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尾行
大炎皇朝,陸州府境內。
入夜,月朗星稀。
「踏踏踏。」
鄉間小道上有頭雄壯馬騾緩緩而行,騾背上一對紅衣母女緊緊依偎。
大炎國民風開放,成熟婦人裝扮多低胸露肩習以為常,若是待字閨中則需緊守禮節。
騎騾婦人不時左右顧盼,如水月華下映出幾分動人顏色,身前軟玉溫香更是波濤洶湧。
「娘親,我好怕黑。」女童抬頭怯怯弱弱,嬌小可愛。
美婦人嘆氣安慰道:「晴兒不怕,有娘在。」
女童把身體靠在婦人懷裡道:「娘親,後面有個黑影遠遠跟了我們好久,會不會是壞人。」
微風撫過荒野,淡淡花香充斥天地,令人沉醉。
婦人驀然回首卻沒看到什麼。
「晴兒,也許人家只是順路,你不要擔心。」婦人柔聲安慰,女童嗯了一聲不在說話。
走到一片柳林外,婦人皺起眉頭遲疑觀望,騾子停下腳步輕嗅路邊青草。
林子中悉悉索索。
一棒銅鑼響起,柳林中衝出七八條惡漢,各執利刃,面有不善,婦人見被圍在中間,神情有些恐慌起來。
不用問,這深更半夜,必是遭遇了剪徑強人,土匪流寇。
為首漢子光頭獨臂,單手反提鬼頭刀,滿臉淫邪之色,那個架勢就差把壞人兩個字貼在腦門上。
「大哥不錯啊,今天肥豬拱門,這麼潤的婦人自己送上門,老規矩,你吃肉,我們喝湯,小的賣去戲班,騾子留著拉車。」
「大哥趕緊的,你先來,今天吃了驢錢肉,正憋的要死。」
「排隊,排隊,按輩分來。」
婦人聽了污言穢語又羞又怒,卻又發作不得,只得強顏歡笑道了聲萬福,「幾位好漢,家裡婆婆有恙,不得不趕夜路,還請網開一面,騾子就送給各位好漢。」
女童從夢中驚醒,畏縮在婦人懷裡探頭探腦,小臉在月光下分外蒼白無力。
可惜這群人毫無人性,只會做些辣手摧花,殺人越貨的勾當。
光頭漢子戀戀不捨,把目光從婦人傲人玉峰處強行移開,吞了吞口水。
「這麼迷人的雌兒,我要是不收,若是傳了出去人家都得笑我祖上沒積陰德,弟兄們說對不對?」
強盜們又是一陣鬨笑,言語不堪入目,更無法書寫紙上。
光頭橫著鬼頭刀得意忘形:「不過話說回來,老子今天可要吃獨食,這娘們雙股怕是能夾死人,不能便宜你們這群混蛋。」
清冷月光透過枝椏落在女童臉上,她舔了舔嘴紅唇柔柔道:「娘親,我有些餓了。」
土匪們聞言哄堂大笑起來,趁機言語調戲,並不急於上手。
嘴邊肥羊,反正也跑不掉。
「餓了,讓你娘喂你吃奶啊,這麼多人,奶少了可不夠吃。」
「丫頭,大爺們看著讓你先吃,哈哈。」
婦人臉色驟然轉冷,眼神如北荒之地凜冽寒潮,掃過之處如霜殺百草,萬蟲蟄伏。
幾個強盜沒由來發個冷顫,心中不由狐疑看天,這倒春寒來得也忒晚了些。
光頭漢子笑著笑著猛然僵住,臉色煞白如紙,不住顫抖。
不知何時婦人身影已泛起淡淡紅暈,氤氳流動間不斷變幻。
光頭漢子瞳孔急劇收縮,佯裝尿急鑽進樹林中,倉皇逃竄中撞破了鼻子。
這年頭義氣只是說給人聽的戲文。
婦人從袖子取出一本老黃曆輕聲念道:「甲辰月,葵卯日,子時,宜祭祀,宜殺生,晴兒時間到了,去吃吧,都是你的。」
「嘻嘻嘻嘻,娘親最好了。」女童咧嘴大笑,落地後身體暴漲六丈有餘。
羊角辮小姑娘叉腰俯視腳下眾人,滿臉的天真無邪。
「喂,你們在前面跑,我在後面追好不好?這樣吃起來才有意思。」
「有…有大妖,快跑啊。」
有個機靈的傢伙大喊一聲,強盜們反應過來,各自鑽入林中逃命,他們這才注意到首領早已不見蹤影。
於是,土匪們紛紛咒罵大哥不講義氣,送羊入虎口。
「嘻嘻,跑吧,跑吧,晴兒最喜歡玩躲貓貓,千萬別讓我找到哦。」
女童不急不徐追入山林,強盜們叫苦不迭,後悔這麼不小心踢到鐵板上。
深更半夜行路的紅衣婦人怎麼會是良家女子。
林中不時發出絕望哀嚎,瞬間便歸於寂靜。
道旁紅衣婦人峨眉緊蹙,遙望來時小路,像是在等什麼人。
神態局促不安,似乎是怕那人不來,缺又怕那人亂來。
「夫人可是在等在下,真是不盛榮幸。」
不知何時,騾前閃出一個布衣青年,手拿黑摺扇,腰間斜插一根古樸玉笛,雖然衣著樸素,卻有幾分典雅氣質。
除了皮膚略顯麥色之外,可稱丰神如玉,眉眼間盡顯陽剛之氣。
