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聲討
馮憐兒不可置信地瞪大吊梢眼,不懂身前男子為何這般反覆無常:「你……陸公子,你們二人肯定是一夥兒的!」
蘇婉凝聞言看向陸嘉容,有些意外他竟然在幫自己說話,於是欠身失禮:「剛剛多謝公子解圍,只是奴婢瞧著公子的長笛珍貴,不敢用來撈手帕,結果用樹枝劃破了馮姑娘的帕子,是奴婢的不是。」
「怎麼?好好的慶國夜宴,被一個手帕攪得人心惶惶。難不成帕子能值千金?馮小姐怎麼一點兒情面都不留給本世子?前頭宴會上的節目不夠搶眼,本世子安排的還不夠好?」梅哲許沉著臉從蘇婉凝後面走上前,當著眾人的面訓斥馮憐兒。
馮憐兒被都城裡有頭有臉的世家公子從頭到腳盯著打量,不免急得紅了臉:「世子爺,我不是那個意思。凌雪弄破了手帕,合該她來承擔後果。所以我才拿走了那支笛子。」
梅哲許看了眼蘇婉凝,挑了下眉,問是真是假。
蘇婉凝無奈地眨了下眼,回應是真。
「原來如此。為了賞罰分明,本世子就事論事。這丫頭弄破了絲帕,判她以同等貴重的金銀首飾歸還你的帕子。而這位馮家的表小姐,不問自取,沒有經過陸公子的允許,擅自將御賜的長笛取走,其罪當誅!」梅哲許下了狠話,他原對女子沒有這般狠心,實在是馮憐兒太過可惡。
陸嘉容也表示贊同:「就依世子的論斷,在下沒有其他意見。只是這位凌姑娘,沒有看好長笛,就罰她入陸府,為奴為婢。她的賣身契我隨後買下。」
馮憐兒來不及落淚,就在梅哲許和陸嘉容的雙重打擊下,震驚得張開了嘴,無聲地閉合兩下,完全愣在原地。
「合著本世子出面主持公道,倒成了惡人,最終還替別人做了嫁衣。陸公子果真是好計量,完好無損地拿回笛子不說,還平白得到一個好使喚的丫頭。至於這丫頭歸不歸你,不是你我說了算,還要問過尚書家的方公子后,再來做定奪。」梅哲許氣得牙痒痒,只怪對手太過狡猾,表妹又不許他插手。
蘇婉凝看著這場大戲,不做聲響。
污衊她的罪魁禍首馮憐兒以後別想在京城貴女圈裡混了,如果馮憐兒投奔馮家心存謀個好夫君的想法,今晚過後,名聲就會一落千丈,再無人問津。
這個結局同她拿命抵償相比,要難受得多。
唯獨讓蘇婉凝難以平復心情的是陸嘉容的態度,他居然想要凌雪入府?
如此可不是一個好主意。
好在方文淵也聞聲趕來,同平日熟識的好友寒暄后,站到了陸嘉容面前。
「陸公子,久仰大名。在下是尚書的長子方文淵,今秋入國子監甲班,我們二人也算是同窗。本來陸公子開口要下一個奴婢,不是件難事。只是凌雪這個丫頭,我母親使喚習慣了,她又擅長茶藝,府上少了她一日也不可。不如陸公子開個價,換作其他補償方式,方某定竭盡全力達成。」方文淵的手在袖中攥緊,面上卻是雲淡風輕。
「君子不多人所愛,既然凌雪是方兄所喜之人,陸某也不好再堅持。」陸嘉容目光幽深,輕鬆地把玩著拿回的緋紅長笛。
「你們一個個的,三言兩語便左右了一個丫鬟的去留。另外那個惹人嫌的小偷姑娘,該怎麼處置?」梅哲許最看不得別人忽視自己。
馮憐兒已經啜泣了片刻,臉上還帶著淚痕,聽到梅哲許又在商量懲處,快步跪到他的腳邊,拽著他的衣擺。
「世子,是憐兒不醒事,沒經過陸公子的允許拿走了御賜長笛。但望世子看在憐兒誠心道歉的份兒上,就饒了我這次吧。在場的諸位公子小姐,也希望能原諒我這一次,下回保證不犯事了。」
馮敏知曉表妹動了御賜長笛一事,可大可小,端看在場眾人是否有善心。
