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最喜歡你啦!
春日的陽光溫暖,國師府自從厲繁來了后多了些熱鬧。
查理景成的身體不好,為了讓他靜養調理身體,府里的很多傭人都是靜悄悄的,加上米拉夫人也是個文雅的性子,所以府邸常年都非常的安靜。
這種情況卻在厲繁到來后得到了改善。
查理景成午睡的時候,厲飯飯坐在樓下的沙發上陪著米拉夫人看著樓下長廊牆壁上掛著的照片。
厲飯飯白皙的小手指著牆壁上的一張照片,輕聲說:「景成。」
那是一張全家福。
二年前的全家福,查理景成的模樣很小,年幼的孩子站在父母的中間,對著鏡頭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厲飯飯的小腦袋揚起來,他的眼睛格外的亮,看著照片開口說:「景成在笑。」
米拉站在他的身旁,聞言抬頭看向照片,臉上露出了有些懷念的神色來說:「是啊,其實那孩子以前性格很開朗愛笑的。」
厲飯飯有些好奇的看向她。
米拉其實從前並不會和外人提起這些,身為國相師的夫人,她總是要時刻保持端莊優雅的形象,他們一家從前四處在外雲遊,後來回到了帝國定居,她也並沒有什麼知心的朋友,有些憋在心裡的話,也無法和傭人講,可能那些事情在心裡放的久了,看著單純可愛的孩子,就莫名的有些憋不住了。
米拉的臉上露出了有些落寞的表情,她輕聲的說:「景成二歲之後就生病了,那孩子一直被病痛折磨著,沒有辦法和其他孩子一樣玩樂,因為身體弱而且會不定時發病的關係,也不能和其他的小朋友們一起玩,後來他就慢慢的不怎麼愛笑了。」
厲飯飯的小胖臉陷入沉思,詢問說:「景成生了什麼病呢?」
米拉回答說:「這是一種種族可能遺傳的病,我和我丈夫是在他一次雲遊認識的,我並不是帝國的本國人,我是神女族,相傳我們世代百年就會有一個孩子得到神的眷顧覺醒不同的天賦,可是這力量對人的身體破壞的很大,所以很多孩子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所以就會生病。」
景成是發病最早的一個孩子。
力量覺醒的越早,發病就會越早,發作的癥狀就越嚴重。
米拉的心很難過,她的眼眶紅了:「可憐我的景成,怎麼偏偏是他……」
厲飯飯安靜的聽著。
三歲的小孩子年齡還小,他不是很懂大道理。
米拉的這番話在他的耳朵里自動刪減了一番,最後只留下了一個道理:景成的身體不好。
對這個總結小胖崽很滿意。
米拉還在傷心,一雙很小的手握住她的手,帶著淺淺的溫暖,她有些錯愕的回頭看,就看到了厲飯飯認真的臉龐。
厲飯飯很稚嫩,可是卻很認真:「會好的。」
米拉愣住。
「爸爸說,生病了很難受,但是會好的。」厲飯飯黑黝黝的眼睛乾淨清澈,他說:「景成,會好的。」
有些笨拙的安慰。
米拉頓了頓,卻是不自覺被感染笑出了聲來。
絕望和難過的陰霾從心裡慢慢的消散,她有些溫柔的摸了摸他的腦袋,溫聲道:「謝謝你。」
*
幾日後
國師府
今天是查理景成的生日。
作為當今最智慧最權威的國師,也是厲凌風頗為信任倚重的左膀右臂,國相師的地位可以說是不言而喻,查理景成是國相師的獨子,平日裡面想要巴結的人數都數不清,卻沒有機回,今天終於借到了這樣的機會,眾人可以說是恨不得好好的表現一番。
清晨,整個府邸人來人往,可以說是非常的熱鬧了,無數的賓客幾乎要踏破門檻。
朝陽慢慢的升起。
查理景成的作息很自律,當傭人敲門的時候,他已經起床並且自己穿戴好了衣裳,四歲的男孩子身上穿著筆挺的禮服,白色的襯衫搭配黑色的領帶,內襯是咖色的馬甲將人襯托的挺拔而溫雅,腳上踩著乾淨的鞋子,白皙清冷的面上面無表情,正在慢條斯理扣上手腕的紐扣。
