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失控

「小領主，起床了！」

只有一天時間，要把小領主訓練成一個能在人群中淡定自若，聽從指揮的「小傀儡」。

很難。

但小喀，還是帶著少年那如初升的太陽一般的熱情，來了。

他掀開風止戈的被子，想將被子中藏著的少年拉出來。

迎面飛來一記閃拳，轉眼，少年便藏到了侍女背後。

對男孩子來說，掀對方被子這個事情，是一段自來熟、大大咧咧的友誼開始的標誌。

小喀爭取在用自己這種熱情的親和力，化解風止戈的膽怯。

失敗了。

當然樂觀點兒來說，被打一拳，也算是另一種友誼的開端。

所以，不生氣，小喀，加油！

被少主打過一拳的顴骨，腫脹起來，已經開始逐漸遮擋視線了。

「小領主，以後您就是風息城的新領主了，我是您的……侍從，負責你日常生活的安排，你有什麼不明白的事情，都可以問我。」

小喀笑容和善。

然後便是良久的沉默。

大家釣過魚嗎？

魚上鉤前，就會有這種良久、且不確定具體多久，甚至不確定是否能釣到魚的，沉默。

同風止戈對話，就像釣魚。

當然也像獵小鹿。

小鹿過於機警，我們也需要在樹林掩映處，架起弓箭，然後默默地等小鹿過來。

千萬不能有突然的動作去嚇跑他。

小喀，沒有釣過魚，也沒有獵過小鹿。

所以他不懂。

他開始了下一輪的語言轟炸：「少主？快出來呀，明天就是繼位大典了，我們需要去學一些東西。」

「你在害怕什麼呀？我不會傷害你的。」

「你是少主，以後沒人會傷害你的，你很安全。」

「不不，其實還是有人可能傷害你，敵人，或者潛藏在我們身邊的壞人，會害你，但是我，是你的屬下，不會害你。」

「你現在在害怕什麼呀？！」

「我……」

最終，侍女被夾在中間，終於受不了了，開口道：「小喀將軍，少主害怕混亂的局面，也聽不了太快的話。您還是先讓少主穿上衣服，然後您慢一點跟他說話吧。」

慢一點！慢一點！明天就要繼位了呀！

但也沒辦法，小喀先出去用冰塊敷了自己的臉。

敷臉的敷臉，穿衣服的穿衣服。

整頓結束后，兩人再次見面。

這次會面，風止戈主動打破尷尬：「你是誰？」

我是誰？小喀絕倒。

「我是你的侍從，將來負責你的衣食起居，負責教你怎麼做一個合格的領主。」

「什麼是侍從？」

「侍從就是……」

終於，小喀帶他來到了專門圈出來的，供風止戈學騎射的場地。

小喀之前已經安排了人清場，確保沒有無關人員看到少主學騎馬的樣子。

「這是馬，你明天需要騎著它去參加一個儀式。」

「我不會。」風止戈道。

他不會。

他有好多東西都不會，也不懂。

父親事務繁忙，偶爾會抽時間出來跟他聊聊天，或者演練一些武藝給他看，但是他不會，也聽不太懂。

他太慢了，他需要看好久，才能模仿，重複出來。

父親從不會不耐煩。

但別人會，別人會叫他小傻子。

新朋友會叫我小傻子嗎？

「我教你。

」

小喀牽出一匹瘦馬，安撫地拍拍馬的脖頸，還把風止戈的手也拿過來，引導著風止戈同馬接觸。

「你看，這是一匹很溫順的馬。你這樣順著毛摸，馬會熟悉你的味道，會更喜歡你。」

然後，小喀撤開自己的手，讓風止戈自己玩。

接下來就是騎馬。

小喀給他演示了3遍上馬，下馬，指揮馬停，指揮馬跑的動作。

才讓風止戈上馬，自己感受一下。

待風止戈剛騎上馬，還沒有坐穩的時候，小喀看到了山坡上縱馬跑過來的雄鷹堡主。

操！

明明吩咐人，看好了馬場四周，怎麼還會有人進來？！

