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結婚
今天是帝國最盛大的年節。
大清早的,作為太子殿下就要跟著一起去皇陵祭拜眾神,做完了一系列的瑣碎事情后,已經是午後了。
厲碎碎連夜飛回來的,進行儀式的時候不住的打哈欠。
厲沉扶了她一把,低聲道:「你們學院應該早就放假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厲碎碎留著一頭長發,穿著白色的裙子,一張漂亮的臉上眼眸很明亮,她笑起來嘴角就酒窩,卻偏偏有一種壞壞的感覺,開口道:「哎呀,有點事情耽擱了嘛!」
厲沉並不想拆穿她。
厲碎碎趁著那群朝臣老古董們不注意,湊過來說:「哥,我聽說菲特裘德實驗室把魔鬼島給炸了,那個阿魯克教授有沒有留下什麼魔葯之類的好東西,你給我帶了沒有?」
厲沉瞥她一眼:「他的東西都很危險,你要來做什麼。」
厲碎碎笑眯眯的說:「就算危險,那哥哥還不是去拿了,你可別跟我說你是去懲惡揚善的啊。」
兩個雙胞胎打小就在一起,對彼此可以說是非常的了解。
厲沉開口說:「沒有,那裡被炸毀了,我什麼都沒有拿出來。」
「這麼可惜。」厲碎碎嘆了口氣說:「早知道哥你還不如帶我一起去呢。」
厲沉清冷的面上神色淡淡的,開口道:「如果帶著你一起去的話,你豈不是還要把島上的變異生物也抓回去做研究。」
厲碎碎笑眯眯的說:「啊,還是哥哥了解我。」
兩個人繼續聊著近況。
不遠處的朝臣們只能看著穿著修整禮服和潔白裙子的太子和公主正在感情很好的聊著天,眾人都有些感慨的說:「太子殿下和公主感情真好啊。」
「是啊,他們肯定在聊著我們帝國的發展吧?」
「那是當然的。」
「憂心憂民,才是我們的好領袖!」
一群人徹底的思想跑偏。
厲沉和厲碎碎正聊著,厲繁從後面走了過來。
今年的厲繁15歲了,男孩子正是青春期的時候,以前是個小胖墩,可是這兩年不知道怎麼回事,長著長著整個人卻好像瘦了許多,甚至隱隱已經褪去了嬰兒肥,整個人看起來都俊秀了許多。
厲繁有一張可愛的圓臉,黑黝黝的眼睛像是寶石一般,寸頭,笑起來總是有一股清澈的傻氣,雖然不聰明,但總是沒有辦法讓人對他生氣起來。
厲沉和厲碎碎回頭看他。
厲繁一把撲了過來,他個頭小,就像是小崽子找到依靠一般:「哥!」
厲沉被他熊抱住,從手抵住他的腦袋,清冷的面上目光平靜對他說:「不要撒嬌。」
厲繁轉過去拉住厲碎碎的手臂:「姐。」
厲碎碎笑眯眯的揉了揉厲小飯的腦袋:「怎麼啦?」
厲飯飯嘟囔著說:「你怎麼才回來啊,我好想你們。」
厲沉垂眸看著他:「真的?」
「真的真的。」厲繁有些苦惱的說:「你們不在家,爸爸就總訓我啦,你們在家的時候,爸爸至少還能連你們一起嘮叨。」
厲碎碎伸手揪住他的小臉:「你個小沒良心的,就知道算計這些,信不信我跟景成打小報告,讓他多給你布置點功課啊?」
厲飯飯痛苦的求饒:「不要啦不要啦,我知道錯了姐,你可別跟景成說了,他最近管我管的可嚴了,上次我沒寫完功課,他居然把我所有零食都沒收了,簡直是魔鬼哎!」
誰都看不出來這貨小時候多黏著景成。
現在可能是長大了,知道怕了,避如蛇蠍。
厲沉勾唇笑了笑:「真的嗎,他是魔鬼?」
厲飯飯點了點頭說:「真的真的!」
厲沉抬頭看向不遠處模樣清秀儒雅的少年,笑著說:「看來我弟弟對你的評價很高嘛。」
厲飯飯整個人僵住,他的腦袋有些慢的轉過去。
景成平靜的看著他,開口說:「厲繁,你對我的意見很大?」
厲飯飯咽了咽口水,圓乎乎的小臉連忙道:「沒,我沒有,景成你別聽我哥亂說。」
景成似乎笑了笑,轉身走了。
剛剛還對他避之不及的厲小繁著急了,他慌忙的追了上去:「哎,哎,景成你等等我!」
