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幽綠的眼睛

楔子 幽綠的眼睛

我艱難地睜開眼,看著眼前這個一身素衣的白髮老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下意識地往後退幾步,心中不免疑惑起來。

「我不是在神農大山中探險嗎?怎麼突然間來到了這裡?」

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際,那人開口說話了。

「怎麼?!小夥子,有點陌生?」

他看著我緊張而又謹慎的樣子,又笑著說道:「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你,因為你已經死了。」他說話間指了指不遠處的屍體。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心中頓時一驚,猛地咽了咽口水。

「這…這是我?」我看著地上和我進入神農大山時一模一樣探險裝備的人,趕緊跑到屍體跟前。大聲喊起來,但地上的我卻一動不動,眼看著毫無反應,我著急地上前想去晃醒地上的我。

「怎麼回事?我…竟然觸碰不到?」

「我剛說過,你已經死了。」

「不,不可能!」我看著地上的屍體,驚恐的感覺慢慢蔓延至全身。

「怕了?」

我依舊不能相信此刻的我已經死了,作為一個無神論者,現在竟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滿身傷痕的屍體躺在自己的跟前,這怎麼可能?

「我一定是在做夢,在做夢。」我舉起右手打向自己,沒有一點痛感。

「別白費力氣了,我看你這麼執著,你要是真想醒過來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

我輕飄飄地來到他的跟前。

「只是什麼?你快說!」

「我們得做一個交易。」

「什麼交易?」

「我幫你找到回家的路,你幫我找到歸宿。」

我被他的一席話聽得雲里霧裡。回家的路?歸宿?我一臉不相信地看著他。而後沮喪地說道「你都說我已經死了,死人,哪有什麼歸途?」

「怎麼?你不相信我?」那人見我並不情願,轉身拿出了一個發出幽藍光的方盒。只見方盒在他的手中變幻無形,而後竟然把我的過往一一投影在我的眼前。

「這有什麼?不過是現代幻燈片的投影技術罷了,你在糊弄我吧?」

那人見我依舊不相信,又接著說道:「算了,用你能懂的方式來說,你知道平行世界嗎?」

我點了點頭。不屑地說:「知道啊,那玩意現在不是在理論層面嗎?」

「好,既然不相信,那你試試把你的右手靠近這個方盒,反正對你也沒壞處。」

我看了看地上的我,反正我已經死了,也沒有什麼可畏懼的。

「也好,我看看你能搞出什麼名堂。」

靠近方盒的一瞬間,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竟然一下子湧上心頭。

「怎麼回事?我好像在哪裡見過這方盒?」在我一陣的驚訝聲中突然感到一陣的天旋地轉,眼前變得伸手不見五指,我暗自叫罵:「我信你個鬼,糟老頭子壞得很,上當了!」

當我慢慢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後,身體也好像有了知覺,呼呼的風聲在我的耳邊響起,可我的周圍還是漆黑一片,劇烈的顛簸晃動讓我有些不習慣,我想起身,掙扎了半天,卻被束縛的更緊了。算啦,至少我還活著,那糟老頭子凈唬我,我心中一喜。

「我就知道我沒死!」興奮的我喊了出來。

可隨之而來的是嬰兒般的嚶嚶嚶聲,身上的束縛感減少了許多,隨之而來的是緩緩的墜落感直到平穩地落在一個竹編的小籃中。我嘗試著起身,可仍舊在原地打轉。在微微火光的映射下,我瞪大雙眼這才看清自己。

「等等,我…我的手為什麼短?」在疑惑之際,又看向了四周,我頓時明白了剛剛的嚶嚶嚶聲是什麼回事。

「卧槽!我成嬰孩了?」我費力地往上頂,這才看清周圍的一切。我背靠在小籃中,一抬頭看到了黑色斗篷下一雙幽綠的眼睛,一言不發地正盯著我,而我此刻正被他在籃子中拎著,對我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卻全然看不到他的面容。

「那我豈不是成了被人宰割的砧板肉?」

一想到這裡我心裡就開始瑟瑟發抖,心裡默念著我怕死,千萬不要殺我,千萬不要殺我。過了一會,我看他並沒有惡意,便用無辜的眼神安靜地看著他。片刻之後,他又給我蒙上了蓋布,似乎是在焦急地趕路。

「算了,只要不殺我,我就不吭聲。」我在心裡嘀咕著。

就在我想著他會把我帶到哪裡去時,一陣殺喊聲在我的耳邊響起。透過竹籃的小縫我看到火光衝天,空氣中還不時瀰漫著血腥的氣味。我被黑色斗篷背在背上,接著一陣短暫的破空聲響起,一股寒氣竟讓我有些心慌。這時我明白黑色斗篷是要保護我的,我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只聽見舉著火把的人群中沖黑色斗篷喊道:「今日就是你們無形者的死期!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乖乖放下兵刃,我保你全屍。」

