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089章多囑咐
雲箏聽著身後開門的動靜,頓時委屈得無以復加。
什麼嘛!要教訓人,就不能改日再訓嗎?不過吃了一個盞子,哪裡知道會這麼疼嘛!黑臉閻王!凶霸王!壞人!再也不要理他了!
眼裡含著一包淚,呼哧喘氣,小臉漲紅。
過了一會兒,宗不器又進來了,重新坐回床邊,欲將雲箏撥過來躺平,雲箏不想理他,掙動著身子不依。
宗不器無奈:「彆氣了。不凶你了。」就著她這側躺的姿勢,伸手過去繼續揉肚子,「日子不準怎麼不說呢?」
雲箏兇巴巴地犟:「我同誰說去!」
「同……」原本想說「同我說」,又剎住了,他和叔父是男子,家裡也沒有別的女眷,這種女兒家的私事確實沒處說。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安撫,「你不好意思,可以讓丫鬟告訴我,請個大夫好好問問。任由這病症發展下去,萬一出了大毛病可怎麼好?」
雲箏又羞又氣:「能出什麼大毛病!哥哥不要再說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一會兒聽大夫說。」
少頃,大夫背著藥箱來了。
還是那位退疾堂的孫濟大夫,輕車熟路進入後院,四平八穩地把了脈,又搖頭晃腦說了幾句醫家話,道:「敢問小女郎,癸水日子是提前還是推遲?」
宗不器道:「有時早七八日,有時晚十天半月。」這是從翠黛那處問得的。
因大夫要望聞問切,故而床帳未遮,雲箏聽他大喇喇地說出這話,小臉頓時臉紅成了漿果色。
孫濟又問:「量多量少可正常?有無血塊?」
宗不器愣了一下。
方才翠黛只說了不準的問題,並未提及這些,於是轉頭去看雲箏。
雲箏躲開他的視線,小聲說:「量……不算多,沒有血塊。」
「每次持續幾日,痛感如何?」
「持續五日,痛感……小腹墜痛,像有一隻手在揪扯,前兩日最痛,之後就好了。」
「可有頭暈、乏力之症?」
「沒有頭暈,有一點乏力。」
孫濟終於不再問了,雲箏的臉已紅得快要滴血了,惱怒地想哥哥為什麼不出去,她為何要當著他的面說這些,好難為情。
宗不器原本是很正經地在聽病症,瞥見雲箏的神情,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感到一絲尷尬,於是僵硬地將手負在身後,轉頭問孫濟:「問題嚴重嗎?」
「從脈象和所述癥候上看,小女郎有些血虧,寒凝氣滯,故而引發癸水失調、腹痛,老夫開個方子,調理一段時日。」
宗不器點頭,又問:「會引起其他病症嗎?」
「小女郎年紀尚輕,癸水不調也屬常見,只要調理得當,一般無甚大礙。」
「吃藥便能治好嗎?日後還會疼嗎?」
宗不器問得仔細,孫濟面上卻並無不耐,反而欣慰地看著他:「老夫不能打保證,此類婦疾都需邊調邊看。即便調理好了,若遇情緒不暢、休息不足,也會引起反覆,所以還需小女郎自身注意,癸水期間勿食生冷,好好休息,善加保養才是。」
宗不器神色放鬆了些:「有勞大夫,有無法子先止了這回的疼?」
孫濟點點頭:「老夫這便開方子,小女郎吃了葯睡一覺,疼痛應會有所減輕。」說完隨棲香出去了。
雲箏一開始還羞澀惱怒,後來見宗不器問得認真,便也聽得認真,一時間忘了尷尬。此刻房中只剩二人,又開始不自在了。
宗不器撐著臉皮,坐在床邊,一本正經地繼續給她揉肚子,邊揉邊道:「可都聽清了?日後莫再貪涼,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還要好好吃藥,不許喝一半倒一半,若被我發現,看我怎麼收拾你!」
雲箏還在記恨他方才凶她,誰知他不但不哄她,還威脅要收拾她!於是幽怨地瞪著他,很想發脾氣,可是心裡知道哥哥是關心自己,忍了忍,憋了回去,掛著小臉轉頭朝里,不看他。