……
皇陵的祭拜禮雖然無聊卻很熱鬧。
厲沉從裡面出來的時候已經傍晚了,晚上的祭禮才是最熱鬧的時候,整個帝國張燈結綵的,十分熱鬧。
簡成希和厲凌風兩個人是從來不限制孩子的。
出門前。
簡成希挽著厲凌風的手微笑的說:「你們都自己找朋友玩啊,我跟你們父親先走啦!」
從小就是這樣,爸爸和父親的二人世界是肯定不允許任何人打擾的。
厲沉很習以為常。
往年這個時候,他都要回自己的房間,然後研究學術或者是看書,可是今年不同了,看著通訊上的消息,他接通了通訊。
通訊器那邊傳來了雷蒙的聲音,微笑的說:「收拾好了嗎?」
厲沉應了一聲說:「嗯。」
雷蒙道:「我在後門,你出來吧。」
整個皇室的城堡外格外多的人,厲沉從偏門出去,正好看到樹下的雷蒙,穿著常服的高大英俊的男人一頭金髮在風中被吹楊,他的臉龐五官剛毅,聽到動靜后側目看過來,對著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來。
厲沉邁步走了過去。
雷蒙的單手插在兜中,這下從裡面抽出來說:「給。」
厲沉接過來,如果是個暖呼呼的手寶,他抬頭有些疑惑的看向雷蒙。
雷蒙的嘴角帶著笑意,他說:「你不是身體弱畏寒嗎,這個是我自己做的暖寶寶,他們說戴在身上就沒那麼冷了。」
厲沉頓了頓。
其實這都是很小很小的,在他的生命中,除了家裡人會念叨叮囑這些,只有雷蒙會注意到這種很小的事情。
他的確是畏寒的。
可能是因為他習慣了堅強,所以他總是看起來沒有弱點,哪怕真的很冷,他也不會彎腰,更不會流露出弱勢的表情。
因為他習慣了。
年幼時期他的腿殘疾,如果他露出了脆弱的表情,就會得到憐憫和異樣的目光。
為了不被看輕,為了不被人嘲笑,為了不讓人知道他的弱點,一直以來他都習慣強忍著任何的疼痛和不適示人,其實他當然也會疼,他當然也冷。
也許是一直裝作若無事情的模樣吧。
時間久了,他自己都不會在意那些疼痛。
只有雷蒙。
他會把暖寶寶放到他的手裡,微笑的對他說:「這樣就不冷啦。」
厲沉垂眸,將暖寶寶收好,他道:「你怎麼還會做這個。」
雷蒙站在他的身邊,高大的身軀似乎為他抵擋住全部的寒風:「只要想學的話,其實做起來也不是很難。」
只要有心。
又怎麼會是難事。
厲沉睫毛顫了顫,他感受著身上的溫暖,以前他們倆在一起的時候,為了避嫌被太多人議論,所以從來都保持距離。
寒風吹拂過來。
厲沉伸手握住了雷蒙的手說:「走吧。」
雷蒙頓了頓,接著,他的臉上勾起了笑意來,緊緊的握住了厲沉的手:「走了。」
祭禮上非常非常的熱鬧。
各式各樣的花燈讓人眼花繚亂。
前面不遠處有個古寺,拜神抽籤,就會決定一年的好運,很多人都會來這裡,厲沉和雷蒙因為格外的出眾的模樣引起不少人的側目。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了進去。
這個廟是神樹廟,年輕的孩子們都會習慣來這裡求賜福,厲沉和雷蒙拜了廟宇后,就到了抽福簽的時候,厲沉的手從其中抽出了一張簽牌來低頭看去,上面寫著大大的動字。
抽到動字簽的人,未來一年都不會很安寧,一定會有很大的變動,甚至有可能生活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厲沉的眉頭不自覺的皺起。
雷蒙從一旁走了過來,低頭詢問道:「抽到的簽卡還好嗎?」
厲沉將簽牌收了起來,低聲道:「你呢,抽到了什麼。」
「大吉。」雷蒙修長的手上夾著簽卡,露出了笑容來道:「明年得償所願,萬事如意。」
厲沉被他的笑容感染,眉眼溫和了一些。
雷蒙注意道他的情緒,詢問說:「怎麼了?」
