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天真之歌
在喉嚨發癢開始咳嗽后,我的恐慌也因此而被轉移了一些。
我意識到紙張在觸碰到石頭的時候,並沒有被石頭吃掉,而是像自身時間被加速了一樣,自我在加速里的時間中被黴菌分解了。
於是我就想,是否可以用一些,不會那麼快被時間消磨沒的東西,去丟那塊石頭,也許可以對它造成干擾。
我不可能丟出自己的手機,而我身上可能禁的起這種時間流逝的,也就只有出門時攜帶的鑰匙了。
但當我伸手進褲子口袋裡想拿鑰匙的時候,才發現鑰匙被壓在了,我之前從桌子上拿取后裝進口袋裡的,兩本筆記其中的一本筆記的下面,根本無法拿出來。
情急之下,我只好直接把那本壓在鑰匙上的筆記丟出,我原以為同樣是紙張,所以筆記本也會被分解。我已經準備好了再伸進口袋裡拿鑰匙,卻在筆記本丟出后的一瞬間,抓著我腳踝的手就鬆開了。
我看見筆記本在被我丟出后,快接觸到石頭時,那隻手就突然鬆開了。手鬆開我的腳踝后,迅速的在一瞬間就接住了,馬上要砸在石頭上被分解的筆記本。
手鬆開我並接住筆記的動作很靈活且迅速,和之前伸出手爬行時的遲鈍僵硬完全不一。那種速度快到彷彿一眨眼就動作結束了。
而那種靈活體現在它抓取時,手臂關節活動的柔軟;以及原本應該已經無法彎曲的手指,在觸碰筆記本時的貼合。
原本他的手臂在活動時,就是因為不能彎曲,才需要一直向前伸然後扒著地挪動。無法彎曲的手指,則應該在觸碰任何東西時,都會或多或少留出空隙。
但那屍體現在的行為,卻完全不想死去多時的樣子,他像是還活著並仍然如青年一般矯健。
因為一切發生的太快,我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仍然呆愣的繼續著伸手進口袋想拿鑰匙的行為。那個石頭也不知為何,像是和我一樣的愣住了,石頭上躁動開合的花紋,在一時間竟然停止了動作。
但屍體的動作卻沒有停止,它直立的腿先是往後挪,挪了一兩步后就開始像普通人一樣彎曲。隨著它的膝蓋接觸地面,那怪異彎折的腰也放平了下來。
它的手也在接住筆記本以後,就迅速的把筆記本放在了自己腿的膝蓋側面。它像是要讓筆記本遠離石頭一樣,把筆記本放在了手能伸到的最遠的身體部位邊。
那種姿勢像趴在床上撅著屁股的姿勢,如果是活著的人做出來應該會很搞笑。
但在現在的情境里:月光照在血紅的石頭上,石頭吃掉了做動作人的頭,這個人的屍體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已經變成了乾屍。
這個動作就好像,一個屍體在死前還在向殺死自己的東西跪拜一樣——荒誕且恐怖。
屍體的另一隻手在這時開始不斷張合,那把粘著他手心的手術刀因此脫落了下來。手的張合停止,屍體的手維持張開的狀態后,開始在手術刀大概掉落的位置摸索。
它摸到了掉落在地上的手術刀,它用乾枯的手把手術刀從那裡拿了起來,然後用手指不停地在刀上摸索。在摸到刀頭的位置后,它反手握住了那把喚醒了石頭的手術刀。
在它反手握住握住刀的時候,念誦書中詩詞的男性的聲音再次出現了。
「托姆就醒了;屋子裡黑咕隆咚,
我們就起來拿袋子、掃帚去做工。
大清早儘管冷,托姆的心裡可溫暖;
這叫做:各盡本分,
就不怕災難。」
那男性的聲音好像還在念之前的詩,但似乎跳過了一段開始念起最後一段來。聲音念完后,男性的聲音不知為何說了聲「抱歉」,然後在我逃出去前,就再也沒有聽見過這個聲音了。
隨著詩歌的完結,石頭的「愣神」也停止了,它血紅外表上的花紋再次活了起來,開合的幅度變得更大,其他花紋的移動開始變得更加迅速而且漸漸越來越雜亂。
石頭上花紋亂舞的樣子,莫名讓我想起了,在監控室里的路燈下攝像頭中看到的飛舞蟲群。