宗不器輕輕嘆了口氣,換個方向靠坐在床頭,一隻手臂圈在她頭頂:「彆氣了。哥哥錯了,方才不該凶你的。我不過出了一趟門,回來就看到你那副模樣,實在是嚇到了。」親了親額頭,「不然讓你打兩下?」
雲箏氣哼哼道:「你的肉那麼厚,打你我手還疼!」
「那要如何才能消氣?」
「我方才已經決定了,我不理你了!」
宗不器抿唇笑:「那此刻是誰在和我說話?」
雲箏眼睛瞪得溜圓:「我從現在不理你了!」
「哦。」宗不器點點頭,示意知道了,定定看著她,「你打算不理我多久?一個時辰?一日?還是永遠都不理我了?」
雲箏皺眉:「至少一日!」
所以還在繼續和他說話。
雲箏懊惱地捶了一下床。
宗不器輕笑出聲:「一日太長了,我們打個商量,一個時辰吧,好不好?」
「不好!我說一日就是一日!」
「兩個時辰?」
「……半日!」
「三個時辰。」
「就半日就半日!你不許再說了!」
宗不器忙道:「好好,半日就半日,那現在睡覺吧,好不好?待葯熬好了我喂你,你莫怕苦不張嘴。」
雲箏想了想:「好。」
所以還在繼續和他說話。
宗不器眼中悄悄染上笑意。
雲箏閉上了眼睛,房中靜靜的,只有蓮花漏中微微的水聲滴答作響,哥哥的手掌一下一下揉著她的肚子,似乎真得沒有那麼疼了。
過了一會兒,睜開眼,宗不器正好在看她,兩人同時愣了一愣,雲箏羞澀又得意地抿了抿唇,小聲道:「哥哥,你不許走,罰你一直在這守著我。」
「好。不走。」輕輕撫了撫她額頭,「快睡吧,睡著就不疼了。」
由於肚子里的痛感持續不停,雲箏這一覺前半程半睡半醒,直到喝了葯,又過了一個時辰,呼吸聲才變得綿長均勻,漸漸睡熟了。
宗不器手肘撐在她頭頂上方,支著下巴歪靠在一旁,慢慢地也睡著了,手下揉一陣停一陣。
到了後半夜雞鳴時分,雲箏動了動身子,宗不器一下驚醒了,看見雲箏睜著惺忪睡眼,以為她只是醒一下,便沒有說話,等著她繼續睡。
雲箏眨巴著眼,愣了一會兒,問:「哥哥,幾時了?」
「應是丑正了。」
雲箏點點頭,清醒了些:「哥哥,你躺上來。」
宗不器側著身子躺在外側,伸出一隻手臂墊在她頸下:「肚子還疼嗎?」
雲箏搖了搖頭,拉住那隻還在繼續揉的手,忽地紅了眼圈,雙手握著他的手腕,幫他搓動幾下:「哥哥,你累不累?」
宗不器笑了:「心疼我了?」
雲箏乖乖點頭。
「不累。這不算什麼,比練一個時辰刀輕鬆多了。」
雲箏靜靜地看著他,神色不似往常歡鬧,雙眸含著水光,有些難過:「哥哥,我是不是讓你很操心?」
「也沒有很操心,」宗不器提起一側唇角,打趣她,「只是要時時想著你有沒有乖乖吃飯,有沒有挑食,有沒有貪涼穿太薄,有沒有遇見壞人挨欺負,有沒有生病,有沒有心裡不舒服……」
雲箏扁嘴:「這麼多……怎說得我比小童還叫人不省心?我已經長大了。」
宗不器笑她:「是,你是大姑娘了。」頓了頓,神色微微鄭重了些,「所以,日後不管我在不在家,要好好吃飯,不許挑食,也不許貪涼,不要生病,知道嗎?」
雲箏嘟起嘴,彆扭一會兒,乖乖點了頭:「我知道了。」
宗不器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葯一定要按時吃,不要吃一半倒掉。好好調理身子,下次癸水來了,若還覺得疼,便讓丫鬟及早請大夫,熬藥也需要時辰,別耗到疼得滿身大汗,知道嗎?」
「哥哥已經說過了,我會好好吃藥的。」雲箏摟住他的腰,埋在他胸前,「別再訓我了。」
「沒有訓你,」宗不器撫摸著她柔順的發,心潮起伏難平,「是擔心你,所以要多囑咐幾句。」
雲箏怪腔怪調地嘆了口氣:「好吧,我聽著便是了。」
「沒什麼事盡量少出門,出門不要只帶丫鬟,叫上幾個小廝或者東府里的兵士,去哪裡要跟家裡打聲招呼,早點回來。」
「這些哥哥也都說過。」
宗不器笑了笑。
確實說過好多次了,可他如何能放心呢?