不管何時。
查理景成給別人感覺永遠都是從容不迫的。
傭人連忙上前一步半跪下來幫他整理衣裳,開口說:「少爺今天生日,先生說了,您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可以不到前面去的。」
查理景成開口道:「我要去露個面。」
外界總是謠傳國相師的獨子身患重病,如果今天他的生日,他不出現,這個謠言就會越傳越烈,他不想讓父親難堪。
傭人有些心疼的說:「昨天晚上您著涼發燒現在剛好一些……」
查理景成面色平靜的開口道:「已經沒事了。」
傭人哪裡會不了解,但是他明白雖然少爺平時的話不多,但其實是一個非常有主見的孩子,眼見他堅持,便也不再多勸。
……
宴會正廳
查理景成出現的時候,整個宴會廳已經凝聚了不少人了,當他的身影出現的時候,很多人的目光幾乎在瞬間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國相師率先邁步過來牽住孩子的手,擔憂的說:「景成,父親不是說了……」
查理景成抬頭看他,喚了一聲:「父親。」
國相師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很快的——
國相師的臉上又帶著微笑,他開始與身邊的人微笑介紹說:「歡迎各位今日來府上,這是我的小兒子,景成。」
周圍的歡慶聲響起,無數的人圍了過來:
「原來這就是景成。」
「真是一表人才呢。」
「早就聽聞相師的公子特別聰慧!」
「如今一見格外不同反響!」
一成不變的阿諛奉承。
查理景成聽在耳朵里幾乎不痛不癢,從小到大這種話他不知道聽了多少遍。
米拉走過來,她的臉上帶著微笑說:「景成,裡面是休息區,也有很多的小朋友們今天也來府上做客了呢,你可以去跟他們一起玩喔。」
這就是幫他從這裡脫身。
查理景成點了點頭開口道:「知道了。」
過來露了個面目的已經達到了,只要再去逛一圈就可以回去,他討厭這樣吵鬧的地方,還有人們肆無忌憚打量的目光,明明每一個人都各懷鬼胎,卻還裝作虛偽的模樣。
他邁步走到後面的休閑區。
這裡和前面的確不太一樣,圍聚了不少的人。
但是大部分都是年齡相仿的小朋友,他們都是這次來參加宴會的貴族們的家眷,基本都湊在了後花園之中。
查理景成頓住腳步。
有孩子率先發現了他,跑了過來,很新奇的說:「景成!」
因為這句話,其他的孩子也紛紛的看了過來,他們在來之前都聽家裡的大人提起過了查理景成這號人物,今天就是來給他過生日的。
小孩子們很激動:
「真的是景成。」
「你長的真好看。」
「我們一起來玩吧!」
嘰嘰喳喳的聲音幾乎鋪天蓋地的降落下來。
貴族的小朋友們對於這個總是不經常見到的孩子格外的孩子,有人主動的拿起桌子上的果酒說:「給你喝。」
查理景成看了一眼酒說:「抱歉,我不能喝。」
小孩子們愣住,詢問說:「為什麼?」
查理景成面色清冷的回答說:「因為我生病了。」
這句話就好像是打開了什麼天窗一般,話音剛落下,孩子就圍聚了過來,這個年齡的孩子們都充滿了好奇心:
「什麼病?」
「你生病了不能吃東西嗎?」
「為什麼在學校沒有見過你。」
「你……」
無數的問題拋了下來,他微不可聞的皺了皺眉,從以前到現在,他都很討厭這樣的場合。
莫名的。
明明厲飯飯也是個總喜歡問問題的笨蛋,可是他卻沒有很煩他,但是面對這群人的時候,他的心裡只有掩蓋不住的厭煩。
查理景成心中不悅,但是面上依舊是斯文儒雅的平靜,他開口說:「抱歉,我要回去休息了。」
