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尚未死透
「咚咚咚」
此時八仙桌上的座鐘輕微地響了三聲，時間已經來到十二點鐘，父親便沒有繼續多說，馬上吩咐我們下去迎客。
來到一樓的客艙里，我心情仍舊難以平復，就問李寶山這些年裡有沒有遇見過曜影閣公孫家的人，他搖了搖頭，卻又說道：
「只聽師傅說過，是個東北隱世豪門，在全國有很多資產，多為參股形式，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
聽他這麼說，我倒是對這個公孫家越來越感興趣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船頭一陣晃動，我知道是連接碼頭的跳板上有人在走動，便趕緊走出艙門，只見一群白色的人影正朝我這邊緩緩走來。
等他們來到我的面前，我便看到下午來過食舫的鄭心怡。
她正推著一架輪椅，上面端坐著一個老人。
他額頭貼著一張鎮魂符，雙眼緊閉，面色慘白，軀體僵硬，顯然沒了生機。
而鄭心怡身後跟著的是六個中年男女和兩個年輕男子，其中就有我下午見過的那個婦人。
他們統一身著白衣，手裡都提著大小不一的食盒。
「爺爺，這就是余昊天，雲夢都的二掌柜。」
鄭心怡一邊向輪椅上的老人介紹，一邊沖我微笑著招了招手，而老人自然沒有回應。
我則警惕地看著她，不知這是要演哪一出，於是冷冷地說道：
「你們來了，家父已在樓上等著了。」
說完，便領著眾人直接上了食舫的二樓。
上了樓，父親並沒有理會眾人，而是直接走到老人面前，掐了一道指訣，然後伸手將他額頭的符印扯下。
接著，就聽到老人的喉嚨處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喘聲。
「咳咳咳……」
隨之，一句話從老人口中傳出。
「大掌柜……請受老朽鄭平原一拜！」
頓時，屋內所有人亂作一團，拚命往外逃去……
除了我的父親。
接著老人又是一句話脫口而出：
「你們跑什麼跑，老子還留著一口氣呢！」
我和李寶山、曾芸芸顯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便趕緊轉身看了過去。
只見那老人也正朝著我們看過來。
他長須飄逸，身著長衫，腳踏布鞋，舉手抬足間頗有幾分儒雅風骨，只是他臉頰凹陷，眼珠突起，瘦骨嶙峋，說話時氣息十分單薄，聲音略帶沙啞。
「他居然沒有死！」
我們三個都很驚訝，互相朝對方看了看，然後重新走回屋裡。
「父親，你真還活著嗎？」
「爸，你別嚇我們」
……
緊接著，門口也跟著探出幾個男人的腦袋。
老人有些惱怒起來，回應了一句：
「老子活著，你們有人不開心吧？」
不過他很快又平靜了下來，因為鄭心怡這時已經沖了過來，緊緊地抱著他，淚眼婆娑道：
「爺爺，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的！」
……
片刻之後，鄭家眾人見屋內情況正常，便陸陸續續也回到屋內。
「鄭老別來無恙，請上坐！」
父親見人都到齊，便按主客之位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鄭家眾人在老人身旁依次排列，我則帶著李寶山、曾芸芸站在父親這一旁。
老人坐好后，就一一給父親介紹起他身旁的這些人來。
我這才知道，這六個中年男女分別為鄭平原的三個兒子和兒媳。
老大叫鄭家洛，長得精瘦精瘦，跟老人十分掛相，他的老婆名叫江映雪，生得雍容華貴。
老二叫鄭家康，長得牛高馬大，卻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而他的老婆就是那個我下午見過的婦人，名叫顧艷玲。
老三叫鄭家寧，身材中等，西裝革履，舉止大方，而他的老婆名叫袁彩青，衣著樸素得體，戴著一副眼鏡，儼然知識分子的打扮。
而這二人便是鄭心怡的父母。
至於那兩個年輕男子，一個叫鄭炳乾，另一個叫鄭炳坤，為鄭心怡的兩個堂兄，分別是她大伯、二伯的兒子。
父親聽老人介紹完后，只是端坐身子，朝眾人點點頭，沒有太多理會，隨即又明知故問道：
「不知鄭老今天攜家眷一起來我雲夢都設宴，所為何事？」
鄭平原便又是朝我父親拱手，道：「請余大掌柜大天師為我續命!」
「續命？」
聽到老人的回答后，我會心一笑，之前聽父親說過鄭家的企圖，看來全都被他算準。
父親聽老人說完，則是呵呵一笑，端起面前的一杯茶喝了起來，沒有答話。
「請大掌柜寬恕鄭某人的唐突，這十年由於雲夢都突然關停，導致我並不清楚老掌柜仙逝的情況。」
「只因二十年前，老掌柜曾為我卜過壽齡，他算準我會在二十年後的七月三十，也就是今天壽終正寢。」
「那時我還正值壯年，事業蒸蒸日上，面對死亡極其恐懼，就誠心懇請他傳了我一門續命之法。」
「老掌柜百般無奈之下，就悄悄傳給我一門豢養血娃娃的秘法，還交給我一張靈符，讓我在斷氣的這天午夜子時，必須登上雲夢都食舫！」
「直到今天孫女心怡來到食舫，與小掌柜有過一番交流，我才知曉老掌柜十年前就已駕鶴西去，也才清楚雲夢都這十年裡一直停業的真正原因……咳咳……」
說到這裡，老人有些氣短，一陣咳嗽。
鄭心怡見狀，立馬上前，輕拍他的後背，這才稍稍緩和下來。
老人歇了一會兒后，就笑眯眯地看向我，然後又看向鄭心怡道：
「我知道，您今晚為雲夢都重新盞燈，這或許就是老掌柜在天之靈作出的安排吧！」
他示意鄭心怡攙扶下自己。
待他站起身後，便稍稍往後倒退兩步，突然雙膝跪地，匍匐不起。
只聽他顫抖著聲音說道：「我鄭平原今天決定，將孫女鄭心怡許配余家，望大掌柜成全！」
全場啞然，鄭家眾人都是一臉驚訝，齊刷刷地看向我父親。
李寶山則是扯了扯正在發懵的我，賊嘻嘻地笑道：「恭喜啦，二掌柜！」
我此時有些不開心了，心裡想著，如果鄭心怡要是嫁給我爸，那我不就得叫她小媽了嗎……
而父親這時候也轉頭看向我，略微帶著笑意地說道：「這事兒，就得看我兒昊天的意見了。」
我看著父親，腦子裡浮現的都是兒時母親的樣子，可見父親似乎表現出了應允的態度，心裡則是越來越亂，便脫口而出：
「這是你們大人的事，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