厲沉搖了搖頭,他直接將簽牌放回去說:「沒什麼,走吧。」
雷蒙是何等聰明的人,當然一下子就猜出來厲沉的簽卡應該不是很好,似乎很多事情都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一般,厲沉的運氣就如同他說的那般,從來都沒有被眷顧過。
兩個人朝外面走去。
院子種的花樹下圍聚了一群人。
雷蒙好奇的詢問說:「你們在做什麼?」
「啊,我們在找花瓣。」祈福的人回答說:「咱們這間寺廟有傳統呢,說是新年的這天,如果能在神樹上找到五片花瓣的人,就會獲得好運呢!」
雷蒙有些驚訝的說:「還有這回事。」
祈福的人應了一聲,微笑的說:「因為這間寺廟有個傳說嘛,有一對夫妻非常恩愛,妻子因為意外去世,陰陽兩隔再不能相遇,丈夫在這裡一直苦等著心愛的人而逝世,他死後就化作了這顆樹,希望可以幫妻子分擔痛苦,從此保佑每一對恩愛的夫妻都可以心心相印,不再分開,獲得好運。」
雷蒙安靜的聽完后說:「很感人。」
樹下有很多人都在尋常五片花瓣。
雷蒙側目看向厲沉說:「要找找看嗎?」
厲沉看向這茂盛的花樹,上面的花朵那樣的繁密,別說找五片花瓣的花束了,就是找花眼也很難找到:「算了,我們又不是夫妻,有什麼好找的。」
雷蒙笑了笑,沒有強求:「也對,那走吧。」
寺廟的簽也很好排,他們過去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抽籤的隊伍排的很長,只有旁邊的一個小攤子沒什麼人。
看到他們的時候。
攤主露出了笑容來說:「要算一卦嗎?」
是個小朋友。
她的母親站在旁邊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來說:「我們家女兒是天使族,她的魔法是占卜法術,今天人很多,她一定要試試免費給人占卜,所以……」
因為是個小孩子,大部分的人都不會陪著胡鬧,所以攤子前倒也沒有什麼人氣。
厲沉和雷蒙對視了一眼。
雷蒙笑了笑,開口道:「那就試試吧。」
厲沉左右也沒有什麼事,乾脆點了點頭。
兩個人走到攤子的前面,小姑娘年齡還很小,有一種稚嫩的可愛,她白皙的小手伸出來說:「大哥哥們是我今天第一對客人哦,想算什麼呢。」
厲沉開口說:「都可以。」
小朋友還是愛玩的年齡,她雙手合十說:「那我來感應占卜一下你們是什麼關係吧!」
厲沉和雷蒙沒意見。
小小的天使坐在原地,白皙的雙手合十,輕輕默念著咒語,最後,她睜開眼睛來看向厲沉和雷蒙,聲音脆生生的說:「是仇敵的關係喔!」
「……」
空氣寂靜了一瞬。
厲沉和雷蒙對視。
小朋友的目光帶著期待,開口詢問道:「對不對呀?」
雷蒙倒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英俊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來,回答說:「不對喔。」
小朋友愣了愣,她的母親連忙站出來說:「真的很抱歉給你們帶來困擾了,這孩子不是故意的,她的占卜其實有的時候很準的,所以我們才會帶她出來玩一玩,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失誤。」
雷蒙剛要說話。
身後的厲沉站出來說:「沒關係。」
小朋友的母親鬆了一口氣。
就在她以前這兩位男士會離開的時候,厲沉卻側目看向小朋友,開口道:「既然我們是仇敵的話,你可以占卜出我們最後的結局嗎?」
小朋友愣了愣,但是在厲沉的注視下,還是輕輕的點頭說:「好!」
坐在椅子上被月光照耀的女兒輕輕念著咒語。
