你了,當年和師傅走得匆忙,還沒能來得及送出,就……

這深情無限的模樣,配上洪正青正氣的外貌,全都落入陸守心眼中。

捫心自問這姓洪的泡妞確實有一手,這套路騙騙涉世不深的小姑娘綽綽有餘,打死我都不信這支金釵準備了三年,說得這般委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兩個之間歷盡滄海桑田,才再度重逢。

陸守心心中一萬頭草泥馬路過,老子今天是來做大事的,好巧不巧的都能遇見灑狗糧的,就不能換個地方灑啊。

秦蘅即使知道他的磨細,也生不出半點反感,心裡七上八下的裝作觀賞周圍的風景,不知要如何作答。

陸守心惴惴不安地想,這麼容易?好歹這麼個大美人兒,就便宜這小子了?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樓梯口響起,「師弟,你可讓我好找啊,啊~秦師妹也在啊。」

洪正青心中大怒,霍然回頭,盯著來人,美人當前卻也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狀,「噢,原來是毛師兄啊,方才被青龍幫的人吵醒,正好與秦師妹賞一會月呢!」

毛墨華露出恍然的表情,「難怪我找了半天沒找著,師傅命令我們要保護好秦師妹,師弟你可別掉以輕心啊」

秦蘅見有人來解了圍,柔聲道:「多謝毛師兄關心,與洪師兄閑敘忘了時間,讓你擔心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歇息。」

毛墨華與洪正青拱手示意,目送秦蘅離開。

見秦蘅走遠,毛墨華冷聲道:「洪師弟,你可別再犯病了,琴院的劉師妹屍骨未寒,若不是我為你打理,恐怕你早就被趕出書院了,秦師妹是碧羽閣的仙子,我勸你還是收斂點好。」

洪正青一臉淡然道:「毛師兄,你說這話可就見外了,劉師妹的事我確實要感謝你,我也說到做到,給你的好處你一樣不少的都收了,畢竟和碧羽閣秦師妹相比,琴院劉師妹只不過是一朵凡花,豈有可比性?死了就死了吧,我看是你自己想要討秦師妹歡心吧。」

原來這二人中毛墨華才是師兄,石慕才帶在身邊的卻是洪正青,介紹時也是先介紹洪正青,跟在屁股後面的毛墨華,地位明顯不如這個師弟。

陸守心暗道:原來如此。

洪正青眉峰一挑,像碰見什麼開心事一樣。

他得意地笑道:「毛師兄,說實話,你出身沒我好,也不會討師傅歡心,外貌呢也實在是普通了點,除非是仙人下凡,傳授你天下無敵的神功,秦師妹恐怕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毛墨華口才明顯不如這個師弟,還未答話。

洪正青突然低聲說道:「我看要不這樣,師兄你先幫我將秦師妹追到手,待我嘗嘗碧羽閣青靈仙子的味道后,再尋機迷暈她,交給師兄,也讓師兄淺嘗一番可好?」

毛墨華見他神情嚴肅,不似作偽,居然真的認真思索起來。

不是說平湖書院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正義大派嗎?怎麼這兩人說起這齷齪之事倒不像是第一次這樣干?陸守心著實被這兩人的言論震驚了好一番。

下半夜,待到二人商議完畢,樓內恢復平靜,陸守心順著夜色,終於離開了醉心樓的範圍。

行到城外后,心情一片陰霾,這一晚上看似一無所獲,發生的事又令他疑惑重重。

邊走邊想著,夜色中,遠處幽光一閃,破空聲沒入耳際,一縷光影立即激射而出,朝著陸守心面門奔來。

陸守心仰跌後方,從容一閃,避過了致命的一擊,同時一個翻胯,聽聲辨位,射出手中暗器,同時頭也不回的往密林深處逸去。

身手之快捷靈活,逃命之實用高效,教人嘆為觀止。

這暗器就是忍者飛鏢的手裡劍,是他依照看過的漫畫,找了城裡工藝最好的鐵匠精心打造。

為了寒陽谷一行他足足準備了一年,自然不止這一套夜行衣,只要是能提高生存機會的物件,他自然準備了不少。

來人似乎未料到陸守心有如此身手,看著被手裡劍洞穿了少許的玉扇,也呆愣了一下,再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奇怪暗器,心中有了定論。