孩子們愣住。
傭人連忙過來說:「少爺,醫生也讓您今天要去做檢查呢,我們快點回去吧。」
查理景成淡淡的點了點頭。
兩個人慢步離開消失在拐角的時候,孩子們的目光還一直追隨著他們的背影,等人已經徹底看不見影的時候,有的孩子終於敢說話了。
主動遞果酒的男孩掐腰說:「什麼嘛,好奇怪的人。」
「我聽爸爸說他很聰明喔。」
「聰明有什麼用呀,又不能上學。」
「就是,他連果酒都不能喝呢。」
小孩子們雖然並不懂,但是也是最直接,惡意最毫不遮掩的。
「他一點都不好玩。」
「就是我也不想跟他玩。」
「都是父親說要跟他好好相處我才搭話的。」
「好奇怪的人。」
「真討厭……」
孩子們的聲音議論紛紛的,在不遠處牆角下安靜站著的人將一切盡收耳底。
傭人有些擔憂的看著他,於心不忍:「少爺……」
查理景成但是很淡定,他側目看向一直照顧自己的女傭,並沒有露出她想象中悲傷的情緒來,相反的,他的嘴角微勾,甚至帶著點諷刺的意味,就好像是將人性的惡看在眼裡,而他觀賞著這一切,像是局外的觀眾。
傭人莫名有些愣怔。
查理景成倒是很平靜,邁步道:「走吧。」
傭人點了點頭,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著,徹底離開了後花園后,女傭有些遲疑的開口說:「小殿下今天還沒有來呢。」
後花園是孩子們待的地方,來參加宴會的孩子都會在這裡。
查理景成邁步走著,頭也不回的說:「無所謂。」
傭人有些意外的看向他,男孩子的脊背挺直,行走在正午的陽光下時背影被拉的很長,他看起來是那樣的堅強,卻又是那麼的孤獨。
真的無所謂嗎?
可是她記得,去年的生日宴,少爺都沒有來過後花園呢。
……
午後
國相府依舊很熱鬧。
負責給查理景成調理身體送餐的廚師長和營養師從二樓下來。
米拉輕聲的詢問說:「怎麼樣?」
營養師搖了搖頭說:「今天送去的飯沒有怎麼動。」
米拉有些擔憂的嘆了口氣,她漂亮的臉蛋上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怎麼會這樣。」
營養師開口安慰她說:「您也不用過於擔心,少爺的身體不舒服,原本就不怎麼有胃口的,如果身體的指標和數據出現了問題,我們會安排打營養針的,從前也是這樣,只是最近這段時間少爺的胃口好了一點,所以才多加了些餐,現在就算他不怎麼吃,應該不會對身體的影響太大。」
米拉有些憂愁的說:「還以為最近他好些了呢。」
自從厲繁來了后,午飯都是一起吃的。
胃口特別好的小傢伙吃什麼都津津有味,他不僅自己吃,還會拉著讓景成吃,一開始她還有些擔心,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誤打誤撞的,景成雖然並不對他過於親熱,但是真的會比從前吃的稍微多一些。
可是現在好像又回到原狀了。
營養師開口說:「當然可能和少爺的身體有關係,昨天少爺的病情又發作了一次,可能是有些太累了,還是讓他多休息,心情對身體的影響也很大。」
米拉擠出了些笑容來,輕聲道:「嗯,有勞您費心了。」
營養師低頭說:「應該的。」
……
午後的陽光帶著淡淡的溫度。
查理景成坐在舒適的沙發椅上,從睡夢中醒來,他緩緩的坐起身,下意識的看向不遠處的書桌,平時這個時候厲繁一定會趴在桌子上偷懶。
屋內的窗帘微動。
清淺的威風吹拂進來,書桌前空無一人,他是最怕吵的,可是今天居然有一瞬間不適應過於安靜的房間。
查理景微微的低頭,清冷白皙的臉上微微的變了變,他擰了擰眉心。
真的,忽然想起他幹什麼。