最後。
小朋友睜開眼睛看著他們,脆生生的開口道:「占卜不出。」
厲沉和雷蒙似乎都愣了愣。
小朋友似乎也有些苦惱:「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啦,占卜的法術好像失靈了,怎麼都占卜不出。」
厲沉低聲道:「沒事。」
母親連忙過來替女兒道歉說:「抱歉,真的不好意思。」
雷蒙的脾氣一向很好,他開朗的面上帶著微笑道:「當然沒關係的,畢竟感應系的占卜天使偶爾會出錯也是正常的,而且孩子還小,以後能量穩定了就好。」
母親自然也覺得孩子占卜錯了,輕點頭說:「謝謝,謝謝。」
小小的鬧劇結束。
厲沉邁步離開,兩個人走在河岸處,不遠處釋放著煙花,天空中飄著小雪,風吹拂過來有些冷,夜幕慢慢的深了下來,他們在地下城的夜街。
雷蒙開口說:「這個點回天空城太晚了,地下城最近有幾家新開的旅館還不錯,開一間休息一下吧。」
厲沉點了點頭說:「好。」
他們進入了旅館中,這間小旅館還是比較乾淨的,因為街道上的人太多了,所以客房很多都住滿了,所以這裡只剩下雙人房還有空餘。
雷蒙拿著房卡,側目看向他,溫聲詢問道:「沒關係嗎?」
厲沉面色很坦蕩道:「沒關係。」
雷蒙輕輕的笑了笑。
厲沉的身份是帝國的太子,很貴重的身份,可是在他的身上好像從來都看不到嬌貴的氣焰,不管是華貴的宴會還是普通的旅館,他都能夠平常對待,就像是明明是享譽聞名的機甲師和科研家了,他依舊可以渾身狼狽的在魔鬼島冒險,依舊可以穿著普通的衣裳,走在破舊的小路上。
「那就這裡吧。」雷蒙說:「正好很久沒有回地下城了。」
厲沉點了點頭。
小旅館的雙人房雖然並不豪華,但是勝在非常的乾淨,兩個人走了進來,將燈打開,簡單的洗漱一下出來后,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
帝國每年的冬天都會下大雪。
厲沉站在窗沿看了很久,居然有些莫名的懷念。
有寒風吹拂過,他打了個噴嚏,一雙手從後面將窗戶關上,雷蒙低聲道:「天氣冷,不要著涼,去休息吧。」
厲沉點了點頭。
這間旅館有兩張床,還是比較簡單的,外面下著雪,他剛好今天白天一直在出席各種活動,到現在也累了。
雷蒙將室內的溫度調高了一些,說道:「睡吧。」
厲沉洗漱后在其中的一張床躺下了。
這一覺他睡的並不算非常的踏實,夢境中夢到的畫面,是在魔鬼島的石頭中看到的畫面,那是一個據說可以穿越時空,看到未來和過去的石頭。
那時候情況緊急,他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消化。
後來也刻意去遺忘。
今天小朋友的一番話,似乎將那些從前不被他想起的畫面和記憶又再次拋了出來。
厲沉的夢境有些破碎和不穩定。
他在夢中看到了歲時和妹妹一起被爸爸拋下的他們,他的腿也沒有被治好,他們流落在地下城的廢墟中艱難度日,他看到了父親的死,看到了暗無天日的歲月里,絕望和孤獨將他吞噬。
他痛恨這個世界,他對這個世界懷揣著仇恨。
用機甲和力量創作出更強大的武器來報復和反擊。他們想要毀滅掉這個不公平充滿了絕望的世界。
他在石頭中看到了大火,無數的人對他們拔劍相向。
那些人的臉龐他看不清,但是他卻能看清為首的人模樣,他有一頭金髮,格外的英武帥氣,他手中的槍對準著他。
雷蒙……
仇敵……
鮮血似乎將整個夢境染紅一片,厲沉的情緒似乎也被拉扯進入其中,他的心臟宛如緊緊的被絕望抓住,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可他卻能清晰的感受到另外一個人過於深沉的絕望!
