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匣有餘地
本來上一封信件還是兩個人約定的海誓山盟,小羊倌取得了功名,兩個人終於可以廝守了,下一封信卻變成了姑娘的絕筆信,那金兵攻入了大名府,本地的官員早就攜家帶口逃走了。
姑娘的父親,是當地有名的豪紳,早就在金軍進城前就被盯上了,他們一家都無處可躲,那金軍的將領手上提著聘禮,肩上扛著彎刀,到姑娘家求親,姑娘為了一家老小的安危,只能答應了金人的要求,信件到此就戛然而止了。
岳元帥手上拿著一個記事薄,見王權定出看完了信件揚了揚手中的書薄:「後續的事情在這裡,你要看嗎?」
王權定出搖了搖頭:「這麼狗血的套路,剩下的事情猜也能猜得大概,你說一下吧,我就不看了。」
岳元帥平穩了一下心情,但依舊憤慨地講到:「那姑娘本來打算,犧牲自己保全家人的,只是沒想到,那些金人如同畜生一般,她最終不堪受辱,選擇自盡了!」
說道岳元帥背後一道大鵬金影一閃而過,顯出了他內心的不平靜,岳元帥接著講道:「那位姑娘一死,那些金兵直接以此為借口,將那豪紳家中二十四口人,盡數屠戮!」
「那任金竹雖然有功名在身,但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朝廷的人都撤走了,他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王權定出拍了拍岳元帥的肩膀,算是安慰:「然後他就找上了那鬼金羊,然後用他身體做籌碼,為那姑娘報仇?」
「確切的說是那鬼金羊主動找上他的,那鬼金羊就是他以前當羊倌的時候,那隻相依為命的山羊,據他說這隻妖怪和其他的妖怪不同,這鬼金羊沒有那麼強的攻擊性,哪怕他們合體后,也多是他的意識佔據主導地位!」
「那他得到了力量,為什麼不抗擊金軍,反倒投入那牛魔王麾下了?」王權定出有些不解。
岳元帥聽到這個問題后,也是迷茫的問道:「是啊,為什麼呢?」
王權定出從未見過岳元帥露出過這般表情,心中咯噔一下,他問這個問題只是有感而發,那鬼金羊最後的所作所為,說明其實他的內心還是有大宋的,只是出於某種原因,反倒投入牛魔王的麾下,和那些曾經傷害過他的人站在一起。
再加上他的經歷比較曲折,朝廷背棄了他,情人也背棄了他,他現在做的這些事情真的有錯嗎?
別說岳元帥被這些事情暫時迷住了心竅,就算後世經過各種洗腦的王權定出,暫時也為這件事感慨萬千,畢竟耳聞比不過親身經歷,但是很快王權定出就走了出來,這些事情或許對古代這些思想比較保守的人來說,是一種衝擊,但是回過味來的王權定出,很想說這才哪到哪。
王權定出還經歷過,那些通過扭曲事實,把自己施暴者的身份,變成迫不得已才動手的反擊者,把受害者變成咎由自取,或者自願受害的島國樂色作品,有這種三觀盡毀的作品還不算最噁心的,最噁心的是還有一堆樂子粉絲曲意迎合這樣的作品,這些人才是最恐怖的,因為他們有著和你同樣的外貌,你根本分辨不出來誰是真的魑魅魍魎!