他運起內力,大聲說道:「兄台慢走,你一路潛伏到後半夜,不也是想探查情報,如今我這個正主來了,還請出來一會。」

去而復返的陸守心聽得真真切切,卻並未出聲,他本想故布疑陣,讓偷襲之人以為他逃走了,再運用絕頂輕功出其不意的返回,看看到底是誰在偷襲自己。

你隨便吼一嗓子就想騙出自己,真當我是三歲小孩,萬一還有幫手,我不就慘了。

來人功力高強,且極為自信,似料到他並未走遠,繼續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看閣下輕功造詣非凡,不知是哪家名門之秀?可否出來一見。」

陸守心將心一沉,在密林中摘下一片樹葉含在嘴中,這也是他在小說裡面學的,據說這樣說話可以避免來人日後辨別聲音認出他來。

確定好來人位置后,裹起腮幫子,沙啞答道:「你是什麼人?為何要偷襲我?」

陸守心之所以回答,就因為他自問今晚的行動,準備充分,輕功就算沒那蒙面人強,肯定也是不落下風的。

為什麼自己會被發現,而不是他發現了來人,這其中的緣由令他決定冒險一試。

剛一出聲,陸守心就後悔了,四道黑影帶著強烈的勁風循聲撲了過來。

頃刻間勁風交擊,狂風暴雨般轟向他藏身的這片密林。

陸守心別無他法,將心一橫,你們不仁休怪我不義了。

「格」的一聲脆響,陸守心魁梧的身影穿林而出,擒賊擒王,身影直奔發話的黑衣人而去。

攻過來的四人明顯猝不及防,可輕功又沒陸守心快,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撲向自家首領。

陸守心於空中霍然翻轉,四枚手裡劍瞬息揮出,直奔黑衣首領面門而去。

蒙面黑衣人讚賞道:好膽識。

「叮叮叮」的三聲脆響,三枚手裡劍力道一枚必一枚沉重,卻還是被他用玉扇彈開。

接著將手中玉扇一轉,貼著撲過來的陸守心的脖子劃過。

陸守心身形鬼魅般一晃,閃過玉扇鋒處,卻還是被帶出一小截斬斷的髮絲。

陸守心五指呈勾,毫無停頓地由下而上,毒蛇般直刺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初時不以為意,依仗絕頂輕功,躲閃騰挪,陸守心咬緊不放,二人相持不下。

直到見到守心眼中得色,一道微不可聞的破空聲自耳畔劃過……

不好,還有一枚,最後一枚手裡劍去而復返,幽靈般出現在黑衣人後背,直貫而來。

黑衣人胸口微微起伏,好小子,有勇有謀。

陸守心也由無匹攻勢中突然一頓,動作矯如猿猴,點足飛退,身子凌空飛出。

扭頭看時,最後那枚手裡劍眼見就要穿透黑衣人後背……

忽然,一陣山風吹過,如隨風飄來一口長刀般,刀鞘與手裡劍一觸,就像一道閘門阻止了奔騰的潮水,手裡劍的去勢頓時被阻,叮的一聲翻滾墜下。

一柄神秘長刀凌空飛出,居然懸於那人後背,陸守心驚愕地看著這一幕,這是什麼刀法?

這一呆愣間,黑衣人的屬下四人已經趕到,將陸守心團團圍住。

其中兩人揮出兵刃,劍刃透出無數劍氣,空氣都彷佛被劍氣帶動,發出風雷般的聲音,重重劈出。

陸守心心底一沉,見到四人眼中精光偶爾一閃,猶如寒星,俱都是功力精深之輩。

陸守心依仗著絕世輕功,遊走躲閃,力圖脫身,手上拳掌越打越快,卻苦無兵刃,一時險象環生。

瞥向另外兩人,為防止他逃跑,那兩人早就已封住他的退路。

那黑衣人首領手握長刀,突然清叱道:「四位令主住手,」制止了四人的圍攻。

陸守心一臉戒備看向將自己圍住的幾人,真氣凝聚於掌,深吸了口氣,不敢大意。

等氣浪平息,那黑衣首領用長刀拂了拂身上的灰土,好整以暇地說道:「這位兄台,我對你並無惡意,只是好奇是誰竟也對青龍幫有興趣,方才暗中施手,也只是想見見閣下廬山真面目,還請見諒。」