恨,好恨。
痛,太痛了……
黑暗似乎將一切籠罩。
厲沉的眉頭緊緊的皺起,忽然——
有光落了下來,將整個世界都照亮一般。
厲沉猛地睜開眼睛,看到面前的人,雷蒙的臉龐近在面前,他的眼裡寫滿了擔憂,坐在他的床畔道:「你怎麼了?」
厲沉的心臟似乎都還是瘋狂的跳動著,當他從夢境醒來的時候,額頭上都覆蓋一層薄汗。
雷蒙用毛巾替他擦汗:「做噩夢了嗎?」
厲沉慢慢的平息自己的心跳和心情,輕輕的點了點頭。
雷蒙英俊的臉龐看著他,四目相對,那雙碧綠如寶石般的眼眸目光認真,他道:「很可怕的夢嗎?」
厲沉抿了抿唇,到底是輕輕的點頭。
雷蒙似乎有些意外,他詢問說:「是什麼夢?」
厲沉平靜的看著他,夢境中的畫面似乎還沒有完全褪去,他的腦海還有雷蒙對他充滿了敵意和冷漠的臉,垂眸掩蓋住思緒,他道:「怎麼了。」
雷蒙坐在他的身旁說:「只是看你好像很不舒服的模樣,還從來沒有見過你做噩夢,畢竟平時你總是那麼冷靜,就好像沒有害怕的東西,沒想到居然也會做噩夢。」
厲沉說:「我很少做噩夢。」
「那也很好。」雷蒙的臉上覆蓋著溫柔,他道:「既然是噩夢,你不願意說也好,把它忘記吧。」
厲沉坐在床畔,他看到了雷蒙的身上只披著一件很薄的外套,應該是察覺到了他在做噩夢所以著急過來的,明明溫度這麼涼。
室內平靜了片刻。
厲沉清冷的小臉抬起,他說:「你好奇我害怕什麼嗎?」
雷蒙頓了頓,他似乎只是短暫的思考了一下,然後緩緩搖頭:「我並不是好奇你害怕什麼,我只是覺得,如果那真的是你所不願意麵對的,我知道了的,以後就可以盡量保護你不去接觸那些讓你不快樂的事情。」
厲沉愣了愣。
「因為你平時從來都不會喜歡傾訴啊。」雷蒙看著他,輕輕的笑了笑說:「所以就算是我想保護你也總是沒有辦法呢。」
因為習慣了一個人面對,所以也習慣不依賴任何人。
更不會傾訴,只會將一切壓力和難過埋在心底里。
雷蒙道:「我當然知道每個人都會有自己不願意分享的秘密,只不過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既然是戀人的話,我也會想幫你分擔一些。」
厲沉一向不擅長與人交際,所以他也不懂該如何愛人。
「不過既然你不願意說的話,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雷蒙看著他,金髮男人的臉上帶著坦率又爽朗的笑容:「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我隨時恭候。」
室內平靜了片刻。
他的尊重和理解給與了厲沉最大的安全感。
床上的人沉默了片刻,厲沉終於抬頭看向他說:「我夢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是阿魯克留下的石頭的畫面,都是與我有關的。」
雷蒙詢問道:「你的過去?」
厲沉點了點頭,他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開口,他的聲音平靜,好像在訴說另一個人的悲劇:「我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他過的並不是很好,心裡懷著仇恨和不甘,他沒有爸爸沒有父親,沒有家庭,最後他也失去了妹妹和自己的生命。」
明明沒有任何情感的起伏的敘述。
卻莫名讓人感到了絕望和悲傷。
雷蒙皺了皺眉:「為什麼會這樣?」
厲沉輕輕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就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他什麼都失去了。」
雷蒙看著厲沉黝黑的眼睛,在那雙眼底平靜覆蓋下的是被掩蓋的極好的悲傷,好像在這一刻,厲沉完全的褪去了平時的保護殼,他的身影是那樣的瘦弱,脆弱。
雷蒙抬起頭,握住了厲沉的手說:「所以你就是這樣才做的噩夢?」
厲沉緩緩的搖頭。
雷蒙有些好奇:「那是?」
「我看到了殺死我的人的臉。」厲沉抬頭看著他,聲音明明很平靜,卻那樣沉重:「我很害怕。」
這是第一次,他對雷蒙說。
我很害怕。
在魔鬼島那樣的危險的情況他沒有說害怕,從前那麼多的困難和悲傷時,他也沒有說害怕。
雷蒙的面色凝重了許多,他莫名的有不好的預感:「是誰?」