紅衣美婦受驚猛然扭頭,不由得眸子一亮贊道:「好個人間最得意,俊秀小後生,只是半夜三更尾隨良家婦女非君子所為。」
青年舉扇輕搖似笑非笑道:「薛夫人,真會說笑,我非君子,卿非良家,倒也算有緣人。」
「你知道我?你又是何人?」
婦人眯起了眼睛,身下影子像是活了過來,蠢蠢欲動。
青年見狀眉頭抖了抖略顯輕佻之色。
他仔細打量眼前婦人片刻后笑道:「夫人的可啪,哦不,是可怕之處在下可是一清二楚。」
「我乃陸州府林毅,特來度夫人超脫紅塵,從此不再受鬼道之苦。」
美婦人怔了怔嘆氣道:「子非鬼,安知鬼之樂,豈不知上天有好生之德,為何就不能給我母女一條生路?」
青年被一片雪白恍到了眼睛,最後搖了搖頭道:「夫人須知天地有序,陰陽有別,應去你該去的地方。」
美婦人仰望明月喃喃道:「該去的地方,聽說哪裡還要受到約束,不如在這個世界逍遙自在。」
布衣青年聞言冷笑不已。
「夫人,一個小鎮,如果沒有任何規矩約束,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想想會發生什麼?」
美婦搖搖頭道:「小婦人不想聽大道理,孩子餓了就該找東西吃,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何錯之有?」
婦人談笑間輕撫鬢角金步搖,綽約風姿竟壓過路邊滿樹海棠。
恰如那熟透的紅潤蜜桃,絕非青澀少女可比。
青年看得心頭火起沉聲道:「夫人你也不想那個女娃娃魂飛魄散吧,便請就範,了結這樁因果。」
遠處,那女娃縮回正常大小,正開心玩著躲貓貓,一個強人哭爹喊娘的哀求小祖宗饒命。
青年摺扇輕揮,平底一聲爆響,那頭大騾子瞬間化作陣陣黑煙,幾息后地上一隻賴蛤蟆呱呱叫著跳入草叢。
婦人嬌笑道:「我正好缺個鬼奴,侍候起居,做入幕之賓,不如你來罷!」她猛一跺腳,足下分出三個影子極速撲向青年的背影,糾纏到一起,不斷噬咬。
「這世間本來就是人吃人,我吃他幾個村又有什麼不行,看你陽氣好重,不如今晚便宜你了,你來做孩子的爹,來啊來折磨我。」
婦人咯咯媚笑著,輕咬紅唇,眸子卻已赤紅如血,說不盡的妖艷魅惑。
青年蹙眉,看得吃不得,最是讓人心癢!
「鬼影附形,離魂之術,看來高家莊合族盡滅,跟你脫不了干係,夫人你吃相未免太難看了些,去死!」
死字出口,青年解下腰間赤黃葫蘆往地上一灑,頓時煙霧升騰,三個影子吱吱怪叫被消融殆盡,婦人立即神情萎靡,光彩全無。
「啪。」
「啪。」
「啪。」
婦人連吃了幾個耳雷子,臉上畫皮掉落,露出破皮爛肉,淤青屍斑駭人至極。
青年一陣乾嘔,罵道:「給你臉了賤人,看你出身可憐才好言相勸,本想在土地廟給你個差事,如今看來你卻是德不配位。」
「砰。」婦人被一腳踢飛數丈,爬起來大叫饒命。
「不知大人是鎮靈衛那一司的,小婦人誠心悔過,還望大人恕罪。」
「多說無益,小小怨鬼胡作非為,理當應劫。」
青年手捏一枚銅錢念道:「天清地靈,魂魄生髮,散則為氣,永不超生,滅魂!」
「噗。」
銅錢嵌入婦人眉心半寸,溢出道道烏光消散在天地之間。
「噗通。」
婦人皮囊轟然倒地。
「啊不,娘親。」紅衣女童從遠處奔來抱著婦人身體大哭不止,卻不見有淚水滴落。
「娘親,我還沒見過姥姥,你說過要帶我去哪裡,釣螃蟹,捉蟋蟀玩。」
婦人神魂已被打散,不可能再回應什麼。
女童痴痴傻傻依舊抱著她用力搖晃,:娘親你說過我們不會死的,你別睡我一個人好害怕…
青年有些不忍直視嘆氣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孩子你想不想再見你娘?」
女童抬頭弱弱道:「當然想,壞人叔叔,你有什麼辦法?」
青年從袖子掏出一刻碧綠色丹丸遞過去道:「吃了,你就能永遠跟娘親在一起。」
女童猶豫片刻滿臉希冀吞了下去。
青年急忙避退出去數丈。
「砰。」
女童悶哼一聲周身燃起碧綠火焰,半柱香后連同地上婦人被燃成灰燼。
布衣青年搖頭道:「可惜了那顆碧火煞,我可真是個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