黑色斗篷並沒有說話,左手長劍右手短劍做著防禦的姿態,緊接著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劃破了夜的寂靜,偶有痛苦的哼唧也在片刻之後沒了聲響。隨著長短劍入鞘的聲音,一滴還溫熱的血不偏不倚落到了我的額頭上。雖然我很想把它擦掉,但怕影響黑色斗篷的發揮,我就安靜地趴在他的背上。

大概是沒有什麼危險了,他又將我放回了竹籃中,好讓我更舒服一點,他眼中幽綠的光也不見了。就在我們繼續趕路的時候,突然一聲「站住!」讓黑色斗篷停下了腳步,這時我透過竹籃縫隙看到一個不怒自威的黑衣人,是他喊住了我們。

「兄台,你往哪裡去?」

「把這個嬰兒送到安全的地方,這裡打打殺殺的對孩子不好。」

「這孩子是你的骨肉嗎?」

「不是。」

黑衣人注意到了我,他似乎很感興趣。連連附和道:「對,打打殺殺的對孩子不好。只是這孩子你能讓我看看嗎?」

「誰知道你會不會對他下手?」

「我以墨家巨子的名義向你保證,一定不會傷害孩子的。」

聽到黑衣人的保證后,黑色斗篷緩緩將籃中的我舉到那人跟前,只見黑衣人輕輕地將蓋在我額頭上的毛毯掀開,眼神中多了一絲呵護。我總算能透一口氣,他剛想伸手往我這裡就被黑色斗篷攔住了。

「你只能看,不能觸碰。」

黑衣人嘿嘿一笑,將伸出的手收了回去。

「我是幫他擦去額頭的血滴。」

黑色斗篷見他沒有惡意,也就不再說什麼,便準備離開。

「兄台請留步,我有個想法你看如何?」

黑色斗篷看了看他,點頭示意他講。

「如今兵荒馬亂的,你帶著孩子四處流浪始終不是個辦法,不如將孩子寄養在我們楚墨,這樣對孩子的成長有保障。」

「我不能和孩子分開……」

我一聽到墨家,便頓時有了興緻。這裡的楚墨是春秋戰國時期的墨家嗎?如果是的話那可真是太好了。那黑衣人說得對,跟著黑色斗篷四處流浪,雖說他武功高強,但指不定哪天就被野狼叼走了,我是一個膽小且怕死的人,可不能再死了。

就在我思緒萬千的時候,黑色斗篷的話音把我拉了回來。

「你說得很好,我也相信楚墨有這樣的條件和實力,可還要看他是否會選擇你。」

「廢話,不選擇楚墨難道還要跟著你整天流浪啊!」我忍不住吐槽,可在他們聽來這就是一陣嚶嚶聲。

黑衣人一聽黑色斗篷的話中意思,頓時明白了。於是便把身上的兵刃悉數卸下,又將自己的雙手擦洗乾淨,小心翼翼地來到了小籃跟前。舉起右手想要為我拭去血跡,我心想擦血跡誰還不會,這還能被你瞧扁了。我便用小手抹過額頭,那血跡也被我拭去了。

「好聰明的娃娃。」

聽到他稱讚的聲音,我笑了起來。

嚶嚶嚶和我的笑聲讓黑色斗篷放下了警惕。那黑衣人也靠了過來,將我抱起來,看得出來他很喜歡我。

「既然兄台說你不能離開孩子,我看要不你和孩子一同來我們楚墨吧?」

聽到黑衣人的建議,我也覺得不錯。可黑色斗篷卻閃過一絲猶豫。

「還猶豫什麼啊,這麼好的建議!」

見他遲遲不做決定,我怕到嘴的鴨子飛了,努力在黑衣人懷中表現的更乖一點。可他的眼中卻閃過一絲失落,將我緩緩遞向黑色斗篷。

「這怎麼能行?!」

在我快到黑色斗篷手中的時候,我便哇哇大哭起來。而後黑衣人多有不忍,又將我抱了起來,這時我便大笑,停止哭泣。黑色斗篷看到我這般模樣,便點了點頭說道:「看來這都是天意,將他交給楚墨可以,不過我要伴隨他長大成人。」