王權定出將手中的信件放回鏡台,心裡默默地鼓了一把勁:「怎麼,你覺得我們做錯了?」
岳元帥也放下手中的書薄,嘆了一口氣:「我只是認為他走到如此地步,很可悲!」
「他是挺可悲的!」王權定出也嘆了口氣,「但一個人的悲劇是由什麼構成的呢,自身、身邊的人和事、以及大的環境,哦,大環境就是指國家、官場這一類的。」
「我們先不談他個人的事,個人的選擇受到許多影響有些複雜,我們先說說他身邊的人和事吧,他心愛的人為了家族的安危選擇了妥協,不僅付出了她自己的性命,最後也沒能拯救她家人的性命,她做的對嗎?」
「但是她似乎也別無選擇,貌美不是她的錯,更何況她只是一介女流之輩,她能做什麼,難道捨棄家人的性命,和情郎遠走高飛?」
「所以這麼看來她似乎也沒什麼錯,我這麼評價她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岳元帥依舊保持沉默,不反駁,也不贊成王權定出說的話。
「那麼問題就來了,既然這個小羊倌他本人沒有問題,他身邊的人和事有沒問題,那有問題是什麼?」
「難道不是因為金人入侵我大宋才引起這件事的嗎?」岳元帥反駁道。
「你不要騙自己了,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朝廷做的決定嗎,那皇帝和高高在上的官人們,做的決定就一定是對的嗎?」
「這個問題本身就是一個很複雜的事情,並不是能從單一的一個角度就能解釋清楚的,元帥你雖然天資過人,但依舊很年輕,如果你現在硬要憑藉著某些單一的信念撐過去的話,慢慢地,你就會變得很容易就會鑽進牛角尖里的!」
「這個小羊倌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嘛,而且他可以說比我們大宋的大部分子民都要強,他一個出身貧寒的羊倌,憑藉自己的努力,成功考取到功名,這樣一個人卻落得如此下場!」
「現在朝中局勢糜爛,皇上整日擔驚受怕,根本無心朝政,外面既有強敵伺機而動,又有妖魔肆意橫行,現在的情形就好像暗無天日的夜晚一樣,這小羊倌便是那在黑暗中迷路的人,他根本就不看到方向,只能悶頭亂闖,所以到最後他走錯了方向!」
「黑暗,這麼說確實很貼切,那我們應該怎麼辦,難道因為天黑了,就什麼都不做嗎!」
「元帥,你知道我們當時為什麼加入你的隊伍嗎?」
「為何?」
「聽聞金兵來襲,對我等來說,本就像那黑暗來襲一般,但是遇到元帥那一刻,我就好似見到光一般,在我眼中你就是那黑暗中的炬火,驅散了可怕的黑暗!」
「黑夜並不可怕,對那些躲藏在黑夜中的未知,感到恐懼才是可怕的,但是炬火可以驅散那些黑暗,照明前進的方向,鼓舞大家,讓大家有信心面對黑暗,戰勝黑暗,對我來說,你就是那黑暗中的炬火!」
「炬火,炬火!」岳元帥連著念了兩遍這個詞,眼神放空,向山洞外看去。
「管他什麼朝廷的軟弱,管他什麼世道險惡,如果這黑夜裡,沒有燈光的話,那就由我們來做炬火,有一分光就發一分光,有一份熱就發一分熱,我們從來都不是為了那些貪生怕死的官人們照明,我們是為了那些即使在黑暗中也願意奉獻自己的人努力,我們要喚醒更多的炬火,然後只要我們團結起來,就一定能驅散這黑暗,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也可以照亮這片土地!」王權定出堅定看著岳元帥。
「一定可以的!」
岳元帥回味著王權定出的話,片刻后微微一笑,恢復了往日的自信與風采:「前輩,你現在也是炬火!」
王權定出淡定的站起身,對岳元帥點了點頭:「嗯,你想通就好!」
然後王權定出面色從容的從山洞裡走出去,然後重新回到山谷的入口處,二當家沒有參與清掃戰場,這個時候坐在馬上,扣著鼻孔偷懶,然後他就看到王權定出同手同腳的從山谷中走出來。
二當家急忙湊上去:「幫主,你是不是撈到什麼好東西了,走路這麼神氣!」
王權定出一愣,難以置信的看了一眼他的動作:「是嗎,我剛才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二當家直接在王權定出身上四處尋找著:「是啊,一直都是這麼拽!」
「去,去,沒有東西!」王權定出一腳將二當家的踢翻在地。
二當家從地上爬起來,委屈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不要這麼小氣嘛!」
王權定出無奈的抖了抖衣袖:「告訴你沒有,就是沒有,你怎麼不信呢?」說著從內襯中拿出兩隻金角:「不信,你看嘛,我身上哪有什麼好東西,說了多少次了,我們現在是官兵,不是土匪了,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二當家從王權定出拿出兩隻金角后,就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麼,二當家此時的眼中只有那兩隻金角,目光隨著金角上下左右來回移動!
