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進一步,海闊天空
「什麼公道?」
賈母懷疑自己聽錯了:「琅哥兒何出此言?」
明明是一個即將被問罪的人,居然開口就說族裡是要還自己公道。
其他族老,也疑惑無比:「怎的一進來就胡言亂語,莫非吃錯藥,腦袋壞了?」
在族老們即將落入賈琅節奏的時候,一道聲音輕飄飄地響起。
「只有潑天的膽,哪有吃錯的葯?」
「榮慶堂里,族老當前,還敢開口胡說八道,足見膽氣之肥,難怪珍哥兒會挨打,可憐咱們堂堂賈氏族長,頭一回遭這種無辜之罪......」
話語未落,族老們就聽得面容一肅。
「真是好膽!差點就被他帶歪,忘了正事!」
「且聽他能不能說出個子丑寅卯,否則非得搬出族規家法,好好整治不可。」
族老們,全部肅穆起來,嚴厲地看著賈琅。
就算他是寧國府嫡系子孫,如果今日處理不好,也是一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賈琅皺了下眉頭,朝那道聲音起處看去,發現,出聲的竟然是賈赦。
也不知道怎麼的,看到族老們的態度變得嚴苛,賈赦眼裡,竟然透露出一絲快意之色。
他這不是故意針對自己嘛?
賈琅自覺和賈赦並無什麼仇怨,對此感到有點莫名其妙。
不過......
賈赦是吧?
替賈珍當出頭鳥是吧?
我記下了!
賈琅目光閃了閃,看向賈赦:「赦老爺,胡說八道的,應當是你才對吧!」
賈赦身為榮國府大老爺,雖然因為某些原因,不是當家的,但地位也很高。
他完全想不到,賈琅敢直接對上自己。
廳中其他眾人,也是一陣愕然。
他們完全想不到,早已與寧國府大爺結了怨的賈琅,如今竟然,還敢招惹另一位,榮國府老大爺,賈赦。
「放肆,無知小輩!」
賈赦把手上茶杯重重一放,瞪眼急喝道:「這裡豈是你能夠信口胡言的地方?」
賈琅面不改色地回道:「赦老爺,如此動怒作甚?莫非是心裡有鬼,被我戳到了實處?」
「混賬!」賈赦一拍桌子,就想站起來放聲怒罵。
不料。
「嘟嘟嘟!」
「夠了!!」
賈母戳著拐杖,喝止道:「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老母親發話,賈赦不得不氣呼呼地憋了回去。
其他所有人,也是一陣默然,只好奇地看著廳中事態發展。
「琅哥兒!」
賈母看著昂首而立的賈琅,說:「你是讀聖賢書的,平日也是個極好的,老身且問你一句:前日,你為何竟做下以下犯上,毆打併致使族兄重傷的惡行?」
「哦?」賈琅不慌不忙地說:「回老太君,此問好說,可容后再稟。」
自證無罪,是最為麻煩的。
一開始就落入了下乘,讓人一步。
所謂退一步,越想越氣。
不如,反退為進,主動進一步,爭個海闊天空。
「在回答它之前,琅倒是有幾個,與之相關的問題,想向老太君,及族老們請教!還望諸位,能給予我答案!!」
請教答案?嗯?
賈母和族老們全都一愣。
賈母沉吟著道:「你且先說來聽聽!!」
「好!」
賈琅目光炯炯地看著賈母,以及族老們。
「敢問老太君,敢問諸位族老!」
「其一,若族中子弟,遭人謀害而僥倖未死,我們,是否應當為其討回公道?」
說是請教,實則是質問。
賈母和族老們,都感受到了。
莫非,其中還有些我們不知道的原因?
