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耳光響亮
栓牢說的禿耗子,本名董漢章,在橋頭村有一處佔地十幾畝的大宅子。兩個兒子,老大早年投了國軍,在閻錫山的晉綏軍里混了個上校團長。老二是個鐵杆漢奸,臨平縣的皇協軍大隊長。
這董漢章五十多歲,相貌實在不堪入目,小眼睛滴溜圓,凸嘴薄唇,頭髮鬍鬚極為稀疏,卻留的又長。如同一個穿著衣服,直立行走的人形大倉鼠,所以鄉里人私下都叫他禿耗子。
他仗著自己家大業大,在臨平縣也算是數一數二的財東,並且倆兒子手裡握著槍杆子,所以有恃無恐,是為所欲為,欺男霸女橫行鄉里。
其實,臨平縣武工隊早都想收拾他了,卻因他大兒子在晉綏軍任職,礙於統一戰線的政策,就暫且先放下了。
董漢章雖已年過半百,卻是個十足的好色之徒。家裡已有了三房小妾,還在臨平縣城裡另立外室,娶了翠雲樓里的一個妓女。
沈穿石跟蹤了幾次,發現這老東西有個規律,每隔三天,就要去城裡吃一頓涮羊肉,酒足飯飽后在妓女小老婆那過一夜,第二天才回家。
作為軍統特工中的翹楚,綁個老財主的肉票,勒索點錢財,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一切準備就緒,這天黃昏時分,他就悄悄溜下山去。
董漢章的外宅,在臨平縣西南角的槐花巷,是一個不大的四合院。
半夜時分,沈穿石翻身上牆,輕聲落地,先是用匕首撥開廂房的門栓,進去后,一拳就把跟著董漢章進城的隨從打暈,捆綁結實,取走了他攜帶的駁殼槍和大片刀,然後直奔正房而去。
董漢章估計是前半夜折騰累了,睡得很沉,迷迷糊糊間感覺不對勁,屋裡的燈好像亮了,睜開眼,只見一個臉上蒙著黑布的人站在床邊,正彎著腰沖自己笑,手裡舉著一把雪亮的斧子。
一聲慘叫,老頭嚇得魂飛魄散。
身邊的小老婆也醒了,娘呀爹呀的滋哇亂喊。
沈穿石也不理會他們,也不制止。拉了把椅子坐下,把手裡的駁殼槍機頭在大腿上蹭開,看著他們喊叫。
他們見眼前蒙面人如此鎮定,反而也冷靜了下來。
「喊夠了」?沈穿石問。
「不喊了,大爺,您要怎樣呀」?董漢章和小老婆倆人呲溜從床上跳下來,一絲不掛就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不喊了,就聽我說」,沈穿石語調不急不躁:「第一,我只要錢,不要命,你要不給錢,或者給的少,我就要你們的命;第二,只有我問你答,不許亂插嘴,如果插嘴就打嘴,再插嘴就拔牙,還插嘴我就殺人;第三,今天的事過去之後,也就是打今個起,如果再讓我聽到你欺男霸女,就把你襠里那東西剁了喂狗」!話音剛落,一斧子就劈在董漢章面前的石板上,火星四濺。
董漢章渾身一哆嗦,雙手急忙捂住下體,年紀大了不經嚇,屎尿都出來了。害怕又羞愧,可憐巴巴地看著沈穿石,不知如何是好。
「媽的,真噁心」沈穿石沒想到戲演得有過了,場面有點失控,這情況不在預案之內,有些惱怒,抬手就給了董漢章一個大嘴巴:「慫樣子,你們倆都起來滾蛋,去洗乾淨了,穿好衣服再回話」。
片刻之後,問話重新開始。
「屋裡有多少錢?」
「大爺您看,這年月兵荒馬亂的,誰家都……」
話沒說完,一個極響亮的耳光就把董漢章直接打得飛了起來,半邊臉立時腫了。
「大爺,地主家這些年也……」
話沒說完,一斧子背就砸在董漢章嘴上,跌落了四五顆牙。
「問話就直接回答,說了不許插嘴,再亂說就殺人了」!沈穿石抽出了大片刀,橫在董漢章脖子上,稍一用力,刀鋒就吃進了皮肉,再抬起來猛地一挑,半隻耳朵就沒了,頓時血流如注,說:「屋裡有多少錢」!
董漢章疼得直翻白眼,面如土色,再也不敢吭聲,直接奔床下就拿出個木箱子,小老婆見狀,撲上來哭喊著要和他拚命,被他一腳踹翻在地。
箱子里鋪滿了白花花的銀元,還有十幾根金條。
沈穿石的心砰砰直跳,表面卻不動聲色。
「好,現在我說你寫,給你當漢奸隊長的兒子,意思就是橋頭村老家,宅子里所有的人,包括他老婆孩子,都被綁了票,不要試圖反抗,反抗的後果就是不留一個活口,現在讓他備下一匹好馬,裝上十把鏡面匣子配上子彈,另外金條二十根,銀元三千塊,在縣城西門外等著,不要帶任何人,就自己個在那候著」。沈穿石一口氣說完,然後監督著董漢章寫,反覆看了幾遍沒問題,就把地上散落的幾顆牙齒和那半隻殘耳,收拾了一下,包在了信紙里。
一切停當,把董漢章這公母倆捆了個結結實實,嘴裡塞上毛巾,關了燈轉身直奔廂房。
廂房裡的隨從叫董大,早就醒了。沈穿石給他鬆了綁,告訴他,這些事與他無關,按照說的去做,就能保住命,別耍小聰明,不要為了別人的事,丟了自己的命,害了家人,不值當。
這董大也不是個好東西,平日里跟著董漢章沒少欺負老百姓,沈穿石把信塞給他說,現在立刻去皇協軍大隊,交給董漢章的二兒子。董大臨出門的時候,沈穿石有點不放心,總覺得那裡不妥,也說不上那不對,索性就追上去用匕首在他屁股和大腿上扎了兩刀,董大呲牙咧嘴象匹受傷的驚騾子,撅腚撂蹄,狂奔而去。
董大跑出去沒多遠,沈穿石就隨後跟了上來。
一路上,董大的行蹤都控制在目視距離之內,看著他進了皇協軍駐地的大門。雖然進去停留的久了點,但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大約在半個小時之後,終於有一個外形酷似董漢章的人,騎著馬出來了,在門口四處觀望了一陣,猶猶豫豫地往西走了。沈穿石基本可以肯定這就是董漢章的二兒子,獐頭鼠目,這禿耗子一窩的辨識度很高。
沈穿石並沒有立即跟上去,而是繼續在皇協軍駐地門口盯了大半天,他並不急於去逮那隻蟬,而是要確定這邊沒有黃雀。
等到沈穿石翻出城牆,貼著牆根到了西城門時,看到董漢章的二兒子果然獨自在門外的小樹林旁邊,不停原地跺著腳東張西望,凍得直吸溜。
他悄悄靠近,沒等對方反應過來,就一斧背上去將其砸暈在地。解開馬背上褡褳一看,泛著藍光的鏡面匣子槍,紅紙裹著的袁大頭,黃橙橙的金條,樣樣周全。
心頭不由一陣狂喜,此地不宜久留,立即翻身上馬,兩腳猛得一磕馬蹬,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他回到龍背嶺時,天還沒亮。便解下韁繩,把馬拴在廟門外的石墩子上,偷偷翻牆進去,馬褡褳和包袱悄悄放在了院長寢室的門口。然後,溜回自己房間,鑽進被窩,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