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
阮語自覺不夠聰明,因此學什麼都格外用心,分化出腿后一天能在走廊來來回回溜達五六個小時,體會發力方式,鍛煉肌肉。
他練得認真,沒幾天就告別了學步機器人,能自己穩穩噹噹地走一會兒歇一會兒了。
但是走路學得好歸好,其他的一些壞習慣阮語一時半刻還擰不過來。
就比如「下地要穿鞋襪」這種常識。
阮語的鞋襪穿不住,上腳沒一會兒就要趁人不備偷偷脫掉,丟得東一隻西一隻的,襪子漫天飛,顧修寒時不時就能撿到一隻。
顧修寒沒當過人魚,對「鞋和襪子箍在腳上很彆扭,不如光腳舒服」這種言論無法感同身受。在人類看來光腳踩地才是真彆扭,況且還容易著涼生病,這種事上他沒辦法縱著阮語。
這天午飯時間。
新來的男佣人幫傳菜機器人布菜。
消化系統決定阮語吃不慣人類的食物,AI管家會為他單獨準備一份以生鮮海物為主的餐食。
雖說飲食習慣迥異,吃不到一起去,但十幾年來顧修寒的母親沈婧雅一直堅持讓阮語與他們一同吃飯——初入顧宅後有一段時間阮語容易害羞,除了顧修寒見誰都躲,到飯點了也不肯上岸,躲在水底自己挖小貝殼,再用精神力騙它們掀開蓋子。沈婧雅常常得使盡渾身解數,在湖邊千方百計誘魚上岸,拐魚進屋。
她和顧修寒的父親顧戎元帥都是古地球東方血脈的後裔,對闔家團圓的餐桌氣氛有種刻入DNA的執念,覺得一桌吃飯說說笑笑才像是一家人,而且還非得是喜氣的大圓桌不可。
今天午飯夫妻二人都有事忙,於是桌上就只剩阮語和顧修寒二人。
開飯了,阮語夾起一片生貝肉正要吃,坐在他身旁的顧修寒忽然將椅子往後挪了挪,用食指矜持地挑開垂至地面的餐桌布,稍稍歪頭,瞄向阮語的腳。
「修寒哥,」阮語心虛得腿一縮,又開始惡魚先告狀,「你怎麼搞突然襲擊啊……」
人和魚之間的信任呢?
桌下,比生貝肉還白凈的腳踩著一雙襪子。
顯然是剛在桌布遮掩下偷偷蹭掉的,還以為吃飯時沒人檢查,能放鬆放鬆。
[腳好小。]
忽然一句莫名其妙的心音傳進阮語耳朵。
不小啊,正正好。
阮語心想,有點兒不服氣地循聲望去,是那名負責布菜的男佣人,前幾天新來的。
見阮語看他,他飛快別過臉。
阮語也沒多想,這幾天莊園里那些人換著借口來看他走路,鬧鬧哄哄的心音他都有點兒習慣了,於是只顧著把腳往椅子下面藏,嘟囔道:「修寒哥,你別,別看了……吃飯呢。」
顧修寒也不和他廢話,推開椅子單膝蹲跪下去,給他穿襪子。
阮語這雙腳相當於魚尾巴尖神經最密集的部位,因此怕癢,顧修寒一碰,阮語就觸電般一躲,還冒出兩聲嗤嗤的笑,氛圍頓時變得像嬉鬧調情一樣。
顧修寒難得湧起一股心浮氣躁,右手一探,穩穩撈住一隻攥進掌心。
阮語的魚尾漂亮,化作人腳后同樣纖秀,足弓xi長,足尖粉潤,膚質滑嫩得像一握暖玉,彷彿再捏緊些就會從掌中擠出去。顧修寒的感受一時難以描述,神情莫名,匆匆抓過襪子往上套。
他的動作不像平時那麼溫柔,阮語以為他真不高興了,小聲狡辯了句:「不是故意脫的……我腳滑。」
「……」
顧修寒心臟狠狠一跳,手勁險些失了分寸。
確實滑。
[好可愛。]
[想把那雙襪子偷走……]
這時,男佣人的方向響起兩句比之前更加莫名其妙的心音。
阮語愕然,淺珀色的眼睛睜圓了,咻地扭頭看向那男佣人。
他的下肢是魚尾變的,和人到底不完全一樣,不那麼會出汗,襪子不踩地的話確實不太會臟。
可是就算不臟……
「你想偷……偷我襪子幹什麼?」
阮語猶豫了下,還是張嘴問出來了。
話音一落,那男佣人和顧修寒齊齊變了臉色,只不過一個臊紅得像顱內被人縱了把火,另一個陰鬱得能滴水。
出於安全考慮,這種對阮語有歪念頭的人是不可能再用的,但顧修寒不想嚇到阮語,強自抑住火氣,只抬眸掠向對方,冷聲道:「出去。」
他氣勢太凌人,嗓音絲絲冒著寒氣,那人出去時膝蓋軟得直打彎。
看顧修寒這個態度,阮語再遲鈍也能猜到個五六分,窘迫地咽了下口水,問:「他是那種……變態嗎?想偷我襪子……」
他知道「變態」是什麼意思,但也只是理解到「不是正常人,要遠離」這種程度,對變態具體會做些什麼一無所知,包括偷了襪子能做什麼。
「……」顧修寒不明顯地噎了片刻,「對。」
語畢,他撿起另一隻襪子。
之前訂購衣物時,他怕阮語穿起來不舒服,這種貼身小件的面料都選用了最柔順的那一種。
那是一種古地球沒有的特殊纖維,類似蠶絲,但比蠶絲還細軟。
襪尖與襪跟的部位因為被撐起來過,顯得比別處略薄些,隱隱透著光。
料子捏在手裡沁涼滑丨膩。
顧修寒忍不住,暗暗用指尖捻了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