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陰謀

七日之後。

燕丹在太子宮中接待六指黑俠和盜跖。

會客室中，三人相對跪坐。

焱妃端上茶水，將三杯熱茶放在三人身前後，便安靜的退下。

「你傳信有急事找我，說是與守義有關，具體何事？」

「師傅當清楚，陰陽家曾兩次伏擊師兄，一次是五部長老，一次是三大護法、五部長老齊出。」

「不錯，陰陽家與我墨家敵對，伏擊守義並不出奇，你提到這個，難道內中有什麼隱情？」

「焱妃曾與弟子說起過，東皇太一測算出師兄乃天外之人，是借屍還魂的異數，因此才下達格殺令！」

「天外之人？」

「借屍還魂？」

六指黑俠和盜跖神色驚愕，愣愣地看著燕丹。

燕丹眼見兩人，苦笑一聲說道：「弟子初一聽聞，也覺得是無稽之談，不過看師兄在秦國所為，很多事確實很難解釋。」

「造紙術和活字印刷術，還可以用機關術解釋。」

「水泥，和遠超當世的冶鍊技術從何而來？」

「土豆、紅薯、玉米等神物，千百年來從未聽聞，畝產數千斤的糧食，以前甚至相當不敢想，師兄是從何而來？」

「唔……」

聽燕丹這麼一說，確實很是奇怪，只是六指黑俠了解守義為人，對於這些的來源，並沒有太在意。

六指黑俠不禁拿起茶杯，輕抿了一口陷入沉思。

眼見六指黑俠飲下一口茶水，燕丹眼角一抽，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

「小跖，你怎麼看？」

「小弟初來機關城時，確實有種與世界格格不入之感，不過，當時我以為他只是不習慣陌生的環境。」

初見之時，姜哲確實表現的與眾不同。

身上有股若有若無的暮氣，言談舉止也不似十三四歲的少年人，而且對世界的認知極少，偶爾會犯一些常識錯誤，讓人啼笑皆非。

幾人心思各異，一時均陷入沉默之中。

許久之後，六指黑俠發出一聲輕笑，笑著對兩人說道：「天外之人和借屍還魂之說太過離奇，著實讓人難以相信。」

「不過守義所為，確實有些奇怪，等我去咸陽親口問問。」

「無論結果如何，守義都是我的弟子。」

「我教導了守義十年，對其為人很是了解，我相信他，相信他絕不是大奸大惡之人！」

「如果他真是所謂天外之人，我倒是很想知道天地之外，究竟是什麼模樣。」

「盜跖，我們去咸陽！」

六指黑俠說著，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好的，巨子！」

盜跖神色有些複雜，雖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姜哲，但是巨子已經開口，那便去咸陽一次。

「師傅這就要走？」

「嗯，對於所謂天外，為師有些迫不及待了！」六指黑俠微笑著說道。

雖然聽起來很離奇，不過六指黑俠行走天下多年，深知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天外真的存在，也不是讓人難以接受之事。