那個笨蛋不在不是剛好嗎,終於沒有人煩他了。
……
室內沉寂片刻。
查理景成坐起身來到書桌坐下,想要拿起書來看,卻在打開書的時候,看到了下面壓著厲繁的作業,那個丟三落四的蠢東西又把作業落下了。
他坐在椅子上,看到作業本上狗啃一樣的字跡。
思緒忽然有一些飄遠。
厲繁是個閑不住的孩子話嘮孩子,前不久知道自己的生日要到了,臉上帶著別樣的激動,那張圓乎乎的小臉上帶著笑意,眼睛亮亮的:「那我要送給景成最好的禮物!」
最好的。
那個時候的查理景成心裡一片平靜。
並不是他懷疑帝國的王子沒有辦法拿出稀世珍寶來,只是即便再好的禮物,對他來說,都不會是最好的,因為他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禮物。
厲繁的笑容燦爛又帶著天真的傻氣:「景成等著看吧!」
回憶已經有些褪色,只有笑容還那樣明艷。
查理景成從回憶中抽身,午後的陽光已經在後移,哪怕整個國師府是那樣的喧嘩熱鬧,這裡卻依舊是那樣的安靜,從這裡可以看到後院的河岸,空蕩蕩的鞦韆安靜的佇立著。
作業本上有幾處錯題,可他視若無物放回了原處。
查理景成從書櫃里拿出書後轉身離開。
那個小騙子。
他才懶得管他。
……
*
黃昏
天色已經黯淡下來了。
書房的外面傳來了敲門聲,傭人過來說:「少爺,晚飯送來了。」
查理景成坐在窗畔看書,黃昏的日落灑在他的肩上,聽到話的男人側目了眼,低聲道:「我不餓,不用送來了。」
傭人有些擔心的說:「可是……」
查理景成沒有過多的言語,但是渾身的氣場卻是不容置喙的,傭人咽下了勸慰的話,轉身走了。
房門被關上。
室內恢復了安靜。
查理景成合上書,乾淨修長的手握拳抵住額頭,他的眉頭不自覺的皺起,那種淡淡的疼痛感又來了,細細麻麻的痛如同螞蟻噬心般,這樣的精神力疼痛雖然不似發作的時候那樣渾身痛苦,卻讓人渾身不適,根本食不下咽。
對於這樣的疼痛,就連醫生也沒有辦法。
他們能做的只是在每一次的治療中為他的身體輸送營養,卻沒有辦法抵抗和改變。
只能靠他自己熬。
這樣的難過他也不願意讓父親和母親為他擔心,不過好在他也早就習慣了,反正一直都是這樣的不是嗎,與其為別人帶來悲傷和麻煩,還不如放棄那些懦弱的想法依靠自己……
室內安靜無聲。
忽然——
「砰」
室外的黃昏的光灑落進來,一個小小的身軀站在門扉處,厲飯飯推開門,稚嫩的聲音喊著:「景成!」
窗畔的人有些錯愕的回眸。
厲飯飯的臉上帶著笑容,因為跑的太著急了,他甚至在輕輕的喘氣,撲過來后說:「終於找到你啦。」
查理景成看著他的額頭上還帶著汗,下意識皺眉開始批人:「你跑什麼,上次你跑的太快差點從樓梯摔下去忘記了嗎?」
厲飯飯瞬間慫了,圓潤軟嫩的臉蛋帶著委屈,聲音小小的:「對不起。」
查理景成無奈的嘆了口氣。
不過很快的他又頓住,奇怪,他沒事管他做什麼。
但是厲飯飯的到來倒是讓他轉移了一些注意力,就連大腦的疼痛似乎都沒那麼難熬了,查理景成側目看著他說:「你來做什麼。」
厲飯飯恍然大悟,像是剛想起來一般,連忙說:「我給你帶了生日禮物!」
查理景成看著他。
他想過厲繁可能會送什麼禮物給他,也早就明白,這個笨蛋可能不會按照常理出牌,可是不管他再怎麼機關算盡,萬萬沒有想到的是——
厲飯飯從儲物空管掏出來了一個飯盒。
白色的小飯盒在他的手上提著,外面還很貼心的套了一圈保溫袋。
厲飯飯的眼睛亮亮的,圓乎乎的小臉上激動又興奮,年幼的小孩子一邊拎著一邊還自己配了音響,像是獻寶舉高:「鐺鐺鐺!飯飯特製生日禮物登場啦!」
「……」
空氣寂靜了片刻。
查理景成不知道怎麼描述這一刻的心情。
