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一百五十七章 天意

三途河流域廣闊，骨海屍疆不知多少億里。

這片無邊無際的大地上，所有亡靈都抬起頭，窺望越來越明亮的星空。

符紋如密集的星辰，閃耀熾烈。

慕容對極的這一招，轉化星辰之力，以天地規則畫符，出神入化，玄奧絕倫。他精神力籠罩何止一光年的星域，手段驚天，將無數隱藏在暗處的修士都震撼。

「他精神力絕不止九十四階初期！」

「不愧是第二儒祖的唯一嫡傳，借天地之力，衍化無窮，能夠爆發出來的戰力亦是無窮無盡。」

「精神力半祖遠比武道半祖罕見。」

「快看，星空中的腳印，直接走進了符文海洋，祂就這般藐視慕容對極嗎？」

……

張若塵的腳印，在星空中連成一串，每一步都相隔十二萬九千六百里。

人走過，腳印不散。

即代表他高深莫測的大道境界，也代表他堅不可摧的心境意志。

「噹！」

第三道鐘聲響起，比前兩道更加響亮。

星海為之明暗閃爍，天地規則一起共鳴。

慕容對極操控上萬恆星，衍化出來的符海，與音波對碰在一起。符海湮滅了一小半，剩下的，跟隨音波一起，反向湧出去。

殷元辰駕驢車，行駛在星空中，看著反涌而來，將整個視野都遮蔽的符紋海洋，心念都停滯了一瞬。

對面到底是一尊何等恐怖的存在？

「好厲害的對手！你且趕緊離開，這片戰場，是我與他的。」驢車上的慕容對極，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殷元辰很清楚，慕容對極之所以會說出這樣的話，代表以他的精神力造詣，也沒有把握能護住自己周全。

因此，他是絲毫都不猶豫，喚出一道丈長的電符，踩在腳下，化為一道雷電，向後方破空而去。

殷元辰跟隨慕容對極，本身就是為了修習符道。

他在武道上的造詣，走在同輩中的前列。精神力和符道造詣，亦是出類拔萃。

同時代的頂尖天驕中，他和白卿兒很像，都是神武雙修。張若塵、閻無神、缺、池瑤，就更加純粹，雖也涉獵精神力，但武道是絕對的主修方向。

慕容對極手臂如鞭揮出，手中竹簡隨之飛出去。

「啪啪！」

竹簡的連線斷開，化為數十柄竹劍。

每一柄竹劍，都蒙上一層精神力青光，上面的古文則流動金芒。

竹劍與湧來的符海對碰在一起，頓時，打出數十個巨大的空間窟窿。

符海變得破碎，竹劍則是消失在空間中。

下一瞬，竹劍穿過空間，出現在星空中那一串腳印的前方，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擋住。

數十柄竹劍定在了那裡，繼而爆碎，化為齏粉。

另一頭，那片破碎的符海，被慕容對極的羽扇揮散。

慕容對極從驢車上站起，雙目死死鎖定星空中的那串腳印，但，縱然是以他的精神力高度，竟也看不到對方的真身。

簡直詭異到極點。

「你到底是誰？始祖嗎？」

無論對方是不是始祖，慕容對極都清楚，自己絕不是對手。

退！

必須得退走，趁與對方還相隔有一片遙遠空間。

那頭拉車的驢，全身迸發出比恆星還明亮千百倍的光華，撞破真實世界，向離恨天衝去。

離恨天是永恆天國的地盤，慕容對極不相信那未知的對手敢繼續追。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一道浩渺的神音，傳遍星空。