「我送師傅！」

「不用了！」

六指黑俠揮手示意，帶著盜跖走出房間，燕丹眼神微暗，落後幾步跟在兩人身後。

接近院門一丈之時，六指黑俠忽然臉色一變，揮手將墨眉擋在身前。

在六指黑俠色變之時，一道渾厚的龍游之氣，從院門外激射而來，剎那間便與墨眉碰撞在一起。

六指黑俠眉頭緊皺，看向院外出手的女子，沉聲詢問：「焱妃，你這是做什麼？」

焱妃面無表情，並不答話，默默加強了功力輸出。

「既然如此，為師就先將你擒……」

六指黑俠忽然臉色一變，真氣運轉出現遲滯，無力與焱妃抗爭。金黃色的龍游之氣瞬間突破阻擋，將六指黑俠和其身後的盜跖擊飛了出去。

「巨子！」

攻擊被六指黑俠擋下，盜跖並沒有大礙，扶著深受重創的六指黑俠飛退到牆角，焦急的檢查著六指黑俠的傷勢。

六指黑俠身形不穩，完全依靠盜跖才勉強站起，此時面色難看，嘴唇發黑，深黑色的血液，不停從嘴角流下。

「毒？」

盜跖臉色大變，不禁抬頭惡狠狠的看著燕丹，怒吼道：「燕丹，你竟敢欺師滅祖？」

燕丹垂手而立，面無表情的看著盜跖。

「盜跖……」

六指黑俠低聲呼喚。

「巨子，我在！」

「將墨眉交給守義，以後他便是我墨家第十三代巨子！」

六指黑俠將墨眉遞給盜跖，沉聲吩咐。

「巨子！」

「速走！」

六指黑俠手指在胸口接連點動幾下，強行壓制住劇毒，挺直了身軀，擋在盜跖身前。

盜跖眼中蓄滿淚水，仇恨的看了燕丹一眼，電光神行步全力運轉，剎那間越過圍牆，朝王宮外飛去。

六指黑俠看著燕丹，眼神之中有著深深的失望，開口詢問：「丹，你為何要如此？」

「……」

燕丹身軀微微顫抖，不敢面對六指黑俠的目光，低垂頭顱不發一言。

「師傅，原諒我們的自私，你不死，我們一家三口都得死！」焱妃緩緩走到燕丹身旁，輕聲回答。

「有人威脅你們？是誰？」

「東皇太一！」

「愚蠢……」六指黑俠怒哼一聲，「你們蠢，為師也蠢，怎麼會收下你們這樣的弟子。」

燕丹和焱妃沉默不語。

片刻之後，六指黑俠收斂怒氣，平靜的道：「動手吧，守義會為我報仇的。」

「師兄？他也會下去陪師傅的！」

聽聞焱妃此言，六指黑俠不禁色變，心念急轉有了明悟，「東皇太一是以你們為餌，誘守義前來？」

「師傅猜的不錯！」

六指黑俠面色變得冰冷，飽含殺機的道：「為師這便清理門戶，和我一起去地下見列為祖師吧！」

話音剛落，六指黑俠身形掠向二人，出手狠辣，全無墨家守御的風格，力求將二人擊斃於此。

交手不過數招，燕丹和焱妃二人便被重創，吐血倒飛了出去。

六隻黑下正欲扼殺二人，忽然臉色一變，揮掌拍向身後。

砰！

兩掌相擊，強提的一口氣被震散，六指黑俠臉色變的慘白，吐出一口漆黑的血液，身形不穩，踉蹌著後退。

一擊得手，東皇太一併沒有接著下殺手，靜立原地，默默看著留著黑俠。

「東皇太一！」

六指黑俠咬牙切齒的看著一丈之外，渾身籠罩在華麗長跑中的身影。

「本座親自為你送行！」

「呵……」

六指黑俠嘲諷一笑，緩緩摔倒在地上。

縱橫天下數十載，沒想到臨了，還害了弟子。

守義、念端、文師妹，別了……

六指黑俠仰躺在地面，無神的雙眼看向天空，嚴重的光彩漸漸熄滅。

…………

盜跖衝出薊城不過數十里，便感覺全是氣血沸騰，不禁停下腳步檢查自身。

「陰陽家的六魂恐咒？」

看著爬滿手臂的血紅色紋路，盜跖臉色難看。想到巨子的委託，盜跖咬咬牙，繼續往秦國方向而去。

燕丹暗害巨子，其為燕國太子，燕墨已經不值得信任了！

往前又行了十餘里，盜跖已呼吸急促，汗如雨下、意識模糊。

緊了緊手中的墨眉，盜跖強提起精神，腳步踉蹌前行，片刻之後，無力的摔倒在地上，濺起一片灰塵。

不行，我不能倒在這裡！

盜跖雙手撐著地面，掙扎著想要爬起，卻最終無力的摔倒，意識陷入黑暗之中。

一刻鐘后，幾人出現在盜跖身前。

「大司命，你先來！」

「好的，月神大人！」

一身紅衣的大司命，屈膝半蹲在導致身前，雙手剎那間結下數十個印訣，之後將雙手貼在盜跖后心，真氣緩緩深入盜跖體內。

不過數十息，大司命便氣息急促。

片刻之後，大司命臉色慘白的收回雙手，深吸了幾口氣平穩住氣息。

「好了，六魂恐咒已經壓下，三日後才會複發！」

「雲中君！」

「嗯！」

雲中君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從中倒出五枚指頭大的丹藥，將之塞入盜跖口中，信心十足的道。

「迷魂丹，足足五粒，即便是老夫也扛不住。」

月神沒有理會雲中君的自誇，屈膝半蹲在盜跖身旁，右手五指貼在盜跖頭頂，施展陰陽家秘傳迷魂術。

片刻之後，月神收功，和其他幾人一起隱藏在暗中。

「計策淺陋，對方真的會來么？」

「他一定會來，恩師客死他鄉，兄長慘死眼前，如此血海深仇，他怎會不報？」

「如果猜道東皇大人在這，他不敢來怎麼辦？」

「他有那種機關術，乘坐朱雀往地面掃射，有何人能擋？他有這個自信報仇。」

半個時辰之後，盜跖悠悠醒來，目光有些茫然，幾息之後騰空飛起，往咸陽而去。

暗中的陰陽家幾人悄悄跟上。

…………

三日後，咸陽城。

姜哲府邸中心的五層閣樓頂部，白鳳躺在琉璃瓦上，如往日一般，無聊的曬著太陽。

春日的陽光頗為溫暖，白鳳雙眼微眯，頗有些懶散的模樣。

眼角餘光突然發現異樣，不禁起身往東方看去。

一道人影踩著樓頂，正朝著這邊飛奔而來。

待到人影接近，辨認出來人是誰，白鳳神色詫異，飛身迎了上去。

是大人的大哥盜跖，他不是和大人鬧翻了么？

如此匆匆而來，所為何事？

兩人在距離府邸百丈外的一處樓頂碰上。

見到白鳳，盜跖心神微松，強提的一口氣卸下，身體前傾便要摔倒。

白鳳臉色一變，前沖幾步將盜跖扶起。

「帶我去見姜哲！」

盜跖留下一句話，便陷入昏迷。

白鳳不敢怠慢，攔腰抱起盜跖飛奔回府。

出大事了！

瞥了一眼盜跖緊握在掌心的墨眉，白鳳臉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