「宮裡的召見,能躲便躲,若躲不掉,便多個心眼,別碰飲食酒水,別信任何人的話。太子妃的邀請,也盡量先別應,便推說身體不適,待好了再去拜見。」
雲箏慢慢退開一些,仰頭看著他,目露不解。
宗不器未察覺,還在不停地囑咐:「若遇到叔父也解決不了的事,便去長秋寺找師父,師父是個厲害的人,且不大理會世俗規矩,在他那裡躲一陣……」
「哥哥!」雲箏終於感覺到不對,眼中略過一絲不安,「你怎麼囑咐這般多,是陛下復了你的職,明日便要回營里嗎?要好幾日不能回家嗎?」
宗不器沉默片刻,壓了壓湧上心頭的情緒,微微笑了一下:「不是復職。過段時日我要出一趟門,去辦點事,可能走得比較久,怕你在家胡鬧,所以提前定好規矩。」
雲箏瞪大眼睛,盯著他:「你要去哪裡?何時出發?何時回來?」
宗不器捏了捏她的鼻子:「別緊張。我只是去岱州,快的話過四五日出發,慢的話就到月中,歸期暫不確定,我會儘早辦完事回來。」
「你是去見奚東流嗎?還是陛下交代了你差事?」
宗不器想了想,斟酌道:「確是要去見一個故人,他手裡有我父母留下的東西,那些東西對我很重要,我去取回來。然後就跟叔父求親,娶你,好不好?」
雲箏這會兒沒有開玩笑的心思:「那你會有危險嗎?不能說個大致歸期嗎?」
宗不器嘆了口氣:「不過取點東西,能有什麼危險,再說,哥哥的本事你還信不過?順利的話,也許一個月就回來了。只是時隔多年,很多地方和人都生疏了,怕要白走不少路,所以定不了歸期。」
雲箏還有一大堆問題想問,比如哥哥老家在哪裡,父母是做什麼的,為何把重要東西留給別人,那是什麼東西,為何過了這麼久才去取……因為要問的太多,反而梳理不清頭緒了,只有一個無比重要的問題一定要確認:「哥哥不會又走三年吧?」
「怎麼會?不會再把你一個人留在家這般久了。」
他有勢在必得的決心,還有為她保重自己的承諾,此行須速戰速決。
雲箏稍稍放心了些,但以防萬一,還是鄭重強調:「哥哥,你在長秋寺住了三年,又在坎州守了三年,若這次再一走三年,等你回來,我便不要你了!」
宗不器笑了,眼中微微帶點戲謔之色:「只怕我回來得太快,雲姑娘還未及笄,叔父不能答應你嫁我。」
雲箏抿嘴,眉眼彎彎:「今年七月哥哥也該行冠禮了,若能趕在那之前回來,我便送你一份大禮。」
「好。我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