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

江策彈奏著吉他唱著歌,他一邊唱一邊想，他在之前的世界已經死去，不知道他的葬禮是什麼樣的。

爸爸媽媽一定為他哭泣了,平時總跟他鬥嘴的妹妹不知道會不會思念他。

就像歌里唱的,他希望化作一道七色的彩虹，照耀著他曾經的親人。

可他來到了這裡，他想告訴以前的家人,他在這個世界過得很好，學校里的老師和同學都很可愛,他這裡的媽媽曲蘭也是一個很好的人。

美國鄉村歌曲總有一種愜意悠閑的調調，哪怕這首歌關於死亡,但並不哀傷,即使早早死去,也能躺在玫瑰花中,成為天空最亮的星星。

夕陽西下，太陽收回最後一縷陽光,天色漸漸變暗。

江策一曲唱完,把手指從琴弦上收了回來。

這時候有人推開教室的門走進來，江策回頭,對上關星羅的目光。

披著最後的夕陽走進來的關星羅，在光與影中,五官更加分明,像藝術家手下的雕刻，美得驚心動魄,他望著江策笑,問：「怎麼唱這首歌。」

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江策明白自己唱歌被聽見了,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一時興起。」

關星羅沖他伸出手，用白皙修長的手指邀請他：「回去吧。」

江策看著關星羅。

關星羅就像這個世界的神，每次他迷茫彷徨的時候，關星羅都會向他傳遞一種歸屬感。

提醒著他，他屬於這裡。

江策抱著吉他站起來，微笑：「好，我們回去。」

江策收拾好吉他，背在背上，同關星羅一起下樓。

與關星羅比肩，彷彿從沉醉的夢境蘇醒過來，再次回到現實。

也許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上輩子才是一場美夢的夢，這輩子有關星羅在的地方，才是真實的。

*

校慶和運動會加在一起開了三天，接著是周末，沒有補課，這幾天對於學生來說，簡直像在天堂里生活。

到了星期一，再次回歸學習日常，有些學生還無法回神，總想著活動玩樂。

盧晉在早自習的時候無情地提醒各位同學：「大家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收心，馬上就要期中考試了，這是你們上高二以後的第一次統一考試，意義非常重大，所有人都要重視起來。」

學生們聽到期中考試這幾個字，在底下發出哀嚎。

快樂日子怎麼那麼短暫，剛剛快活幾天，立馬又要面對考試了。

這是分文理科以後第一次集體考試，是對分科後學生情況一次徹底的摸底。

江策也是頭一回參加這種分科考試，跟他以前的選科制有些不同，不知道他的生物能不能考好。

江策是最快回到學習狀態中的人，星期一的第一堂課就開始拿出題冊刷題。

喬楷雖然人到了，但還精神恍惚，沉浸在前面幾天的快活中，面對課堂昏昏欲睡，趴在桌子上睡覺。

他好幾次中途醒過來，看見旁邊的江策保持著同一種姿勢書寫，忍不住說：「別學啦。」

江策瞟了他一眼：「你睡你的，我學我的。」

喬楷沉著臉，說：「你學習干擾到我睡覺了。」

江策不可思議地瞪著他：「太不講理了吧。」

喬楷嘀咕：「就是不講理，反正你刷題礙我的眼了。」

江策不知道喬楷在發什麼瘋。

喬楷也說不清自己的心情。

上周開完運動會，喬楷去找江策，無意間聽見江策在教室里唱歌。

他站在門口看著那樣的江策，腦子裡突然冒出荒謬的念頭，把他嚇了一跳，他立刻慌亂地從學校逃出來，把自己關在家裡。

小弟喊他出門玩樂他都不去，被子一蓋睡大覺。

可他的夢裡總是出現江策，他好幾次夢見女裝的江策含羞地問他：「我給你當老婆好不好呀。」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恐怖的是，在夢中，喬楷答應了。