那種樣子肯定不會完全相同,卻仍然讓我有種它們非常相似的認為。「就好像線團,那線團模糊的、雜亂著、躁動著、不停的纏繞。」
我在石頭上的花紋從新躁動后也反應了過來,我的腳踝既然已經被鬆開了,那我還拿什麼鑰匙。
我住著地起身開始跑向門口,沒幾步就邁出了門框。我轉身關門時正好看見了,屍體反握著手術刀,向自己的脖子和石頭的連接處扎去。
關上門后我又開始咳嗽,但腳步並未停下快步的走在月光下的狹窄巷子中。不停的向監控室那面破損的牆,也就是進入這個巷子的入口走去。
身後的門裡出現了重物不停敲擊的聲音,但「咚-咚-咚-」的聲響沒有再朝我移動,而是仍留在那間恐怖的屋子裡,不停撞擊著,不停躁動。
巷子里有著微風,在不斷吹乾我身上因為跑步和驚嚇而出的汗,巷子兩邊牆角的雜草和不知名的花仍然存在,花草在微風在搖曳。從那個滿是紙張的房間出來后,我一直看著腳下的地面,地面上的紅磚從未如此讓我安心。
我咳嗽著走回到監控室里,監控室仍然沒有變回原來的樣子,仍然破敗和老舊。我坐回到桌子面前,雖然桌椅仍然遍布黴菌且破敗,但相信我,在充滿異響的怪異房間里逃出后,沒有什麼比安靜和能坐下來休息更重要的了。
在我坐下后稍微休息了一下后,手機第四次也最後一次發出了沒電提醒,手機的電量還剩百分之五,哪怕息屏也只能堅持幾分鐘了吧。
我把手機的手電筒關掉后,點開了音樂播放器。我已經很疲憊了,而且能打開的門我都打開過了,如果真的沒辦法出去,而且那個石頭還會追來的話,我想安眠在音樂中。
我當時以為自己肯定快死了,所以走在巷子里的時候就在想,該如何留下信息給蘭。
本來都想起了,之前被我折斷的筆也許還能寫字。但當我坐下后看著桌子上的斷筆時,我又覺得想說的太多,而能寫的太少了,於是就沒有寫下任何字。
我不希望她害怕,所以不能告訴她我的經歷;我不希望她太過悲傷,所以那些苦大仇深的遺言也無法說出口。我甚至希望她永遠發現不了我的屍體,就當我是個逃跑了的公主一樣埋怨我好了。
我閉上眼坐在椅子上,手機中傳出我和蘭經常聽的歌曲,這歌曲也是我們相遇時廣場上播放的曲子。
我一開始還哼唱著,但很快就因為過度的驚嚇和勞累,而開始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的了。
意識模糊中我好像睡著了,夢境中我仍然哼唱著歌詞:
「WhenIgrewupandfellinlove.
(長大后我墜入愛河.)
Iaskedmysweetheart,
(我問我的心上人,)
Whatliesahead?
(我們的生活朝著什麼方向前進呢?)
Willwehaverainbows,
(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
Dayafterday?
(都會有彩虹嗎?)」
睡夢中我哼唱完這一段后,就因為咳嗽而沒有繼續接著哼唱了。但在歌曲到了下一句的時候,我卻聽見原本是大門現在變成了機房門的裡面,有人接著哼唱起了這首歌的歌詞。
「Here』swhatmysweetheartsaid:
(我的心上人回應說:)
Queserasera,
(世事不可強求,)
Whateverwillbewillbe.
(順其自然吧。)
Thefuture』snotourstosee,
(未來也不可預見,)
Queserasera.
(順其自然吧。)
Whatwillbewillbe.
(順其自然吧。)「
我這時才想起來,原來還有一扇「絕對不能對打開的門。「沒被沒有打開過。而夢境里的我在聽見歌聲后,就起身打開了那扇」不能打開的「機房門。
因為我發覺到哼著歌曲的聲音,竟然是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