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零九十章 等在未來,亦等在過去
琴聲散去,星空隨之寂靜。
就連遙遠之地的戰鬥,也都停下,齊齊望向神木巢穴的方向。
不動明王大尊,對這個時代影響最為巨大的一位始祖。當世強者,昊天、天姥、酆都大帝、張若塵、虛風盡、七十二品蓮、怒天神尊……,不知多少雄踞一方的存在,都與其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這就是始祖的影響力!
隨意留下一點因果,就能長成參天大樹,影響一個時代。
靈燕子雖不及不動明王大尊那麼威名遠播,但在上古時代,依舊驚艷絕倫,少有修士可以比擬。若能活到這個時代,修為境界不可想象。
「不可能吧!大尊的始祖神源和二十七重天宇世界,被張家後人繼承,等同修為境界盡失,按理說,早已逝在歷史長河中,怎麼可能還活著?」
問天君自言自語,不能相信已經隕落的始祖,會再次出現在人間。
太不合理。
虛天是與問天君一起趕到這片星域,但被阿芙雅和四位老族皇阻攔,沒能幫到張若塵和天姥。
實際上,虛天剛才沒有使用全力,不太想和始祖硬碰硬。
他自認戰力已經遠遠落後張若塵和天姥,擔心扛不住兩招,就被打死。
原因琴出現,虛天懸著的心總算安穩下來,道:「哏哏,不動明王大尊若還活著,當年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須彌自散神力而亡?怎麼可能放任崑崙界張家和白衣谷空家的恩怨不管?」
「不過,原因琴既然出現,靈燕子倒是說不定還活著。她的天資,可是遠在仙樂師和神樂師之上,空印雪都鬥不過她。」
……
「終究沒能阻止這一切。」張若塵嘆息一聲。
靈燕子在神古巢隱藏十多個元會不出世,必然是在守護一個不能讓冥祖派系和神界知曉的大秘。
如今顯露痕迹,許多東西都將藏不住,勢必要引發連鎖反應。
不過,屍魘既然親自出動,只要靈燕子在神古巢,就一定會被挖出來。
張若塵和天姥已經拼盡全力。
好在靈燕子的修為造詣,遠在張若塵預估之上。
她以琴音,能夠化解星海垂釣者的神通,可見境界深不可測,說不定踏入了始祖之境。
當然也可能,是大尊留給她的手段。
無論真相如何,若能就此懾退星海垂釣者,便是皆大歡喜。
見神古巢中久久沒有回應,星海垂釣者眉頭皺起,思索片刻,腳踩虛空,向神木巢穴走去。
但才走數步,琴音又響起。
這一次,音波中不含任何道法力量,但聲音卻傳得極遠。一光年外的虛天和問天君,都能清晰聽到,如在耳邊。
池瑤細細傾聽,道:「是佛門的《悔悟歌》!靈燕子奏出此曲,是何意?屍魘乃始祖級的存在,心志堅韌,怎麼可能因為她一曲琴音而悔悟?」
「或許是想借琴音,懾退屍魘。」
張若塵雖這般說著,但並不認為堂堂始祖會被嚇退。
始祖,代表至高無上,無畏一切。
哪怕對上壽命悠遠的長生不死者,也有制衡之力。
相對而言,在神古巢交手,靈燕子更要束手束腳才對。
因為始祖級交鋒,必定會讓神古巢中的修士,盡皆灰飛煙滅。
星海垂釣者停下腳步,待一曲罷,目光向宇宙中的幾個方向看了看,最終,向所有冥祖派系的修士下了撤退命令。
很快,走得乾乾淨淨。
虛天頭上頂著白光瑩瑩的劍源神樹,大搖大擺走來,道:「什麼情況?屍魘那麼牛氣哄哄,怎麼被一把古琴給嚇退了?張若塵,你跟老夫講實話,不動明王大尊是不是真的還活著?」
張若塵已經想透其中關鍵,道:「屍魘並不是被嚇退的!冥祖派系來此的目的,是試探大尊是否還活著?原因琴奏響,釋放始祖級的力量,已經可以說明很多問題。」
「目的既然達到,自然要走。難道真要強闖神古巢,與靈燕子,甚至是不動明王大尊鬥法?真到那一步,永恆真宰、黑暗尊主、鴻蒙黑龍怕是要樂得連慶數日。」
「要動神古巢,怕是得冥祖親自前來才行。」
不多時,張若塵、池瑤、葬金白虎、虛天、問天君,皆來到神木巢穴中,站在秘境之門下,望著懸浮在半空的原因琴。
仙樂師、祖神、元道老族皇、元簌殷、元解一,早已等在此處。
琴身木質,古韻悠悠。
靈燕子縹緲如煙的聲音,似從琴弦上傳出:「蝶師姐和天姥,可入神古巢見我。」