尤其是雄鷹堡主，這種不確定性較強的人物。

「拜見小領主！」雄鷹堡主剛靠近，便開始喊。

「你別動。」小喀靠近風止戈，輕聲道。

風止戈騎在馬上，只要不露怯就好。

「這裡是小領主專用的馬場，雄鷹堡主怎麼來了？」小喀道。

「這裡是小領主專用的馬場？我不知道呀，大概是我的黑武士跑得太快了，沒看到旁邊看守的人。」黑武士，是他胯下騎的馬。比少主的馬，高大概一倍。

哪裡可能沒看見，不過是刻意來試試少領主罷了！

「小領主就騎這麼小的馬？」鷹疾作驚訝地樣子道。

「鷹族，果然還是不夠懂馬。」小喀調侃地笑道，「這是獵風，體量雖小，但是在馬中沖速最快，又最聰慧，繁殖困難。這還是老領主特意找來，供小領主練慣用的。」

這種時候，怎麼能露怯？自然是編一套瞎話騙他。

「是嘛？那是我沒見過世面了。」

「小領主有訓練任務，堡主沒什麼事的話，還是先出去吧。」小喀下逐客令。

「是是是。」鷹疾滿嘴應是，卻在轉身離開之際，甩鞭抽向自己的馬，大喝一聲：「駕！」。

馬前蹄揚起，高聲嘶鳴。

風止戈和他的馬，都被這聲音嚇到。

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一枚小小的針，刺入瘦馬的屁股。

小喀心裡暗叫不妙。

接著便見風止戈所騎的馬，快速向前方奔去。

任由小喀吹口哨，叫名字，使盡萬般方法，都不回頭一下。

「怎麼回事？」雄鷹堡主假惺惺道，「那匹馬受驚了？幸虧少領主武藝高強，應該能停下。」

「你們，過來，把雄鷹堡主請到他帳中，不許讓他隨意走動！」小喀也不再做出東道主的友善狀態，氣道。

「什麼意思，難道少主還不會騎馬？」

「自然會，只是鷹疾堡主的行為，恐怕是別有用心吧？」小喀將他從馬背上請下來，「風息城可容不下對少主別有用心的人！」

之後，小喀急忙派人先順著方向追尋少主。-

自己則去找父親和書生，商量對策。

耳邊是嘶嘶風聲，胯下的馬發足狂奔，風止戈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太快了，不能掉下去，不能。

他死死抓著韁繩。

雙手被磨出鮮血，大腿也在快速的顛簸中疼到失去知覺。

而風止戈恍若未覺。

他死死控制著自己的身體，隨著馬的起伏而起伏。

終於，他在這種高速中，找到了某種微妙的平衡。

跑了太久，他都不知道馬在沖向何方。

這時，才能放鬆心情，向四周看。

這裡幾乎是風息城的最北端了，沒有牧民生活，只有戈壁，沙石。

前方不遠處是一片廣闊的樹叢。

樹叢？

草原只有一片樹叢林，這裡的樹，大多乾枯且長著尖刺。

父親告訴過他，這片樹叢林是需要保護的，同時也需要敬畏。

保護，在於樹叢十分珍貴，抵擋風沙，留住水霧，蘊養了風息城。

敬畏，在於樹叢內有許多不知名的動物，他們機敏，且身含劇毒。

沒有本領的生物，可是無法在這裡生存的！

來不及阻止，長著尖刺的枝椏，已經向風止戈的臉上划來。

他左避右閃，依舊是避之不及，被尖刺劃出了道道血痕。

終於，馬停了。

準確地說，是馬死了。

它癱軟在地上，身上掛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動物。

拳頭大蜘蛛、背上有一排黑色方塊狀紋路的蛇、硬殼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