雖然這個生日禮物是很多年後他依舊很難忘記的一天,可是如今的他還是難免被厲繁的出其不意給驚到。
查理景成清冷的臉上似乎出現一絲裂痕:「是什麼。」
厲飯飯走過來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兩個沙發中間剛好有一張桌子,他的小手將飯盒小心翼翼的放下,然後開始拆開保溫盒,打開蓋子后,保溫盒裡的麵條引入眼帘,是最簡單的手擀蔥花面,只是這麵條看起來粗細不一,凌亂中又帶著點狂放,最上面還搭配了一塊荷包蛋,這塊荷包蛋還是歪歪扭扭的心形的。
空氣中飄起了淡淡的面香。
在安靜的室內緩緩的飄起來,顯得突兀又和諧。
查理景成抬頭看他說:「面?」
厲飯飯將乾淨的筷子和勺子拆好,然後把面推到他的面前,眼睛彎彎的,乖巧的點頭說:「長壽麵。」
查理景成從來沒有聽說過。
「因為家裡過生日的時候都要吃長壽麵的,爸爸每年都會給飯飯還有哥哥姐姐做。」厲繁雙臂擔在椅背上,小朋友趴在上面,聲音軟軟的:「然後爸爸說,吃了長壽麵,就會健康長壽啦。」
查理景成聽到了健康長壽這個詞,眼底劃過淡淡的諷刺,他恐怕是最不能長壽的人了。
厲飯飯的眼睛黑黝黝的,乾淨清澈,他說:「景成吃了長壽麵,身體就會健健康康啦!」
笨蛋。
那有人吃了面身體就會好,那都是騙小孩的。
查理景成瞥他一眼,剛要說話,卻發現厲飯飯靠在椅背上,一直放在裡面不露出來的手,即便他已經很努力的想要藏了,可從他的位置依舊可以看的清楚,那雙白皙的小手上有燙傷的痕,通紅一片
他記得,這孩子是最嬌氣的了。
削鉛筆的時候不小心扎到手都會眼淚汪汪,是個完全吃不了苦的小孩子。
查理景成詢問說:「你手怎麼了?」
厲飯飯愣了愣,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白皙軟嫩的小胖手往後面縮了縮,他的臉上帶著憨憨的笑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樣,小聲說:「煮麵的時候不小心被燙到了。」
查理景成的慣是平靜無波的眼眸微動。
他其實很少會有什麼驚訝的事情,甚至就連當年醫生檢查過後,背著他偷偷和母親說,自己的病情如果一直得不到控制,可能活不過十歲的時候,他也很淡然的接受了。
因為生命太過短暫了。
所以他愛上了看書,從書籍和知識中提前去了解這個世界。
他以為自己會這樣,毫無波瀾的渡過這一生,不會再因為任何的意外。
查理景成看著面前的保溫壺,他說:「你自己做的?」
「對啊。」厲飯飯坐在椅子上,小朋友格外的誠實:「不過爸爸有在旁邊教我。」
查理景成疑惑的說:「你為什麼不讓其他的人幫你完成。」
厲飯飯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他的聲音稚嫩又帶著堅定:「那怎麼可以呢!」
查理景成看著他,夕陽的餘暉落下來,面前的男孩眼睛里倒映自己的身影,他說:「因為景成是我的朋友呀,希望你健康長壽是我的願望,怎麼可以讓其他人來做,爸爸說過,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有了願望,就一定要自己去努力,不然願望就沒有辦法實現了。」
室內安靜了一瞬。
面的香氣緩緩的飄起來。
查理景成安靜的聽著,面前的人說著他從來都沒有聽過的話,明明還是那樣的笨呼呼,明明還是那樣的不懂變通,可是這一次,他竟是沒有任何的話可以說出口。