王權定出看見二當家猥瑣的樣子:「哼,浮潛!」然後重新將兩隻金角收起來,二當家見金角不見了,立刻回魂了。
二當家眼珠滴溜溜的轉了一圈,計上心頭,見王權定出要上馬便上前殷勤幫他牽住馬:「幫主,辛苦了!」
王權定出一眼就看出了二當家要幹什麼了:「行了,行了,你這個老小子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這兩金角是彙集那鬼金羊的一身金行之力的精粹,還要回去交給那幫懂行的道士呢,看他們能不能煉製成神兵寶器,這樣才能用,不然就是暴殄天物,到時候等他們煉成了,再分給你也不遲!」
「幫主,這可是你說的啊,不許反悔啊!」二當家立刻變得眉開眼笑。
王權定出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傻瓜!」
鬼金羊的屍體被抬進山谷內,和那位姑娘的屍體葬在了一起。
「生已經不能同眠了,如果死還不能同穴的話,那也太悲催了!」二當家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一堆黃紙,在鬼金羊的墓前一邊祭拜,一邊念叨。
「真是夠了,你安靜一點!」王權定出悄悄地踢了他一下,輕聲說道。
二當家應了一聲,看四周許多人盯著他,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地燒著黃紙。
此間事了,河北東、西兩路還剩下五個妖星宿,岳元帥決定返回五馬寨先休整一下,不論是鬼金羊的金角還是先前翼火蛇的骨兵,都需要處理一下。
就當岳家軍整軍的時候,遠在開封城,負責守衛東京的將軍杜充,此時卻動了其他的心思,皇帝進入江南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開封城中,這些天城外的妖魔大軍依舊沒什麼動作,但每天還是有許多人逃離開封府。
現在的開封府已經大不如從前,起先那些逃難過來的人,本來以為依靠皇帝就可以安穩下來,可還沒有等他們安定下來,皇帝就先跑了,他們本就是無根浮萍,只能接著往其他的地方飄。
時不我待,經過短暫休整的岳家軍,再一次踏上了征程,依照井木犴、柳土獐、軫水蚓、張月鹿、星日馬的順序將這些妖星宿悉數斬於馬下,直接將河北西路、河北東路兩地肅清,兩地的百姓終於從妖怪的壓迫下解放出來,無不為岳家軍歡呼喝彩的,而這支隊伍的首領岳元帥的名字,更是被眾人頌揚的。
但是等岳元帥打算乘勝追擊的時候,那金軍在布置的妖星宿接連被殺后,改變了計劃,將所有在外的妖星宿全部召回到開封城外。
開封城外金軍大營里,此時的完顏兀朮已經徹底化身成了「奎木狼」,那個金兀朮徹底在世界上消失了。
隨著其他妖星宿的到來,開封城外的妖魔大軍已經有四十萬了,牛魔王麾下的大將全都彙集到開封城外了。
完顏兀朮將這些首領們召集起來,正在部署接下來的計劃:「主上原本的計劃是通過二十八星宿大陣,來煉化皇朝的人道氣運,但是我們已經有七位兄弟陣亡了!」
「這個計劃失敗了,主上很生氣,我們只能另尋他法!」
說著從桌子上拿起酒杯,向大帳中央潑去,那些酒水並沒有落地,而在法力的作用下,變作成揚州城:「諸位請看,這座城池是揚州城,便是那宋朝皇帝的棲身之地。」
談話間,揚州城上空有人道氣運顯化的金龍護持著這座城池。
「既然這些宋人自尋死路,那我等便成全他們,我們兵分兩路,負責星宿大陣的兄弟們儘快找到替代者,能重新組建星宿大陣最好,剩下的兄弟,全部都到揚州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