「嘩!」
原因琴旋轉一圈,飛入秘境之門。
仙樂師和天姥一前一後,追上原因琴,消失在秘境之門的光幕上。
虛天白眉挑動,有些不悅,道:「什麼意思?我們沒有資格見?老夫與她沒有什麼交情,不見也就罷了!張若塵,你可是她的後人,她連你都不見?」
「老夫算是明白了,靈燕子就是冷血,難怪當年看著自己的兒子出家,然後隕落,都見死不救。」
張若塵道:「她很可能是始祖,你這麼大聲誹謗,不怕被教訓嗎?半祖挨打,很丟臉的。」
「挨打」二字,讓虛天心頭一跳,立即補救:「冥祖潛藏,神界又善惡難辨,她必是有苦衷,所以不能暴露在人前。不是見死不救,是根本救不了,她一旦現身,恐怕就會死無葬身之地。老夫能理解,能理解啊!」
突然,虛天想到什麼,道:「張若塵,你是不是早就見過了靈燕子?」
「沒有。」
張若塵不算騙他。
因為,上一次來神古巢,張若塵和池瑤只是與靈燕子對過話,並不算見過。
虛天道:「不可能!憑你張若塵今時今日的修為,靈燕子怎麼可能不見你?傳音悄悄告訴老夫,她到底為何藏身神古巢十多個元會?這裡面肯定有秘密!」
「不知道。」張若塵道。
虛天知道要撬開張若塵的嘴很難,於是,將主意打到祖神身上,道:「你肯定知道吧?」
祖神數千丈高的焦黑樹榦,像木樁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新芽,嫩綠髮光,生機勃勃。
他蒼老的五官輪廓,在焦炭中顯露出來,聲音沙啞:「虛天何不進入神古巢,當面問她?」
「你當老夫不敢?」
虛天走到秘境之門前,停步,回頭向祖神瞥了一眼,見其沒有阻止的意思,於是邁步跨入進去。
張若塵輕輕點頭:「虛老鬼踏入半祖境后,還真是無所畏懼了!」
「不見得!虛風盡只是料定靈燕子不會把他怎麼樣,若面對的是屍魘,他絕對比誰都躲得遠。」
 p;問天君愁容滿面,提醒道:「屍魘的退走,只是暫時的。上古那一戰,長生不死者在大尊手中吃了大虧,不可能放任神古巢的威脅存在而不清理。危險再次降臨之時,恐怕將不止一尊始祖會出手。」
元道老族皇道:「靈燕子出身鴻蒙族,是太古生靈的一員,黑暗之淵絕不會坐視不管。可將這座神木巢穴和神古巢,遷往黑暗之淵。」
池瑤搖頭,道:「鴻蒙黑龍自身難保,為了恢復修為,以對抗冥祖,什麼事都可能做出來,黑暗之淵未必是安全的地方。祖神,可將神木巢穴遷往無定神海。」
元簌殷冷聲:「無定神海就安全?屍魘、阿芙雅,曾經不都是你們劍界的修士?若繼續追溯,永恆真宰和他的大弟子,曾經可是崑崙界的修士。傳說,與張若塵交情莫逆的九天,就是冥祖。無定神海不知還潛藏了多少危機?」
池瑤道:「至少我和塵哥不會出爾反爾,為了利益而算計盟友。」
「你兒子池崑崙,可是屍魘的徒孫。」元簌殷道。
……
張若塵沒有參與進這場爭論,眼前景象忽變,時間規則如同無數線條呈現出來,越來越密集,變得白茫茫一片。
神木巢穴中的其他修士,皆消失不見。
水流聲響起。
張若塵發現自己站在一條看不到兩岸的大河上,水流平緩。除了時間規則,天地間別的規則都消失了!
「我在時間長河上,為何這裡與別處不同大霧瀰漫?」
張若塵察覺到了什麼,彎腰低頭,看向腳下的流水。
每一滴水,都蘊含無盡天機,駁雜萬千,藏著億萬道人間影像。
仔細凝視其中一滴水。
頓時,空間打開,一片浩闊的星域出現在腦海,上萬顆恆星在運轉。
神念向更深處探索。
在其中一顆恆星的附近,發現一顆有人類生存的生命行星。立即,就有上億個人類的形象,出現在意識海。
有孩童在河中嬉戲,有孕婦在分娩,有老者聚在一起飲酒,有烽煙升起,也有炊煙隨風散……
所有畫面都是靜止的,像一幅幅圖卷。
張若塵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再向那一滴水看去,整個生命行星已經過去數十年。曾經河中嬉戲的孩童,變成飲酒的老叟。曾經宏偉的城池,化為長滿雜草的廢墟。
眨眼間,滄海桑田,人間已是翻了一篇。
張若塵知道,這些都是宇宙某個角落曾經發生過的事,是歷史的映照。於是,看向別的水滴,想要找到崑崙界的位置。
但一無所獲。
宇宙太大了!