厲飯飯自顧自的拍了拍小心臟,他的眼裡滿是期待:「不過我做的時候,爸爸有在旁邊教我,失敗了好多次,還以為今天來不及趕上呢,還好在晚飯前趕上啦,景成,你快點嘗嘗看!」
查理景成沒有胃口,他的頭還在作痛,身體也很不舒服。
若是換做平常,他會毫不猶豫的拒絕,可是當看著厲繁的眼睛時,就像是真的有魔法一般,他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來。
甚至。
一整天一直因為不舒服頭疼壓根吃不下東西,也沒有食慾的胃,居然莫名真的有了些飢餓的感覺。
查理景成拿起了筷子。
厲飯飯的眼睛眨啊眨,看著對面臉龐清冷矜貴的男孩吃東西,這不是他第一次看景成吃飯,可是不管多少次,都會被吸引,夕陽的餘暉落下來,低頭的時候白皙的側臉是格外好看的弧度,從容不迫優雅的氣質讓他看起來像是不可觸碰沾染的高潔明月。
室內難得的氣氛安逸和諧。
忽然——
輕輕的飢餓咕嚕聲響起。
查理景成抬頭看向厲繁。
厲飯飯後知后覺的捂了捂肚子,他遲鈍的說:「我……我餓了?」
景成沉默片刻,開口說:「你沒有吃東西嗎?」
厲飯飯似乎短暫的回憶了一下,然後老實巴交的開口說:「我白天在廚房裡做面,就想著一定要快一點做完,萬一你吃過晚飯的話就沒法吃面了,麵條剛做好的時候我就跑過來了。」
查理景成:「……」
厲飯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是他依舊看著景成,期待的說:「怎麼樣,好吃嗎?」
查理景成沒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是將面上面的煎蛋夾到了厲飯飯的面前,保溫盒的蓋子反過來是乾淨的,還配置了備用筷子和碗,他放進去說:「吃吧。」
可是平時總是特別愛吃的人卻拒絕了。
厲飯飯連忙說:「不行,這是景成的長壽麵,不能吃。」
查理景成開口說:「那分你一些好了。」
眼看他要把煎蛋切成兩塊。
厲飯飯更著急了,白皙軟嫩的小胖手揮了起來,有些慌張的說:「不可以不可以,這是愛心蛋,要是切了的話,心就成兩片啦!」
?
什麼鬼東西。
查理景成看著這個歪歪扭扭完全看不出是什麼形狀的蛋,開口道:「這愛心做什麼用的。」
厲飯飯的軟乎乎的小圓臉似乎在瞬間就變了變,耳朵也有些紅,小朋友的眼睛彎彎,他說:「就是喜歡的意思。」
查理景成微訝。
厲飯飯露出了笑容來,看上去有些憨憨的:「嘿嘿。」
「……」
室內安靜了一瞬。
接著。
厲飯飯的聲音冒起來,有些咋呼的委屈:「哇啊啊,景成你怎麼不把我的愛心蛋吃完?」
查理景成的聲音冷靜的響起:「你是笨蛋嗎,剩下的地方都被你煎糊了我怎麼吃。」
「……那,那我吃。」
查理景成拍掉他那不安分的手:「我已經咬過了。」
「沒事我不嫌棄。」
「我嫌棄。」
「……嗚嗚嗚」
*
翌日
國相府依舊是風平浪靜的一天。
唯一不平靜的就是書房,在陽台忙碌的厲飯飯沒有停下來過,走來走去的,一直沒歇著過。
查理景成放下了書看向他,開口道:「你在做什麼。」
厲飯飯轉過臉,他捧著手裡的花盆說:「這個是姐姐送給我的魔法植物,她說這朵花會唱歌呢,我把這朵花拿來種在這裡,這樣以後景成無聊的時候,還可以聽花唱歌。」
查理景成看了一眼植物說:「菲克斯瑞達的王國的花。」
厲飯飯有些懵的眨了眨眼:「啊?」
他根本就不認識這是哪裡的花。
查理景成面色平靜的開口,博學又聰慧的男孩記憶力也超群:「這顆花並不是魔法植物,它是生葉華,是生葉花幼年時並不會唱歌,它們的根莖結構有風吹過的時候,通過內部的孔徑來發出聲音,吸引昆蟲來授粉。」