喬楷周末兩天渾渾噩噩，星期一掙扎著來學校，結果看到江策以後，癥狀更嚴重了。

喬楷沖著江策抬杠，但沒真想不讓他學習，乾脆重新把頭埋下去，繼續睡大覺。

江策簡直莫名其妙，上星期還好好的，怎麼現在這麼反常。

下課後，江策從書包里掏出一盒東西，重重地放在喬楷的桌上。

喬楷根本沒睡著，裝作被驚醒的樣子，脾氣不好地說：「幹嘛？」

他看到面前的東西，愣住。

江策說：「說好的，你拿到名次，我給你買糖，我買的是巧克力。」

喬楷愣在那裡，獃獃地望著巧克力盒子。

江策見他沒有收，說：「不要嗎？不要算了。」

喬楷立刻把東西護住，大聲說：「要！」

江策這才笑了。

喬楷看見江策的笑容，心裡很後悔，他不爽沖江策發什麼脾氣，還是不是男人啊。

江策轉頭從書包里又拿出一盒巧克力，放到前面關星羅的桌子上，笑眯眯地說：「你也有份。」

喬楷：「……」

到底還是錯付了。

江策說：「這是給你們的謝禮。」

兩個人都把自己的獎品送給了江策，於是江策就買了兩份巧克力。

關星羅和喬楷收下巧克力，彼此看了看，本來收到江策的回禮很高興，可一想到對方也有同樣的東西，喜悅的心情頓時打了折。

關星羅笑道：「搞這麼客氣做什麼。」

喬楷則是直接將不滿說出來：「怎麼他也有啊。」

江策再次說：「如果不想要的話，還給我。」

喬楷還是回答得很快：「不還。」

江策看著兩個人，說：「我給你們巧克力是因為運動會你們表現得不錯，接下來考試，你們可要繼續加油啦。」

兩個人同時痛苦地扭頭。

又來了，江策式的勸學。

江策見兩人表情一致，連忙說：「真的啊。」他對喬楷說，「你爸爸給我發微信，讓我督促你學習。」

接下來他轉向關星羅：「還有你，這次就還要考同樣的名次嗎？」

關星羅抓住重點：「你怎麼還有他爸爸的微信？」

江策說：「我不是暑假在火鍋店裡打工嗎，老闆是喬楷的爸爸……」他說著說著反應過來，「等等那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次你的成績，別再考一樣的名次了，稍微進步一點吧。」