厲沉的目光與他對視,清冷的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他似乎要將雷蒙的臉記在心裡一般,最終輕輕的搖了搖頭說:「沒什麼。」
兩個人的雙手緊緊的握住。
哪怕沒有任何的言語,雷蒙也能感覺到厲沉在發抖。
這一刻好像所有的答案都不言而喻,小朋友占卜的仇敵,深夜的噩夢,無法言說的名字,還有愛人慘白的臉。
雷蒙低聲說:「那只是夢,厲沉,我們都在你的身邊不是嗎,不用害怕。」
厲沉垂下臉,他安靜的沒有言語。
雷蒙俯下身,將人摟進懷裡,懷裡的人好冰涼,好像怎麼都捂不熱,他緊緊的擁抱著他:「那不會是真的。」
厲沉在他的懷裡,平日總是很冷靜的人蒼白的小臉難得出現了抹脆弱的情緒,他低頭,有輕弱的感慨很小聲:「不管是預言也好,占卜也罷,沒有發生的事情都是未知的,我不會放在心上,你不用擔心我。」
擁抱慢慢的鬆開。
厲沉黑黝黝的眸子里寫滿了不安。
可即便是噩夢剛散,明明被影響了情緒,明明很不安,他卻沒有任何的哭鬧,他習慣自己一個人消化所有不好的情緒。
這好像是他的天性一般。
因為總是充滿了忐忑,因為總是不被命運眷顧,因為太過怕受傷和失去,所以隨時隨地都做好了可能去失去的準備。
就像是渾身帶刺的小刺蝟。
強硬理智的外表下是脆弱的心。
雷蒙有些粗糲的指腹捻去他泛紅眼角的淚,男人的聲音低沉而複雜:「厲沉……」
做噩夢的時候哭了。
明明已經很害怕了,卻在醒來后,堅強的說不用擔心。
厲沉的輕輕的應了一聲:「太晚了,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外面很涼,你快點回去睡……」
他的話還沒說完。
床榻微微的塌陷,有人坐到了床上,厲沉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摟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雷蒙高大的身軀幾乎將人完完全全摟在懷裡。
厲沉驚訝的抬頭。
雷蒙卻只是抱著他說:「睡吧。」
厲沉輕輕的推了推他:「這是我的床。」
「我知道。」雷蒙將他抱的很緊:「這樣的話就不會做噩夢了。」
厲沉愣住,身旁的人真的好溫暖,將他身上的寒意都驅散了,好像把噩夢帶來的黑暗和痛苦帶走了般,讓他舒服了很多。
不過……
厲沉抿了抿唇說:「我才不會害怕做噩夢。」
「嗯。」雷蒙的聲音溫和的從頭頂傳來,男人勾了勾唇角,聲音帶著笑:「我怕,所以麻煩你陪陪我。」
「……」
厲沉還來不及反應,一個輕輕的吻落在了他的額頭,雷蒙的聲音低沉優雅:「晚安。」
*
翌日
皇宮的城堡下。
厲沉正在看書,冬雪已經掃落了,他在花園曬著太陽,不遠處的門扉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雷蒙穿著很正式,他穿著軍裝制服,高大英俊的身軀挺拔而奪目,陽光落在他的金髮上,格外的璀璨。
厲沉有些驚訝的看著他:「怎麼過來了?」
雷蒙邁步走過來,他說:「張手。」
厲沉下意識的張開手,卻沒有想到手心出現了一朵花,仔細看了看,發現這是五片花瓣的花,從前的記憶一下子出現在腦海,他想起了寺廟的傳說。
花朵很漂亮,甚至被編成了一個草戒的模樣,在陽光下格外精緻好看。
厲沉抬頭有些意外的說:「你去花樹找的?」
「嗯。」雷蒙點了點頭,他笑了笑說:「我的運氣一直很不錯,找到了。」
厲沉想起前天回來后就沒有見他,開口道:「你找了多久。」
雷蒙頓了頓,最後終於誠實的回答說:「兩天兩夜。」
厲沉驚訝的看著他,他的目光落在雷蒙的身上,才注意到他有些憔悴的臉,只是他的笑容格外的明艷,所以掩蓋住了。
花朵在手心裡格外的柔弱漂亮。
厲沉的心好像也慢慢柔軟下來,他看著雷蒙:「那顆樹那麼大,那麼難找你是不是也太任性了,一點也不值得。」
「沒辦法啊。」雷蒙輕聲嘆息了聲:「誰讓你寺廟的時候不告訴我你抽到的是什麼簽,不過我猜可能不太好,你說命運是無法更改的,但這花可以帶來好運,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只要能給你帶來好運的話就值得。」
四目相對。
雷蒙的目光清澈,滿滿的倒映他的影子。
厲沉抿了抿唇,他輕聲說:「你是笨蛋嗎,這個只對夫妻有效,你給我找了也沒用。」
雷蒙的笑容更深了一些:「我知道啊。」
厲沉下意識道:「那你還……」
「我們訂婚吧,厲沉。」