厲飯飯傻乎乎的抱著花盆說:「所以等長大些就可以聽了嗎?」
查理景成沉默了片刻。
厲飯飯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來,虎頭虎腦的特別高興:「那現在就是幼年期呢,我們一起養吧,景成,這就是我們倆一起養的寶寶,我們要不要給它起個名字呢!」
「……」
查理景成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只有雌性花才會有聲音,這是一朵熊花。
另外
他對把一朵花當寶寶的愚蠢行為沒有任何的興趣。
*
晚間
有傭人來打掃書房,意外的看到陽台上居然擺著一個花盆,她記得少爺並不喜歡這些花花草草的,不知道是誰拿進來的。
傭人連忙詢問說:「少爺,陽台的花需要清理掉嗎?」
坐在書桌前看書的人側目看了一眼陽台。
傭人正要以為他是默許了的時候,查理景成道:「不用,放在那裡吧。」
出乎意料。
傭人下意識的搬走,卻聽到了這個命令,有些意外的看向他,坐在書桌前看書的男孩面色清冷,甚至都沒有多看她一眼,就像是隨口說了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
可能就是一時興起吧。
傭人剛要安慰自己。
還沒走兩步呢,身後又傳來聲音:「讓家裡的花圃師過來一趟,給這朵花照修剪一下。」
傭人愣住,反應過來后,查理景成已經又在看書了。
「……」
他們少爺還真是琢磨不透啊。
*
半個月後
陽台傳來了一陣不小的哭嚎聲。
查理景成放下書,他揉了揉眉心,開口道:「厲繁,如果你再吵的話,我會連盆帶人把你們一起從這裡扔下去。」
陽台有人走了進來。
厲飯飯的抱著花盆走了進來,他的眼眶紅紅的,胖乎乎的小臉上掛滿了委屈:「景成,花枯了。」
查理景成看了一眼,很冷靜:「生葉花原本就很難養,對濕度和氣候的要求也很嚴格,你整天沒事就去摸兩下,還偷偷澆水,不死才怪。」
話音落。
厲飯飯的眼眶又凝聚了眼淚,小傢伙抱著花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經歷了什麼慘劇,哽咽的說:「寶寶被我養死了。」
「……」
查理景成有那麼一瞬間,恨不得讓花和這個笨蛋一起消失。
厲飯飯卻好像真的很傷心,他的唇抿起來,平日里總喜歡笑著的臉這會全跨了,抱著枯了的花可憐又無助,怕吵到他,所以不敢哭出聲,只能用手背擦眼淚,小小的身軀走到一邊,背輕微的顫抖。
雖然沒聲音了。
可是查理景成卻莫名覺得心裡更煩了。
厲飯飯正哭著,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聲音:「把這朵花拿去給花圃師看看,說不定還有救。」
查理景成的話音剛落。
抱著花的人轉過臉來,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真的?」
景成把書放下,平靜的望著他,淡然的開口:「反正比你在這裡抱著它哭墳的效果會更好。」
厲飯飯擦掉了眼淚,他的聲音稚嫩又帶著哭腔:「景成,我們一起養的花死掉了,你怎麼一點也不傷心。」
查理景成抬起眼看他:「不止是花,人也遲早會死,有什麼好傷心。」
「怎麼這樣。」厲飯飯的小腦袋瓜聰明了一回說:「不會的,人可以活得更久的,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查理景成想到自己,淡聲道:「如果有的人就是死的早呢,誰都會死,包括我。」
厲飯飯有些緊張了,他走過來說,圓溜溜的眼睛紅紅的:「你不能死。」