關星羅的敷衍與喬楷如出一轍：「嗯嗯嗯，好好好。」

喬楷不想聽政策的嘮叨，站起來溜出教室。

江策問他做什麼去，喬楷揮揮手，說：「出去抽根煙。」

他把小弟約出來，到學校的那個破鐵門處，靠在那裡吞雲吐霧。

小弟們環繞著他，一堆人一起抽煙聊天，說的無非是旁邊的學校又派人來挑釁，或者哪個學校的妹子長得好看。

喬楷沒有聽他們在說什麼，而是自己嘀咕：「老婆這種生物，是不是又招人喜歡，嘮叨起來又讓人煩。」

他本來是自言自語，但旁邊的小弟聽了立刻跳起來，大聲詢問：「老大！你有老婆了嗎！」

喬楷瞪著他：「這麼大聲招魂啊。」

小弟激動萬分：「我們的大嫂是誰？」

喬楷身為六中的校霸，打架圈子裡名氣很大，在外面有很多火辣的妹子想倒貼他，但他都不屑一顧。

別的學校的老大左擁右抱，只有喬楷，在這方面清高得跟和尚似的。

很多人甚至偷偷說他不近女色，但也沒見他喜歡漂亮男孩子。

這次突然說有對象了，小弟們都很興奮。

喬楷有點不自在，說：「還不是老婆，八字還沒一撇。」

「那這麼說是有目標，但還沒成功。」小弟們倒是比喬楷聰明多了，立刻推測出具體情況。

喬楷的面子有點掛不住，嘴硬道：「我只是隨便說說，沒那個意思。」

那種讓江策當老婆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才沒有夜夜做夢都有江策。

真沒那個意思就不會說出口了，小弟們繼續追問：「是我們學校的嗎？哪個班的？未來的嫂子是不是長得很漂亮？」

喬楷一個問題都不想回答，打發他們滾遠點，自己靠在鐵門上抽悶煙。

他本來還在鄙視周寰，怎麼可能跟周寰有同樣的打算。

他媽的，所以討老婆到底要做什麼。

總不能像□□電影里演的那樣，直接把人拐走當壓寨夫人吧。

喬楷吐出一口煙，在心裡罵道。

艹，男老婆真他媽令人上頭。

江策見喬楷去抽煙，本來想阻止，但喬楷溜得飛快，攔也攔不住，只能作罷。

他默默地說：「回去跟喬叔叔告狀。」

關星羅側坐在椅子上，重新往後看：「你這麼關心喬楷幹什麼，還替他爸爸管教他。」

江策說：「沒辦法呀，拿人手短，喬叔叔經常給我發紅包。」

本來喬卓斌要給江策開工資，讓他在學校里管著喬楷，江策拒絕了，他不想上學的時候還變相兼職。

於是喬作斌不提工資，而是在向江策詢問喬楷情況的時候發一些小紅包，說是表達感謝。

喬卓斌是做生意的，江策哪應付得過來，只能收下，把喬楷在學校做的事反映給喬叔叔。

關星羅聽了，說：「那我給你雙倍的錢，你不管他了，行不行？」

江策笑了：「知道你們有錢，也不能這樣浪費啊。」他說著，「喬叔叔來問我，我才說，只是順便。」

他望著關星羅：「喬楷不是重點，重點是你，馬上就要考試了，你準備好了嗎？」

反正喬楷的成績一直都很爛，不管考多少都不驚奇，江策更在意關星羅，關星羅次次都是中游，明明可以進步，他卻非要擺爛。

關星羅反倒好奇：「你怎麼這麼喜歡勸學？」

江策抿抿嘴唇：「還不是因為是你，別人我才不管。」

關星羅的心情因為他這句話一下子就變好了，笑著說：「明白，但不用操心。」他垂下眼看著江策書桌上的課本，「只要你能考第一，其他的事你不用管。」

既然關星羅都這麼說了，江策也不好太多話。

過了一會，喬楷帶著一身煙味進來，完全不把其他學生放在眼裡。

江策忍不住說：「別抽煙了，下次再想抽的時候吃一顆巧克力。」

喬楷坐在座位上，心想，老婆真嘮叨，但也好可愛。

他從抽屜里拿出江策送的巧克力，掰了一塊塞進嘴裡，甜味一直從口腔蔓延到心裡。

關星羅在前面想的卻是，明明說不管別人，還是忍不住管，不知道是口是心非還是愛操心。

*

其實盧晉說得有些誇張，距離期中考試還有三周的時間，足夠大家重新回到學習狀態中去了。

江策還是像以前那樣，上課回家兩點一線，而且不用再操心做飯。

除了在學校的時候偶爾有人跑過來看他，其他一切都稀鬆平常。

但期間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那天課間操，江策跟著班上的同學一起做完操，正在往回走的時候，突然有人攔住他。