張若塵將青銅編鐘拋起，手中人頭幢重重揮出，將青銅編鐘打得飛向離恨天。飛得很快，一個剎那一重天。

鐘聲，一道接著一道……

第九響后，青銅編鐘追上慕容對極。

慕容對極深知對手的可怕，早已做好充分準備，精神力盡皆灌注進手中羽扇。

「嘩！」

所有羽毛都脫落下來，化為一尊尊長著翅膀的神屍符軍。

這是一支真正的神軍，用神屍和符紋煉製出來，足可將慕容對極的戰力提升至能夠與半祖巔峰強者對抗的高度。

但，這支神屍符軍未能擋住青銅編鐘。

在編鐘的撞擊下，神屍成片成片的爆開。

最後，青銅編鐘砸在驢車上，驢和驢車四分五裂。

驢，並非真正的驢。

驢車，也並非真正的驢車。

它們裂開后，化為密密麻麻的符紋，一座宏偉的大世界展現出來，將慕容對極包裹其中。

大世界邊緣的光幕，將青銅編鐘抵擋在界開。

這是一座符界！

整座大世界內，有著何止千萬億道符籙，其中擁有靈智的符籙都超過一億道。有的化為人形，有的化為花草魚蟲，有的化為大陸山川……

這是一座由慕容對極創造出來的大世界，界內的符籙，全部是他一人煉製出來，是他自修行以來的全部積累。

張若塵眯起雙目，看著越來越遠的符界，右手手指在人頭幢的那雙灰眼上劃過。

灰眼浮現出亮光。

已經逃進離恨天的慕容對極，身體立即枯化，快速乾癟下去，皮膚像樹皮一般。

「這是……枯死絕！我明白了，他將枯死絕詛咒融入了音波。先前的每一道鐘聲，都是一道詛咒落到我身上。」

慕容對極咬破手指，在皮膚上勾畫符紋，壓制體內的詛咒。

「有點本事！」

張若塵探出右手，施展萬象無形的空間之力。

頓時，一隻直徑超過億里的恐怖大手，在離恨天中顯現出來，如上蒼之手，如天地之手。

這隻恐怖大手，跨越了不知多少光年的距離，整座符界都在他掌心。

隨著五指收縮，符界開始崩塌。

界內的符籙，每一個呼吸的時間，都會爆碎上億道。

驀地。

離恨天的最上方「無色界」，一道白色的神光，如瀑布一般垂落下來，將張若塵和慕容對極之間的空間斬斷。

張若塵失去了對那隻恐怖大手的掌控。

很快慕容對極將大手擊碎，駕馭符界，消失在七彩斑斕的離恨天，但沒有回永恆天國所在的無色界。

「這是天意，他還是出手了！」

張若塵抬起頭，向無色界看了一眼。

第二儒祖的精神力始祖大道始祖大道，就被稱為「天意」。

代表著他的意志，就是上蒼的意志，決定著世間萬事萬物的命運。

「嘩！」

一雙眼睛，在無色界睜開。

眼球是一黑一白，像兩顆棋子，道蘊無邊，窺望張若塵剛才所在的那片虛空。

但張若塵早已離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雙棋眼，又望向骨神殿所在的那片大地，但戰鬥已經結束，所有末日祭師都被黑白道人擊殺。

那裡只剩一片廢墟。

黑白道人和軒轅第二的氣息和天機，被一股超然的力量掩蓋，消失在時間和空間中。

……

一艘百丈長的骨骸神艦，行駛在三途河上，向天庭宇宙而去。

軒轅第二和黑白道人看著破碎空間深處的那雙棋眼，完全無法呼吸，甚至動都不敢動一下，直到那雙棋眼消失，他們才回復過來。

「你們在畏懼什麼？天尊已經抹去了他們在空間中的一切痕迹、氣息、天機，就算那人真身降臨，都未必能夠找到你們，更何況只是一雙眼睛？」瀲曦道。

黑白道人正色道：「那人可是永恆真宰，一位精神力始祖。」

「那又如何？」瀲曦道。

黑白道人徹底鬆弛下來，笑道：「這不是不清楚義父的實力？事實證明，義父道法高深，玩弄天地規則於鼓掌之間，就算永恆真宰真的降臨了，勝負之數尚未知。」

溟夜神尊和鶴清神尊，內心皆激動不已，眼中竟是崇敬的光華。

眼前這位師公，絕對是始祖級的存在。

他們現在也算是始祖的徒子徒孫。

真不知道自己的師尊，是如何抱上這麼粗的一條大腿。

張若塵負手而立，目光深沉：「永恆真宰活了近千萬年，絕非尋常始祖。冥祖死後，當世的這幾位始祖，他應該是最強的。或許……」

或許，黑暗尊主可以與之分庭抗禮。

因為張若塵與黑暗尊主的交易乃是，他幫張若塵重凝本源之鼎，交給殘燈大師。

而殘燈大師則是將另一隻黑手交給他。

融合一隻黑手，黑暗尊主的戰力，便恢復到始祖層次。將第二隻黑手融合，黑暗尊主的戰力，又達到了什麼地步？

說到底，黑暗尊主乃是長生不死者，曾經可以與冥祖一較高下，假以時日，指不定會強到何等地步。

相比之下，達到始祖之境時間尚短的「屍魘」，與精氣大量流失的「鴻蒙黑龍」，戰力肯定要弱一些。

當初屍魘欲要奪取天姥的後土嫁衣，便是為了提升戰力，彌補差距。

當然，永恆真宰就算是所有始祖中最強的，應該也沒有達到慕容不惑那樣的九十六階。

他真達到了九十六階，屍魘怎麼敢與他合作，一起去黑暗之淵獵殺鴻蒙黑龍？

軒轅第二道：「是啊，第二儒祖活了近千萬年，算得上半個長生不死者了，精神力大概率是九十五階巔峰。否則，為何只有他和永恆天國的修士，行走在宇宙中，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反觀別的那些始祖，一個個只敢藏身暗處，完全沒辦法與第二儒祖相比。」

