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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凝屏息,許炎彬知道,她想到了金馬橋拆遷現場的屍骨。

許炎彬接著說道:「我一直想不通,寄給媒體的案發現場照片究竟是誰拍的?30號你不可能還在江城,也不會是汪燁。你們兩人,都不想把事情鬧大。那就只能是梁晨。她一直捅這個馬蜂窩,她知道什麼,卻不能以此去要挾你,她想借媒體引一場火,往你的身上燒。她害怕你?你手裡有她的軟肋。」

「哇……」譚凝抬抬眉頭,「真精彩,我是不是該為你鼓一次掌?」

「譚凝,別這樣陰陽怪調地說話,你並沒有完全擺脫殺害周藝的嫌疑……」

許炎彬特意做了個調人胃口的停頓。

譚凝卻更為淡定地等著,許炎彬的印象里,只有少數的亡命之徒才擁有這種泰山壓於頂而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質。

「你只有證明兇手另有其人,比如梁晨,你是不是有證據能夠證明梁晨是兇手?」

「你憑什麼這麼認為?」

「因為梁晨在害怕,她既然能聽你的安排悄悄回國,又悄悄離開,就沒有理由再冒險回蘇市,狗只有急了才會跳牆,何況是人。」

「如果她真像你說的那麼聽話,我為什麼要指認她?」

「因為汪燁殺害周藝的證據立不住腳,還因為,你心裡比誰都清楚,媒體獲取的某些信息,只有你和梁晨知道。指認梁晨是你唯一擺脫嫌疑的出路。除非,你們是共犯。」

譚凝又陷入沉默,但她似乎不生氣,也不憤怒,她像一個調皮的渾身長滿黑色短毛的貓,一對棕色的眼珠在黑暗中發出狡黠的光。

「你不怕梁晨一旦被抓歸案,她會開口指認你嗎?」

譚凝笑著伸出手,上半身向前微微前傾,指背在許炎彬的面頰輕輕的摩挲,「到那一天,你會放我走嗎?」

許炎彬任由譚凝的手在他熾熱的皮膚上遊走,「譚凝,能不能告訴我,你憑什麼讓梁晨幫你殺人?殺的還是她曾經的戀人、曾經幾次不顧一切滿足她貪慾的人。」

「許炎彬,這個問題的答案,你剛剛已經說過了。恨和貪婪一樣,會讓人變得瘋狂。恨,由愛而來。周藝愛梁晨,所以他奮不顧身。梁晨恨譚白明,所以,她想要他死。」

許炎彬抓住譚凝的手腕,他們四目相對,很多事情不言而明。

「譚白明的死,梁晨是幫凶?」

「噓……」譚凝將嘴巴攏成一個圈,食指覆在其上,她眼神里那種淡然飄忽的東西突然不見了。

許炎彬口袋裡的電話響了,他拿出來,看見王斑的號碼,轉過身,推開車門,下車走出幾米遠,按下接聽鍵。

「師父,在哪兒?」

「處理點私事,怎麼了?」

「梁晨找到了。」

「怎麼找到的?」

「她自己來報案,說是兒子失蹤了。」

「失蹤?」

「對,師父,咱們一直沒聯繫上她,原來是回泰國找兒子去了。」

許炎彬猛然轉身,眯起眼睛,尋找車裡坐著的譚凝。手機屏幕點亮了他消瘦的面頰骨,對方搖下車窗,迎著他的目光,她那雙眼睛讓許炎彬想起小時候看過的動物世界,森林裡被兇殘猛獸追殺時拼盡全力奔跑,在最後一刻回頭,死死盯住獵槍的麋鹿。

「還有件事,師父。」

「說!」

「梁晨自首,她殺了周藝,案子能結了。」

許炎彬掛了電話,站在月色下抽了一支煙,

譚凝看過去,只見一個瘦高的人形站在墨黑的樹影前,一點紅色的火星隨著手臂忽上忽下。更遠處的高架橋上忽閃著各種汽車的尾燈。

待許炎彬重新走回車裡關上車門,許凝看著他右邊的側臉問道:「找到梁晨了?」

「梁星失蹤了,和你有關係嗎?」

「許炎彬,為什麼所有人的失蹤和生死都要與我扯上關係?」

「別再瘋了,譚凝!」許炎彬悶著聲音側過臉,「梁晨自首了,事情不出意外可以結束了。」他看著譚凝,「別再扯上無辜的人。」

譚凝沒說話,她左手伸進許炎彬右邊褲子口袋,掏出許炎彬的煙盒和火機,挑出一根煙,含在雙唇間,許炎彬從她手裡拿過火機,在譚凝唇間的白色煙尾前點燃了火機。

尼古丁的香氣吸進譚凝的口腔,體貼地在五臟六腑轉了個圈,又從她的唇齒間吐露出來。白色的煙霧充盈了駕駛室。

許炎彬打破了殭屍,「剛才我的口氣重了。」

譚凝甩了甩頭,吐出一口煙,表示不介意。

「汪燁很快會出來,你有過打算嗎?」

「我和他之間早有了定論。」

「我以為……」許炎彬嘆了口氣。

「你以為什麼?」

「以為梁晨自首是你早就知道的事,你還是放了汪燁一馬。」

「我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

「你很聰明,這是真心話,有些事情,我知道你沒的選。」

「用不著同情我。」

「不是同情,是……」心疼兩個字,堵在許炎彬的嗓子眼沒跑出來。「譚凝,如果你在離婚的事情上需要幫助,我認識一個很專業的離婚律師,他可以幫你爭取該得的利益。」

「謝謝,暫時不需要。」

許炎彬點點頭。「梁星會回來吧?」

譚凝將抽完的煙扔出窗外,眼睛追著未熄滅的煙頭在戶外的地面上。

「也許吧。梁晨會判死刑嗎?」

「得看動機和死因,是意外還是蓄意,口供是一方面,調查是一方面,沒那麼快。你希望她判死刑?」

譚凝不說話,如果不是梁晨,她母親袁枚不會有那樣的結局。她和梁晨都被仇恨牽著走了半生,梁晨該不該死?這個問題曾一度使譚凝困惑,如果梁晨該死?自己呢?

譚白明該死嗎?周藝該死嗎?譚凝想,如果再給自己重新選擇一次的機會,她會怎麼選?她依然選擇讓他們死。至於自己是不是罪人,已經沒那麼重要了,她只是走了一條了自己不得不走的路。她逃脫了法律的審判,卻逃脫不了天理倫常,就像她逃脫不掉命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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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誓凶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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