他們對視一眼,回答:「自是應當!」
「好!」
賈琅一拍手掌,接著又問:「其二,如該族中子弟,因此錯失科舉,前程被阻,我們,又該當如何?」
「......」
這下,輪到賈母和族老們感到不對勁了,沉吟良久,才回答:「斷人前程,猶如殺人父母,自是報官處理,不能輕易饒恕元兇!!」
「甚好!琅,謝過諸位族老為我釋疑!!」
賈琅躬身行了個禮,然後正色道:「現在,請讓我重新回到方才老太君所詢問之問題!!」
「我以下犯上,暴打族長大兄,按常理來說,此誠為不該;然則,其中緣由,頗為曲折!若是諸老知曉前因後果,定當再無疑問。!」
「恰好,今日蓉哥兒也在此,他是此間最為清楚內情之人,不如就讓他,代替其父,完整敘述出來,如何?」
聞言,賈母和族老們,視線唰的一下,就轉到了賈蓉身上。
難道......
正縮著脖子,默默呆在一邊的賈蓉,感受到全場目光聚焦過來,嚇得差點腿軟。
「蓉哥兒!」
賈琅也目光沉凝地看著賈蓉:「還不速速完整道來,讓老太君及諸老,盡數獲悉前因後果!!」
「額......」賈蓉額頭,頓時冒起大汗。
讓他來說,這不是,叫他親手去錘老爹賈珍嗎?
今天,賈蓉硬著頭皮替代賈珍過來榮慶堂,本來是打定主意打醬油的。
誰知道,到了最關鍵的地方,突然,事情就莫名其妙地攤到了身上。
這著實是想不到,讓他害怕得,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賈母見狀,皺了銀眉:「蓉哥兒,你抖個什麼?」
「身為賈氏子孫,應當頂天立地。你若是知曉其中關鍵,不妨細細道來,好叫我這個老婆子知道,是否有被人矇騙!!」
老太君發話,賈蓉不得不硬著頭皮,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完完整整地,講述了一遍。
從賈珍擔憂賈琅瓜分家產,差遣小廝壽兒下藥謀害開始;再到賈珍貪圖美色,更改婚約,被平安歸來的賈琅撞見,一頓暴揍。
事無大小,凡是知道的,全部都吐露了出來。
廳中,榮國府這些做主子的眾人,這才完全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這種情況,與他們目前所知曉的,出入很大。
聽完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諸位!」
賈琅面對賈母和族老,拱手詢問:「敢問,賈珍對吾所做之種種,是否過份?」
這還用說嗎?
賈母和族老們一陣無語。
賈珍的所作所為,已經不能用過份來形容了,簡直就是禽獸敗類。
他們這才理解,為什麼賈琅身為胞弟,都對賈珍下了那麼狠的手。
被族兄那樣欺負,期間的痛苦與掙扎,想想就辛酸。
「忒的,不是人......」
賈母氣得嘴唇都有點顫抖了起來。..
說話間,她看著賈琅的目光,第一次發生了變化。
原來,是我們被人矇騙,一直錯怪他了!!
而他,卻是鎮定自若,頂著我們所有人給予的壓力,從容不迫地處理著一切,直到,真相揭開。
這是,多麼強大的心性啊!!
有賈蓉在旁邊做對比,賈母意識到了一個問題:縱觀寧榮兩府,小兒輩之中,還有人能做到這樣嗎?
一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搖了搖頭。
在賈母思緒亂轉之中,賈琅的聲音,又緊接著響起。
「那麼,如此四惡俱全、堪比禽獸之徒,試問,是否該打?」
「確實是該打!」
賈母和族老們,不得不承認,賈琅暴打賈珍,打得有理。
甚至,打個半死,還算是輕的。
如果賈珍不是同出一族的話,恐怕,就算賈琅願意放過他,作為族中長輩的他們,也不會放過他。
所以,現在問題的關鍵,變了。
不再是,賈琅把賈珍打了個半死,有沒有錯。
而是,做出了這些禽獸行為的賈珍,是不是應該,被扭送到官府里,以正視聽!
當然,從內心出發,賈母他們肯定是不願意,事情鬧得那麼大的。
畢竟,賈珍和賈琅之間的仇怨,說到底了,還是賈氏的族內事。
鬧到官府里的話,對所有人都沒有好處。
「既然老太君和諸位族老都這樣說,那麼,我就放心了!!」
看到上面那些人的表情,賈琅終於露出了笑容。
準備,乘勝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