黑白道人道：「藏身暗處，有藏身暗處的好處，可以伺機而動，可以不被當成靶子。你看永恆真宰固然強大，但敢輕易離開永恆天國嗎？他剛才一旦離開永恆天國，別的那些始祖，不對永恆天國下手才是怪事。」

「就算離開，他也只敢瞧瞧離開，不讓任何修士知曉。」

突然，鶴清神尊道：「這豈不是側面說明，那位催動七十二層塔鎮壓冥祖的未知存在，就是神界背後的長生不死者？因為，始祖隱藏起來的根本原因，不是害怕永恆真宰，而是害怕那位能夠鎮壓冥祖的未知存在。」

「永恆真宰再強，也殺不了始祖，但那位未知存在卻可以。」

「永恆真宰憑什麼不畏懼，難道他比冥祖更強？答案毫無疑問只有一個。」

所有人的目光，皆看向鶴清神尊，張若塵也不例外。

「你跟我來！」

張若塵如此吩咐一句，打開一道骨門，向神艦的內部空間走去。

鶴清神尊暗暗後悔，目光向黑白道人看了一眼。

黑白道人不清楚問題出在哪裡，但生死天尊是他們絕對得罪不起的存在，冷聲道：「義父讓你去，你還不快去？今後講話，小心一些，我輩探討天下大事，豈有你插嘴的地方？」

骨艦內部，冥燈閃爍，光線很昏暗。

鶴清一身白衣，身材高挑纖細，但曲線凹凸曼妙，絕對是一位難得尤物。

她看了一眼背對著的張若塵，小心翼翼行禮，道：「師公！」

「剛才那些話，誰教你的？」張若塵道。

鶴清心中驚駭莫名，但眼神不露任何破綻，道：「只是我胡亂的猜測……」

「蓋滅，你還不出來嗎？」張若塵道。

鶴清頭皮發麻，臉上的驚懼再也藏不住，渾身一顫，跪在了張若塵身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身後的空間，輕微顫抖。

一縷縷魔氣，從空間縫隙中湧出。

蓋滅高大健壯的身形，在魔氣中顯現出來，炯炯有神的雙目死死盯著張若塵，繼而，笑道：「閣下好恐怖的感知能力！我在神境世界中，向她傳音了一句，竟都被你察覺到。這就是始祖的能力嗎？」

「堂堂至上柱，如今的魔道半祖，居然藏身在一個鬼族神靈的神境世界。你倒是會挑地方！」

張若塵當然知道蓋滅和鶴清早有「交情」，哼了一聲，又道：「說吧，你為何認為，操控七十二層塔的未知強者，是神界背後的長生不死者？」

蓋滅雖然膽大包天，但卻也清楚什麼人能惹，什麼人惹不得，還算從容的道：「因為，七十二層塔被強行取走的那天，我恰好在場。我察覺到，神界的通道，被短暫打開，有一股無法描述的未知力量湧入其中。」

「隨後，我就逃離了劍界，藏了起來。」

張若塵道：「你認為，操控七十二層塔的那位存在會殺你？或許，他根本不知道，你洞悉了神界短暫打開這個秘密。你這一逃，反而暴露了你可能知道一些什麼。」

蓋滅道：「那位存在，連冥祖都能鎮壓，未必會將我這種小角色放在眼裡。但，七十二層塔明明放在劍界，從未挪移，卻被人無聲無息的祭煉成功，這說明劍界內部藏著大恐怖！繼續留在那裡，遲早得死。」

張若塵轉過身，以銳利似劍的眼神盯著蓋滅，道：「你是想永遠的躲在一個女人的神境世界內？還是想在大量劫到來前，戰力更進一步？」

天下哪有那麼多好事？

蓋滅將這個世界看得很清。

他道：「我有別的選擇嗎？」

張若塵搖了搖頭。

……

祝大家2024年新年快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