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屍變（下）
駛出跌跌晃晃的荒地，車隊分散後趙雲笙讓司機直接開回別墅，一路上都咬牙切齒地憋著一語不發。
「狗娘養的王虎，他以他是誰啊？竟然對我指手劃腳？」
「他可別忘了，我趙雲笙在西街一頭混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哪窩著呢！」
「狗娘養的——」
一進到客廳趙雲笙就脫下外套，向沙發上一扔憤憤不平地吼道。
「老趙你這是怎麼了，發這麼大的火要是讓下面的人看見了豈不鬧笑話？」
風韻猶存的趙夫人穿一身粉紅的綢緞睡衣扶住紅木扶梯慢步下樓一臉擔憂地問道。
「芸兒！」
趙芸笙登時難過地迎到趙夫人身前，緊摟住她顫聲說，「我把——志鵬給殺了！——都是那該死的王虎給害的！」
趙夫人也不由得心頭一慌，忙扶起他說:「我們還是先進房間再細說吧。」
「嗯。」
趙雲笙點點頭，兩人向樓上的房間里邁去。
周邊再沒有其他人影，趙夫人細聲說:「韓飛剛來過電話。」
「哦，他說什麼？」
「他希望我們能跟他合作。他打算劫下王虎新進的一批軍火，只要我們給他提供運船的航向、時間、地點，他們就答應給我們一百萬。」
「這也太冒險了！」
「是啊，我也是這樣。不過這是一個挫一次王虎銳氣的好機會。」
「嗯。」
……
這邊寂靜如墓的荒地。
偌大的荒地再次回到以往的寧靜，只是一直匍匐在樹蔭背後的林天，在看到那一幕幕觸目驚心的畫面后，便再也無法平靜。
「呵呵，我只是小小懲戒了他一下而已，將他的手筋腳筋給挑斷了。」
王虎那猙獰可怖的面孔再一次在腦海里浮現。
「好，就讓我來清理門戶！」
還有那一聲聲震耳yù聾的槍聲，時不時地在耳邊迴響。彷彿那一槍接著一槍的子彈並不是打在那鮮血淋淋的卧底jǐng察身上，而是穿進了林天自己的身體里。
他驚惶地望著一輛一輛車影消失的地放，許久才回過身來，望著不遠處撲倒在泥地里，已被子彈打得血肉模糊的屍體。
剛聽王虎那伙人說說，他好像是jǐng察？我要不要過去看看？他被人將手筋腳筋挑斷，又連重數十槍，死得這麼慘，一定很嚇人吧？！
林天謹慎地微微抬起頭環視一遍四周。確定再沒有其他人，才小心翼翼地撐起身子，拍拍粘在衣服上的泥土，坐靠在一旁的樹蔭下取出一支香煙壓驚似地大口大口地燒起來。
我到底要不要過去看一看？再怎麼說他也是一名jǐng察，是一位英雄，又死得這麼慘，我怎麼可以就這樣扔下他棄之不顧呢？那也太不爺們了！
是啊，我是男子漢大丈夫！像這種不仁不義的事，只有娘娘腔才幹得出來。我林天決不做這種下三濫的人物，今天不會，以後也不會，一輩子都不會。！
林天把心一橫，將手裡的煙頭擲在地上，慢步來到屍體前。試探xìng地低下頭，看著屍體上那滿背的血窟窿還有鮮血在汩汩流出，令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這夥人還有一點點人xìng嗎？人都已經死了，還衝他開這麼多槍！
氣憤地閉上眼睛，不由得長嘆一口氣，又睜開眼睛蹲在那血肉模糊的屍體旁。
他們可真是一幫混蛋，死的人應該是他們才對！
林天搖搖頭，之前的恐懼也已經減消大半，而更多的是對眼前這位慘死的卧底jǐng察的同情。以往看武打電視里的英雄人物，每每身首異處的都會死不瞑目，所以他嘗試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屍體翻過身來。指尖輕輕地觸碰上那鮮血淋淋的屍體，還能微微感覺到些許餘溫。
也許是因為自己的父母也慘死如此吧，所以他格外細心地雙膝跪地，將屍體輕輕地翻過身來小心翼翼地擱在膝蓋上。眼光停留在那一張被利器打得面目全非的臉，月光下，他本以為改因死不瞑目而圓的眼睛卻是緊緊地閉著。
看來他也並非死不瞑目。或許在他踏上卧底之路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知道自己會有這一天吧；所以他早做了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
還真是一位頂天立地大英雄呢！
林天敬佩地凝視一小會，抬起手輕輕地替他揭去封在嘴上的厚膠布，禁不住對王虎那一夥喪盡天良的狗東西cāo罵一陣，堅定地向他保證道：「我一定不會讓您白死的。終有一天，我會讓那幫混蛋血債血償！」
正當林天義憤填膺，恨得直咬牙，懷裡的屍體突然動了一下。他條件反shè地低下頭，那一張面目全非的臉突然睜開了眼睛。
「啊——」
驚得林天慌忙甩開手，連滾帶爬地向一邊跑去。
「冤有頭，債有主，是王虎他們把你害成這樣的。我只是出於一片好心想幫幫你，你千萬不要錯殺好人啊！」
林天一邊惶惶而逃，一邊七七八八地解釋道。卻不曾想，腳下突然一個不小心竟磕倒在地。
「我沒有惡意，真的沒有惡意！是王虎他們害你的，真的是他們害了你的！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他慌忙翻過身，雙手抓地，手腳並用地撐著身子，驚慌失措地一邊後退，一邊驚顫道。
慌亂間林天抬頭看去，那鮮血淋淋的屍體正艱難地撲在泥土裡伸出一隻手，望著他吃力地抬起頭，吃力地說:「聯，聯繫這郵箱里——」
話還沒說完突然就泄了氣，埋身在泥土裡一動不動。林天也突然安靜下來，怔在原地呼著大氣努力回想他剛才說的話。
「聯，聯繫這郵箱——」
難道他不是屍變，而是回光反照？他讓我聯繫，聯繫？
又怔了許久，林天才再次躍躍yù試地舉步向前。他一邊默默地祈禱，一邊給自己打氣地走到屍體前。湊進一看才發現，剛伸向自己的手裡似乎攥著什麼東西。他蹲下身，做一次大的深呼吸，jǐng惕地伸出手去掰開那隻手，裡面攥著的是一張寫著一連串英文字母的碎紙屑。
「聯，聯繫這郵箱——」
腦海再一次迴旋起那屍體剛回光反照的話。
「這難道是一個郵箱地址？」
林天小心翼翼地取過沾滿血漬的碎紙屑，借著月光細看過一遍，好像還真是一個完整的郵箱地址。
他低下頭望著眼下仍舊圓睜著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的屍體，心頭不由得一陣顫動。許久他才鼓起勇氣，抬起手替他輕輕抹下死不瞑目的雙眸，對著星星點點的夜空向他暗暗起誓：「你請放心好了，無論這淌水有多渾，我也一定會完成你最後的遺願，聯繫到這上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