陸守心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不肯吱聲,氣氛瞬息又凝重起來。

黑衣首領一抬手,示意手下幾人稍安勿躁,也不惱怒,靜靜等待。

陸守心見這人氣度非凡,絕非泛泛,恐怕不好敷衍,淡淡道:「就這麼簡單?」

黑衣首領從容的點了點頭。

如今自己落入下風,若是這五個人聯手,估計今晚難逃此地,心念一轉,暗生一計,既然你想知道我是誰,那我便告訴你。

「在下姓古名龍,師從滄溟魔宮,只是個不入流的無名小卒,還未請教閣下大名。」

那屬下四人,聽到滄溟魔宮之名,明顯一驚,疑惑的與那頭領對視了一眼。

那頭領聽到后,忍住眼中笑意,揚眉說道:「恕我眼拙,古兄你輕功高超,拳掌精妙,暗器也很獨特,依我看,能教導出古台這猛虎一般的人物,想必也是有名有姓的高人。」

他語氣一轉,「江湖上古姓人物我知道得倒有不少,但能位列高人的恐怕也只有平湖書院掌院古中行,不過傳聞平湖書院與人交手從來都是堂堂正正,沒聽說用過這麼獨特的暗器,這樣看來古兄似乎不是出自平湖書院,你說出自滄溟玄宮,倒還真有這個可能性。」

黑衣首領輕輕扯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張令人印象深刻的臉龐,看他年齡應該與陸守心相差不大,雙目有神卻臉色蒼白似病容。

他面帶微笑,自若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何名患失,為表示誠意,還請兄台真容相見。」

陸守心愕然片刻,自己所知的江湖信息都是看書得來的,在醉心樓里又無意間多知道了一些,差不多算是白紙一張,這人生得秀雅,鼻樑挺直,顴額稍平,倒也不像壞人,可一時也猜不出這何患失究竟是哪方勢力。

見何患失用真誠眼神看著他,如今形勢比人強,若何患失有心為難他,大可帶領手下一擁而上,沒必要這麼麻煩。

陸守心也不廢話,將自己黑巾扯下,冷眸睨視。

何患失哈哈一笑,滿意道:「古兄果然快人快語,實不相瞞,見到古兄真容,我竟有些不敢相信。」

見陸守心聽得滿頭霧水,繼續揚聲道:「早前我夜闖醉心樓,於途中隱隱覺察,有如芒在背,便懷疑被人窺視,所以才在離開后,一直在周邊伺機尋找,想看看是哪位高人。」

「真是佩服古兄的好耐心,我等到下半夜才終於將你等到,師傅所言果然不假,你與我年齡相仿,我六歲便開始練功,自負武功造詣在當今武林,年輕一代中至少也是前三之列,直到親見陸兄真容,親眼見到你的輕功造詣和獨門暗器,方知天外有天,人外確實有人。」

陸守心咧嘴一笑:「何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與當今武林各派沒有任何關係,醉心樓的舉動也只是好奇而已,對你們的恩怨我也沒有興趣,方才我們不打不相識,就當是一場誤會,下次若能相遇,我再請你喝酒賠罪,如今你已經見到了我的真容,還請放我離開,我還有別的事要辦,如何?」

何患失認真的打量著陸守心,沉思了片刻,目光移來,「好!君子一言……」

陸守心介面:「……快馬一鞭!」

二人就此互相拱手道別。

待陸守心行出幾十丈遠,背後傳來何患失的聲音:「古兄後會有期,既然你自稱是滄溟玄宮的門人,日後不可再自污為魔。」

「天地慄慄,日月旻旻,泉歸洞壑,日入滄溟。」

來不及思索何患失這怪腔怪調的詩文,陸守心心頭一緊,頭也不回,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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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驚魂記之血染滄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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