張若塵正欲要憑藉強大的神魂和精神力,強行推算的時候。一條長有十尾的怪魚,突然出現在眼前。
最初,怪魚只有米粒大小。
很快就長到尺長,從空間中脫離,完全出現在時間中。
它通體明亮如燈,不斷有時間印記光點從魚鱗中湧出。
「何羅魚!」
何羅魚是宇宙中罕見的先天生物,古老至極,可追溯到太初時代。甚至,可能源自史前。
因為,只有神古巢的何羅海,才能誕生出何羅魚。
何羅魚雖誕生於何羅海,但,在誕生后的一瞬間,就會消失在空間中,進入時間維度,出現到時間長河。
所以,何羅魚就像那些太初生物一般,是天生地長。
誕於何羅海,而生於時間長河。
何羅魚可以自由穿梭過去未來,不過,只能穿越一天。從過去或者未來回來后,生命就會終結。
這個過程,就是它的一生。
所以何羅魚又被稱為「一日何羅」。
張若塵沿是時間長河前行,何羅魚越來越多,霧氣變淡,視野稍微開闊,水流卻變得湍急。
終於見到了靈燕子!
她盤坐在一片鴻蒙雲霧中,身形若隱若現,極不真切,像處在一片完全獨立的時空中。
一縷縷鴻蒙之氣,從雲霧中湧出,浸入時間長河。
所有的何羅魚,都在貪婪吸收她身上逸散出來的鴻蒙之氣,繼而快速繁衍。
魚群不斷墜入前方的瀑布……
沒錯,時間長河在此處斷開,似斷崖,似瀑布,再也看不見過去。時間並非是在此處倒流了,瀑布的位置,水流靜止,再往下便霧態茫茫。
唯有何羅魚的魚群,可以墜落下去。
神奇的是,也有極少部分的何羅魚,能夠逆流而上,如鯉魚躍龍門,回到鴻蒙雲霧中。
天姥和仙樂師,就站在鴻蒙雲霧的邊緣,目光都望向過去的方向。除了一道冥光,什麼都沒有。
張若塵一步步走過去,道:「這裡就是時間斷開的地方?是冥祖斬斷?」
張若塵曾經推測過時間斷開的位置,很可能是他第二世開始的時候,因為,號稱未來佛的須彌聖僧,從那個時間后,就再也沒有在未來出現過。
未來被斬斷,過去的修士再也無法跨越那條界線,就像大河之上建起的堤壩。
當然長生不死者並非無所不能,尚無法對抗天地。天地規則並未斷裂,當代修士不受影響。
但,去過一次須彌廟后,張若塵又改變了想法,時間長河的斷裂處,或許與自己猜測的有出入。
「上古一戰和二十四諸天征戰對長生不死者的重創,皆有列位巫祖跨越時間長河的相助。為了阻止巫祖再次跨越時間長河,影響后熵耀時代的博弈,便必須將之斬斷。」
靈燕子長嘆一聲:「也將大尊徹底困死在過去。」
張若塵心中震動,道:「我明白了!要封死列位巫祖,未必要選擇這個時間,完全可以在更古老的時代斬斷時間長河。但,要將大尊困死在過去,則必須要確定大尊在時間斷裂處的過去,而且還要確定大尊自身的壽元活不到時間斷裂處。」
始祖太難殺死。
特別是上古那一戰失利后,長生不死者戰力大損,更難對付不動明王大尊。
但始祖殺人,未必用刀。
時間層面的擊殺,也是一場鬥法。若能在時間層面,將始祖困死在過去,何嘗不是將之殺死?
張若塵道:「所以,靈祖藏身神古巢,坐於何羅海,以自身之氣蘊養何羅魚,是在為大尊架起一座可以歸來的橋?一日何羅,一日都離不開何羅海。靈祖是否是上古那場始祖大戰之前,就來到了這個時代?」
靈燕子朦朧如霧的身影,輕輕點頭:「當年大尊離去之前,告訴我了兩件事。第一件事便是,讓我去未來等他。我問他,未來何處?他說,見熵耀而止。再往前,時間就失去意義了!」
天姥一直很安靜,直到此刻,開口問道:「當年大尊離去,可是去了玉煌界,參與了那場恆古未有的始祖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