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終章5

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尋找0號，而這些老傢伙們，明明什麼都知道，卻要看著他們折騰。

戴澤校長微微嘆息一聲：「0號，很多年前就離開了，我們也不知道她的去向，或許還活著，在隔離區里做一個普通人，又或許...進入了淪陷區，她存在了太久，總和我們是不同的。」

「當年把她從冷凍艙里喚醒，或許根本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謝央頓時沒說話，溫居暘和他的父親、祖父，0號，謝薇，她自己，還有無數個或死去或倖存的實驗體，每個人都是這場災難的受害者。

以他們的立場，完全可以去責怪那些進行殘酷實驗的人，甚至可以用鮮血來洗去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不幸。

但人類苟延殘喘至今，物種在不斷滅絕，人類族群也不在不斷減少消失。

在這樣的末日災難里，每個人做的事情都有足夠多的理由，她可以怨恨世道不公自己不幸，卻不能向自己想要為人類尋求出路的同胞舉起屠刀。

謝央垂著腦袋，眼睛有些模糊。

偌大的實驗室里，誰都沒有說話，溫居暘走上前來，揉了揉她的後頸。

感受到熟悉的溫熱觸感，謝央眨了眨眼睛，抬起頭來，看著戴澤校長，問出了自己最後的問題。

「戴澤校長，你告訴我，那些無畏的犧牲，有意義嗎？」

在這一瞬間，她想起了很多人。

那些死於落雪劍下的變異實驗體，海底實驗室的枯骨，第九隔離區感染變異病毒的那些被她殺掉的變異體，為了為妻兒爭取一線生機孤注一擲進入淪陷區然後下落不明的張炘煬，心生絕望所以離開生死不明的0號，謝薇、溫婉，還有那些依然留在淪陷區擁有人類意識的初代變異種……

死去的人那麼多，還活著的，也不見得多好。

此時此刻，謝央只想知道，他們的犧牲，到底有沒有意義。

戴澤校長微微嘆息一聲，笑了笑：「你這孩子，不管有沒有過去的記憶，總是一根筋。」

「你說的意義，又有什麼意義呢？」

「至少參與實驗的志願者，都是自願的，因為他們堅信，走過漫漫長夜，人類一定會見到黎明的曙光。」

「在這樣的世界里，每一個生命，都有自己逃不開的宿命，不要總想著有沒有意義，因為所有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相信我，我們一定會贏。」

……

戴澤校長說的贏，是各種意義上的贏。

長達千年深入淪陷區的布局，靠著哨兵和初代變異種們的努力，人類終於改變了淪陷區變異種的基因，它們或許會進化得更強，卻因為那些影響到基因的毒素，變得更加脆弱和不堪一擊。

戴澤校長連同死去的慕司令的百年布局，將第一隔離區腐壞且盤根錯節的參天大樹們連根拔起，如果在這樣的末日，人類還在為自己的利益爭鬥，那毫無疑問的，這個群體毫無希望。

他們親手摧毀了這些人類世界的蛀蟲，然後退居幕後，將世界拱手讓給了更加正直且可靠的年輕人。

又是一年旱季。

謝央拄著落雪，蹲在中央淪陷區廢棄的矮小石柱上，看著腳下一群黑漆漆的變異種交頭接尾，似乎在討論什麼。

而另一邊，渾身肌肉虯結的光頭大漢手中的電光長刀斬了出去，一隻巨大無比的蛇形變異種腦袋就被削了下來。

「不錯嘛徐子清，刀使得不錯。」

扛著短刀從後面走出來的露比，對他的動作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而徐子清卻一點也不給她面子，反而冷哼了一聲，旋即提著刀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氣得露比在原地大罵，然後被阿爾斯通一臉不耐煩地拖走了。

「你是不是有病，你跟他說什麼？他腦子都被謝央打傻了，根本聽不懂人話。」

「就你能，就你會用刀，就你去教他，宋玉怎麼不教他？」

……

聽到他們的話，謝央不由得笑了一聲，聽到這聲輕微的笑聲，原本圍在一團的初代們詭異地沉默了一瞬，然後飛快地作鳥獸狀散去。

這幾年的清理下來，中央淪陷區的情況越來越明朗，雖然針對快速變異的太空病毒還是沒有什麼好辦法完全根除，但克萊爾和徐福的實驗室，終於根據戴澤校長提供的0號血清，以及謝央友情提供的幫助，終於研究出來了可以抑制感染的特效藥，人類得以進入更深處的中央隔離區。

等周圍的變異種全被清理掉，人也差不多都走光了。

謝央嚼巴了幾下，咽下嘴裡的粉色晶核，然後站起身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想了想，她給溫居暘撥了個語音電話，不過等了許久，對面也沒有接通。

「怎麼回事，幹什麼去了溫居暘，居然敢不接電話。」

嘀嘀咕咕說完，她一抬頭，忽然發現，幾丈開外，倒塌的圍牆邊，竟然站著一個魁梧的中年男人。

和溫居暘有五六分相像，但面目更加成熟堅毅。

「張炘煬？」

謝央立刻反應過來，生怕他又跑了，當即跳下石柱，沖了過去。

剛走到，電話就被接通，謝央激動的聲音都有些發抖。

「溫居暘，我看到你爸了！你快過來，我怕我打不過他讓他跑了！」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但謝央緊緊地盯著他，如果張炘煬一旦產生了要走的想法，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他放倒。

不同於謝央的緊張，張炘煬自帶著一股可靠的中年男人的自信，淡淡笑道：「我不會跑的，實際上，在一年前，我和他已經見過了。」

謝央：「……」

她一把掐斷電話，也沒管溫居暘在說什麼，揚起眉毛，開始了自己毫不客氣的輸出。

「你這老頭可真有意思，明明還活著，有家不回，自己親兒子也不管。」

謝央完全沒跟他客氣，說的也全都是自己的心裡話，張炘煬更是沒在反駁的，全盤接受。

等到她說得差不多了，張炘煬才淡淡一笑：「淪陷區太大，非是一朝一夕之功，我總得為你們做些什麼。」

謝央再次無語，這老頭真的，很自以為是。

正當她打算再說點什麼，溫居暘開著車橫衝直撞地停在了旁邊，他打開車門，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然後沖著張炘煬說道：「你別說話，我來說！」

謝央：「？」

「說什麼？」

溫居暘扭扭捏捏地在褲兜里摸了半天，然後摸出了一枚亮晶晶的戒指。

許是因為害羞，許是因為激動，他的臉色有些發紅，黑沉沉的眸子溢滿水光，也同樣亮晶晶的。

「太匆忙了，準備得不是很充分，但我不想再等了。」

說著他單膝跪了下來，將戒指舉到謝央跟前。

「嫁給我。」

在這樣一片遍地都是變異種屍體的淪陷區廢墟里，在自己父親的見證下，溫居暘向她求婚。

謝央腦子懵了一下，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這在溫居暘看來，就是猶豫，就是不情願。

他有些委屈地耷拉著眼尾：「你要是不想嫁給我的話，其實我嫁給你也行的。」

謝央：「……」

她沒忍住噗嗤一笑，破了功。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