查理景成清冷的臉上勾起了抹有些嘲諷的淡笑,他很平靜的說:「每個人的生命都是有限度的,有的人多一些,有的人少一些,這是註定的事情。」
無力反抗。
就像是很久以前他知道自己的命運時,才曾經在心裡問過為什麼是自己。
但是很快的,他明白,與其懦弱的憎惡命運,不如坦蕩的接受,如果自怨自艾的話,那不過是給可憐的命運又徒增悲哀而已。
不過生命短暫其實也並非壞事。
人生短暫,所經歷的遺憾自然也就少了些許,也不會有更多的留戀,能平靜的接受死亡。
「那,那我分你一點。」一道稚嫩卻笨拙的聲音響起,三歲的小朋友站在他的面前,將查理景成飄遠的思緒拉回來,厲飯飯看著他說:「這樣你就可以活的久一些了。」
空氣寂靜了一瞬。
半響后。
「砰」
「哎呦……」厲飯飯捂著自己的腦袋,委屈巴巴的抬頭:「景成,你打我幹什麼。」
查理景成慢悠悠的放下書,別過臉去:「以後不許說這樣的話。」
厲飯飯年齡太小了,他還不懂:「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可是……」
「如果你下次再說,我就把你和你的花一起扔下去。」
「嗚嗚,景成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們的寶寶……哎呦痛,對不起,別打啦!」
*
幾日後
厲飯飯來的時候,驚喜的看到陽台上生龍活虎的花,他的臉上瞬間綻放出了笑容,驚喜的跑了過去:「花活過來啦!」
陽台上的花被端起來。
厲飯飯左看看右看看確定真的是養的花后,激動的說:「景成你看你看,它活了。」
查理景成坐在不遠處,點了點頭。
厲飯飯整個人的眼睛都特別的亮,他崇拜的說:「好厲害,景成,你是用了什麼魔法嗎,把他復活了。」
用個鬼的魔法。
那朵花早就死透了,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起死回生的魔法。
只是這幾天這貨總是沮喪個臉,幹什麼都沒精神,就連飯都吃的少了,他看著覺得心煩無比,讓府里的花圃師搜羅了全宇宙尚存的生葉花幼種,最後挑選了一直最像的帶了回來。
查理景成的眼眸一片平靜,他淡聲道:「如果你下次再亂澆水,神仙也復活不了它。」
厲飯飯有些不好意思,小朋友腦袋低下來,白軟的小臉上寫滿了認錯,乖乖的說:「知道了。」
午後的陽光有些熱烈。
查理景成以為事情已經處理完了。
卻不想——
厲飯飯的聲音響起:「那我們要不要給新寶寶起個名字呢?」
站在陽台上的小朋友抱著花,他抬起頭來看著他,眉眼彎彎,聲音稚嫩清脆:「它長的真好,謝謝你,景成。」
查理景成的動作頓了頓。
午後的陽光灑落下來,金燦燦的,男孩的笑容也很燦爛又明艷,他說:「最喜歡你啦!」
微風輕輕的吹拂過帘子,那陽光太過閃耀,就好像在某一瞬間,熱烈的光也落入了荒蕪的平地,劃開了黑暗的的濃霧,強勢的撒落下來。
查理景成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下一秒——
「啊,對了,取什麼名字好呢?」厲飯飯立刻又捧起花盆,思考了片刻后拍手,眼裡閃著亮光:「這是我們養育的第二個寶寶,它這麼珍貴,乾脆就叫它老二吧,怎麼樣?」
「……」
空氣寂靜了片刻。
「厲繁。」
厲飯飯的臉上露出有些憨直的笑容:「怎麼啦?」
「帶著你的花滾出去。」
「它不叫花,景成你忘啦,它現在叫老二。」
「你也滾。」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