黑衣人哈哈大笑,臉上的喜悅神色難掩內心的興奮。

「沒問題!一切都依你。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淡江。」

「淡江兄,我是楚墨巨子錢楓。很高興你能加入楚墨這個大家庭。這孩子有名字嗎?」

「沒有。」

「那這孩子叫什麼名字好呢?」

錢楓一時間陷入了選擇困難癥狀,在他踱步之際,不一會他便笑著說道:「既然你也希望他長大成人,我看不如就叫他仁吧。既然是被我收養,那就跟我姓,就叫錢仁!」

黑色斗篷沒有說話,黑衣人把我抱起,舉過頭頂,仰視著我。「錢仁」一聲接一聲地喊了起來。

「錢仁,不咋好聽,算了,能跟你走,有大腿為什麼不抱呢?別說錢仁,就是建仁都行。」我嘀咕著,儘管他們聽起來就是在嚶嚶嚶,為了能儘快出發,我就沖他笑。

「走,剩下的無形者就交給秦墨和齊墨的人解決好了,我們回楚墨。」

好吧,此刻我有了一個新的名字,錢仁。

我被錢楓放到了一輛軺車上,他和淡江坐在我的旁邊,一路上軺車晃晃悠悠將我這顆懸著不安的心逐漸得到平緩,慢慢地我的眼神越發沉重,隱隱約約聽到錢楓說什麼天道和無形者……

天道和無形者

在這個平行世界,自人類以符號記錄人文的那一刻開始,文明的火光便一脈相承流傳至今。數萬年來,我們不斷地從自然界找尋我們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的歸宿。

文明在戰爭、災難中不斷地更迭,從上古神明的消亡到今天現代工業文明的這一刻,無形者們從未消失,他們和我們人類共生共存一同創造了歷史長河中的文化記憶。其中不乏已經存活了上萬年之久的無形者,他們依賴人類的軀殼,同樣也有生老病死。

但無形者們的意識卻代代流傳了下來,生活在人類文明社會中,太極八卦中的陽是他們的精神圖騰,曾經的他們也被人類奉為神明並享受無上的朝拜和侍奉,但隨著人類意識的不斷覺醒,慢慢地發現戰爭、災難竟然和他們奉為神明的無形者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無形者早就已經滲透在人類文明的方方面面,於是便自發地成立天道組織以反抗無形者引起的戰爭和天災。

無形者與人類文明相生相促,他們是人類文明的塑造者,也是毀滅者,一旦發現難以控制的時候,便會利用人類的慾望和私心以戰爭和災難不斷地重塑人類文明。

無形者組織也和天道一樣在人類文明發展過程中找尋自己的最終歸宿,儘管他們曾經遭受過天道組織的無情打壓,但他們始終是不死不滅的。他們無法獨立存活,和人類共存成了無形者生存的最佳選擇,而他們就藏匿在我們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天道組織發源於上古神明,是一小部分人類隨著人類意識覺醒后發現無形者的陰謀后,自發地形成的組織,他們依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道法自然,打造出可以抗衡無形者的天乩盒,無形者們發現了天乩盒可以幫助他們找尋歸宿的秘密,一時間在東方人神大戰的時期,天地一片混沌。

天道組織者為了能保存天道的火種,將上古文明的秘密和天道的終極力量一併封存其中,等待著天道後繼者的重啟,自此,天道歷代巨子們前仆後繼,只為了能夠解開天乩盒的秘密。歷代巨子們一邊和無形者作鬥爭,一邊去找尋天乩盒的秘密,但事與願違,他們大多窮盡一生,也始終沒有找到傳聞中的封存天乩盒的地方,這也成了墨家巨子們的終極目標。

天道的鼎盛是在這個世界中百家爭鳴的時代,身處戰爭與文明的歷史大旋渦中,以墨家作為天道組織的根據地,在和無形者組織對抗中,太極八卦中的陰順勢成為了他們的精神圖騰,為了生存,天道組織依賴東方的楚國、齊國和西邊的秦國,分別稱為楚墨、齊墨、秦墨,其中楚墨是三墨中公認的墨家正宗。

天明時,戰場已經被打掃乾淨,軺車緩緩走上了通往東面的官道,在軺車的後面,是一隊黑色騎兵和步行的武卒,軺車硌著石頭,顛了一下,將平躺在軟色絲綢墊上的嬰孩弄醒了。

嬰兒的雙眼有些遊離,緩緩離開那些救了自己性命的二人,望著馬車的前方,全不像一般的嬰孩那樣視線游移,清澈可愛卻多了几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沒有人知道,這樣一個柔嫩的小身體里,竟然容納著一個來自不同世界的靈魂。目光及處,那處的車簾隨著迎面撲來的風飄了起來,露出一角車外的青青山色,和疾退而後的蔥蔥大樹,就像是無數幅的畫面宛若幻燈片一樣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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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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