江策定睛一看，這不是實驗班三人組中的一員嗎。

實驗班三人組是江策給實驗班成績前三名的人起的外號。

這三個人經常在考試前後來挑釁他，對他考年級第一非常不服氣。

之前江策還拿筆記訛過三個人三十塊錢。

這次來的是三人組中的女生，江策一看到她，以為馬上要期中考試了，她又來下挑戰書，說：「另外兩個人呢，怎麼這次只有你一個？」

女生抿抿嘴唇，一聲不吭，往他的手裡塞了一個東西。

江策剛低頭看清那是一個粉色的信封，那女生轉頭就跑掉了。

江策：「？？？」這啥玩意？

於是在課間操結束后的操場上，有很多人都看見了這一幕。

江策帶著信封回到教室，旁邊的同學立刻圍上來。

「你是收到情書了嗎？」

「卧槽，好強，那是實驗班的女生誒。」

「啊啊啊！給我們看看！」

江策把信封捂住，不讓別人看，說：「什麼情書啊，一定是戰書，實驗班的人每次考試之前都要跟我說奪回第一。」

「得了吧，我們都看到了，是粉色的。」

江策繼續說：「人家女孩子，沒有別的顏色的信封。」他信誓旦旦，「上面肯定寫著『這次你輸定了，第一一定是我』之類的話。」

同學們不相信：「那你打開看看啊。」

江策開始趕人：「你們盯著我怎麼看，快走。」

同學們還要圍觀，此時喬楷不耐煩地開口：「吵死了。」

校霸抖狠的時候，沒人敢接話，大家默默地回到自己位置上，眼睛還好奇地盯著江策。

喬楷沒好氣地說：「你他媽要看快看，吊人胃口。」

江策奇怪：「你最近怎麼這麼凶。」

喬楷扭過頭。

不僅有人要江策當老婆，還有人要他當老公。

他心情能好嗎，媽的。

本來江策想把信帶回家看，但那個女生都在大庭廣眾下給他遞東西了，如此高調，大概也不介意他現在就查看。

江策自己也很好奇，於是他偷偷把信封拆開，往裡面看了一眼，然後迅速闔上。

他沒有說話，整張臉騰一下就紅了。

旁邊關注的人瞬間明白，互相拋眼神：就說是情書吧。

江策一邊害羞一邊哭笑不得，信封里的確是情書，可是居然是文言文寫的。

什麼「心悅君兮，君知否」「我將心向明月，青山笑我多情，只望明月能照我心。」

羞恥度直接攀升幾個度。

實驗班的人怎麼寫情書都要裝一裝啊。

這下可麻煩了，別人遞情書過來，他必須要回應。

江策紅著臉抓了抓頭髮，想著應該怎麼辦，之前實驗班的那幾個人經常來宣戰，萬萬沒想到人家妹子會喜歡他。

實際上校慶和運動會以後，江策在女生中的人氣不斷上漲，對於實驗班來說，他更是偶像一般的存在。

因為一般成績好的沒他帥，比他帥的成績又沒他好。

又帥又強，在實驗班可以封神。

實驗班的那個女生接觸過江策幾次，覺得他脾氣不錯，特別是他的筆記上字跡清秀，超級加分，然後在校慶上看到了他的彈唱，立刻就被他俘虜了。

江策苦惱地皺著眉，喬楷在一旁哼了一聲：「到底寫了什麼，你念出來。」

江策臉上的紅暈漸漸退去，一本正經地對喬楷說：「人家英文寫的，念出來你聽不懂。」

艹，喬楷的心裡罵，實驗班的就是奇葩，上次江策唱英文歌他就不懂，他感覺自己被鄙視了。

這件事很快傳了出去，大家對實驗班學霸大膽示愛津津樂道。

那個女生這麼高調，本來就不怕被別人說，甚至她私下把向江策表白當成一種榮譽。

大膽追求優秀的對象，又不是什麼不光彩的事，用不著遮遮掩掩。

於是所有人都盯著江策，看他怎麼回應。

關星羅跟江策一起回家的時候，微笑著聊起這件事，說：「那個女生長得還挺不錯的，學習成績也好，不如你就從了人家吧。」

江策扭頭盯著他看。

關星羅嘴角的笑容無懈可擊，見江策看著他，問：「怎麼了，我說錯了嗎。」

江策搖搖頭，突然嘿嘿地笑了一聲，說：「我現在可以聽出你的陰陽怪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