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多殺古人不抵命
古劍寬厚沉重，劍客大都臂力腕力雄渾，一劍刺出夾帶風雷之勢。別說大小姐是一個走路都要攙扶的大家閏秀，就是一個做慣粗活，身手敏捷的婢女，在劍光掠處，劍未到勁風先至，也會驚惶失措。大小姐連嘆息都未來得及發出，雙目一閉，等待飲劍受戮。
大小姐僵立著，似乎她全身的血都流光了，從背心涼到了腳底。又彷彿被一口風吹得飄飄而起，隨著魂魄飛盪到另一個世界。
「秀敏，你沒事了。」天外之音一樣傳進大小姐耳中，大小姐恍惚的心神才有了一點感知。
「秀敏，你沒事了，真的沒事了。」這次聽得更真切，是唐明哲的聲音，是夫君的聲音。大小姐才悠悠地吐出一口氣，微微睜開眼睛。她倒在丈夫懷裡，見到唐明哲緊緊抱著她。
剛才兩柄利劍同時朝她刺到，她沒有死，奇迹般地活了下來。這奇迹是誰創造的？夫君嗎？她相信丈夫有這樣的能耐。淚光盈盈地望著唐明哲，集萬千辭彙都難摹那雙明眸里迸發的柔情蜜意，幸福感，安全感，能夠願托來生的滿足感，躍然在閃閃的淚光中。
能夠讓大小姐活命，創造這奇迹的不只是唐明哲，還有忠心救主的的車夫。大小姐站立著，車夫卻倒下了。他站在大小姐身邊，黑衣劍客的兩柄劍刺到時，他用身體擋住了利劍，給飛擲長矛的唐明哲搶到了寶貴的一瞬，不然兩劍客利劍洞穿他身體后，還是要傷及大小姐。唐明哲在兩劍客將傷到妻子的剎那，雙手將長矛一振，箭矢一般地疾射出去。在這危急時刻，一擲之力，幾乎大過平常數倍，兩劍客的血肉之軀，竟像串螞蚱一樣串在矛桿上。
唐明哲安慰完妻子后，俯下身來察看倒在地上的車夫，已經奄奄一息，身上兩處寬大的劍口鮮血滲出，兩柄劍都深及肺腑，若將劍撥出，便會即刻噴血身亡。大小姐跪了下去，她閉著雙眼雖然沒有看到車夫是怎樣捨生忘死替她擋下兩劍，此時卻能感覺到那一瞬的大義凜然的壯舉多麼地高尚。車夫是她家的奴才，一個最下等的僕人，當她伸出纖纖玉指撫摸著車夫粗糙的臉龐時，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小姐，老爺很可能就在這裡，不要管我，你去救他吧！」車夫在生命垂危之際，關心的仍是主子的安危。
樹林深處馬蹄聲驟起，顯然對方援軍趕來。唐明哲讓妻子陪著車夫，從地上拾起一柄劍，牙關一咬，他要大開殺戒，殺死了古人，反正不會要自己抵命。隨後發出一聲長嘯，帶著獅子沖向奔來的馬車。
一共三輛馬車，這些平時訓練有素的馬車，在戰場上縱橫捭闔，車上左護右衛，手持矛鉞，身披革甲，無不耀武揚威。當唐明哲帶同獅子衝到時，戰馬驚惶，首先就自亂了陣腳。加上樹林不比開闊之地，馬一驚走，不擇其路，三輛馬戰車頓時南轅北轍，沒奔出多遠，戰車不是被樹卡住，就是被高低不平的土丘巔翻。唐明哲趕到，馬戰車成了步戰兵，他們人獅奮威，數十來回，敵人非死即殘。
唐明哲捉住一個穿著與其他人不同，他在謁見朝臣時，見過朝臣官位服飾，度此人官位不低，因而問道：「你們從哪裡來？大祭司呢？你們把大祭司擄到哪去了？」
那朝官被唐明哲和獅子的氣勢所懾，驚顫不已，哪有不從實招出？答道：「我們是魏君派來見大祭司。大祭司就在前面。」
唐明哲得知大祭司所在，狠狠地一腳踢出，那朝官太不濟事，被踢昏過去。
唐明哲循路找去，半里許的土丘上草創著一棟茅房，因地取材，用樹木搭成，旁邊排著馬樁，堆著馬料，瞧其勢似乎這夥人要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唐明哲放聲喊道：「大祭司，大祭司。」這「岳父」的叫法，始終還是開不了口。茅房裡傳出一低沉的回聲，獅子朝茅房怒吼，唐明哲急忙制止，這個畜牲可不認得人的，冷不防要是被它先衝去，那「岳父」真會成「岳父大人」。
大祭司被關在茅房裡，幾個僕人遠遠地看到唐明哲身邊的獅子，早躲藏了起來。大祭司被唐明哲救出，然後又在樹林中看到女兒，再也禁不住老淚縱橫，此番能夠與骨肉相逢，仿如隔世。
躺在地上的車夫瞧到大祭司安然無恙，臉上露出會心一笑，便戛然而止，斷下了殘留的一口氣。
「爹！我們要把車夫帶回去。」大小姐哽咽著，車夫為救她而死，這份情只待來生來世相報。
「是，我們把他帶回去，好好安葬。」大祭司應允著女兒的請求。
唐明哲費了半天把一輛馬戰車弄上路，可馬害怕獅子，唐明哲只得將獅子喝退，離得遠遠的，然後挑了一個受傷較輕的馬車夫替他們馭駕，載著車夫的屍首緩緩地往回走，此時已經月出東山。
次日下午回到城中，還未到大祭司府，一種不祥襲上了唐明哲心頭。「夫君，公主恐不會放過你，你趕快離城逃走吧！」大小姐心裡泛起同等不安，勸唐明哲先躲避公主。唐明哲大有古風，一個車夫僕人都為「忠義」視死如歸，自己堂堂大丈夫，何況並非赴死，義無反顧要保全妻子一家。毅然道：「秀敏，我不會丟下你們不管。」
大祭司一家老小都被綁了起來，已經餓了兩天一晚，體弱的昏了過去。華媗公主端坐在大廳，幾乎在此也候了兩天，這個刁蠻公主還真有耐心。大祭司父女倆急上前跪拜謝罪。唐明哲臉上仍是那麼傲慢，沖公主道：「你不就是要把我帶回去嗎？哪裡用得著費這麼大的排場？」
華媗公主見了唐明哲這副態度，玉齒咬得「嗤嗤」響，心頭恨不知打從何處發起。半天憋出一句：「死奴才，量你也沒有膽子逃跑。」
大小姐含著淚花，目送公主將丈夫帶走。
唐明哲回首看到妻子那副悽然模樣，激動之情難禁，要奔回去安慰妻子幾句，剛一轉身，公主的鞭子就落到了頸根。唐明哲將心一橫，奪過鞭子，發恨要回敬對方。華媗公主俏目圓睜，大聲喝道：「死奴才，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