兩句話同時的落下,有風吹拂過庭院,厲沉意外的目光看著他,甚至有一瞬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雷蒙卻好像沒有任何的意外,臉上寫滿了認真:「我想了想,你說未來是不確定和無法預知的,很多事情都可以改變的對嗎?」
厲沉頓了頓,輕輕點頭。
他一直沒有安全感,也不相信任何人會永遠不變。
哪怕只是夢境里的死敵,現在的愛人又如何,又有什麼是不變的呢。
雷蒙的臉上染上爽朗的笑意,他說:「所以啊,既然這樣,我們訂婚吧,等安定了后,我們就完婚,這樣的話,我們就是夫妻了,就有我們自己的家庭了,這就是可以預知的,確定的未來了,對嗎?」
厲沉楞楞的聽著,他一向聰明又理智,可是這會兒大腦卻像是斷了一般:「可,可是……」
「厲沉,不管石頭預言的是過去還是未來,你看到的是平行世界還是從前失落時空的我,都是那個世界的人,與我也沒有關係,過去沒有,以後也不會有。」雷蒙握住他的手,很堅定:「我就是我,不管夢境里的我是怎麼想的,從小和你相識的人是我,現在和你求婚的人是我,這些事情現在不會變,以後也不會變。」
厲沉的目光微動,他有些楞楞的看著雷蒙。
有那麼一瞬間。
當他的話音落下來的時候,厲沉好像不止是聽到他的聲音,也聽到了另一道聲音。
是這麼多年。
一直緊緊封閉著的自己,一直不願意對別人打開的心門的聲音。
厲沉看著面前的人,他用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手心攥著花瓣的草戒,開口說:「你不會後悔嗎,結婚不是像交往一樣簡單的事情,我……」
雷蒙道:「我知道。」
厲沉的眼眸瞪大了些。
「從我們交往的那天起,我就沒有想過分開,既然決定和選擇了,就是一輩子的事情。」雷蒙看著他:「你知道嗎,年幼的時候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在河岸邊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怎麼會有這樣特別的人,明明那樣的嬌貴和脆弱,已經很勉強難過了,卻還是那麼的堅強,那個時候我就暗下決心一定要保護好你,保護你一輩子。」
午後的陽光很熱烈。
「這個念頭至今沒有改變,我不會後悔。」雷蒙半蹲在他的面前,像一個虔誠的騎士參見他的公主一般,他英俊的臉上帶著笑容:「所以,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花園寂靜了片刻。
厲沉低下頭,他微微彎的頸脖就像是高傲而天鵝白皙又漂亮,清冷的臉上終於染上了幾分動容,在雷蒙的注視下,他抬腳踹了他,帶著點羞惱:「誰是公主啊?」
雷蒙猝不及防挨了一腳,才意識到自己說露嘴了。
英俊的金髮男人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半蹲在他面前的騎士抗住了這沒什麼力道的一腳,知道厲沉並沒有真的下手。
厲沉輕輕的哼了一聲,就在雷蒙思索的時候,他把花還給了他。
雷蒙愣住,看著退回的五片花心慢慢的沉了下來,高大的男人有一瞬間的無措。
「愣著幹嘛。」厲沉清脆的聲音落下,他慣是冷靜的眸子有一瞬間劃過點羞澀,但還是故作鎮定的說:「不是要訂婚嗎,不幫我戴上嗎。」
微風吹拂過,好像空氣都染上了幾分花的香氣。
雷蒙拿著草戒,先是愣了愣,最後臉上掛上了笑容來:「好。」
草戒慢慢的被戴上了那白皙修長的手上。
厲沉輕輕的開口說:「你編的連尺寸都沒量對。」
雖然戴上去了,有點松。
雷蒙難得沒有那麼自若,有些緊張的撓了撓腦袋,這是他緊張才會有的動作:「可能是那個時候太著急了,我下次肯定給你補一個更好的,要不,要不我拿回來重新改一改?」
厲沉將手收回來說:「不用了。」
雷蒙有些疑惑的看著他,面色清冷白皙的青年別過臉,只有有些泛紅的耳朵暴露了情緒,他道:「雖然尺寸不對,不過就這樣吧,這花也是你費心找的,我還蠻喜歡的。」
帝國的太子殿下,聞名世界的機甲師,卻因為一個草戒很滿足。
雷蒙的臉上勾起抹笑容來,在厲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俯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了吻,氣息交纏,他的聲音優雅低沉,像是深情的低喃:「我也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