她可憐兮兮地挪步到方文淵身邊,用蚊子大小的聲音道:「方公子,念在我兩家是世交的份兒上,就饒恕憐兒一次吧。我馮敏必當傾盡所有,報答公子恩情。」
馮憐兒在宮中的失態行為,足以牽連到馮家的臉面,若能好好收尾,也不枉她之前對方文淵的討好欽慕。
蘇婉凝在方文淵出現后,就自覺地站到了他的身側,馮敏的一席話,讓她心中打起小鼓。
作為蘇婉凝,她出生高位,不必看他人臉色,只要自己有理,這種事情三言兩語,動用慶雲長公主的名號就能分出勝負。
但於凌雪而言,她不過是個卑微的丫頭,還是方文淵不肯承認的通房,生死都被方府拿捏在手心,不能做主。
今夜有陸嘉容,梅哲許兩人替她撐腰,已是天大的榮耀,日後聽到今晚故事的人,必然好奇凌雪是何等容貌氣質,能得到兩位才貌雙全的未婚男兒的青睞。
不過,凌雪的榮光時刻只能到此為止。
因為方文淵替她做了抉擇:「凌雪,還不跪下認錯!馮家小姐雖有錯在先,你也不能強逼著人,奪她一條性命!」
蘇婉凝一頭霧水,虧得她之前對方文淵的看法已有所改觀,今天他還是成了他人的幫凶。
「凌雪,對不住了,為了方馮兩家的和睦,只能暫時犧牲你的顏面了。不過公子我以後一定竭力補償你的損失,也絕不再同馮家女郎有交集。」方文淵迅速在蘇婉凝耳邊交代了幾句,隨後大手揚起,一把將她推了出去。
蘇婉凝吃不準方文淵的意圖,沒有準備地向地面跌去,側面是琉璃堆砌的花圃邊緣,眼看著頭就要磕傷。
「姑娘小心。」陸嘉容眼疾手快,站在方文淵最近的他,一把扯住了蘇婉凝的髮帶,正好將她偏移了一個角度,給她製造了緩衝時間。
蘇婉凝有功底在身,同時得益於陸嘉容的出手相助,很快穩住了身形,作勢向前沖了幾小步,撲在地面上,烏髮沒了髮帶捆綁,如流水般散落在肩膀上,滑落到胸前。
她哀怨地回頭看著方文淵。
此情此景,蘇婉凝是真有些為凌雪不值。
一個犧牲女人來換取家族利益的男人,和秦若軒那樣的有何區別。若是正主經歷這一遭,恐怕最輕也會破相,嚴重些就會磕壞腦袋,變成傻女。
思及此,蘇婉凝的眸中浮現羞憤的神色:「公子,不知奴婢何罪之有?但是公子既然供奴婢吃穿,猶如再生父母,公子的命令奴婢都會一一踐行。」
「哎,可惜了,如此一朵嬌花,生在了方文淵這個榆木腦袋家裡。分明就是馮家小姐不對,依仗著自身家族勢力,縱容表妹欺負弱女子,還知不知羞。」
「聽說方大人有意同馮家聯姻,這樣說來也是情有可原,誰的臉面又能大的過未來的方家主母?」
「我怎麼瞧著,這小丫鬟紅鸞星動,一下子來了三個?」
……
人群中雜亂的交談聲,引起方文淵的不滿。
他被凌雪幽怨的眼神刺激到,一時間氣血上頭,清了清嗓子:「諸位,方文淵在此立誓。絕不是因為愛慕馮家小姐,才做出如此不公正的決斷。若是各位不相信,方某也即刻言明,我未來的正妻,不會是馮家小姐!」
「方公子,你……在說什麼?我們二人之事,難道不是水到渠成?你為了我,連一個懷了你骨肉的丫頭都肯捨棄,怎麼說出這般絕情的話來?」馮敏本來還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一下被打破了美夢。
「她還懷了孩子?誰的!」梅哲許顯然被這個秘密嚇到,驚愕中摻雜著對方文淵異樣高漲的怒氣,說話更是口不擇言:「還是你的?」
陸嘉容被梅哲許狠狠剜了一眼,感到莫名其妙:「在下已有心儀的姑娘,對凌雪只是出於憐惜之情。諸位不要誤傳。」
「誰?哪家女子排面如此大,鼎鼎大名的陸公子都會被拴住了心神。」
梅哲許也用激將法,嗡哩嗡聲:「呦,陸嘉容,你這小子居然也會動心,誰知道人家會不會看上你?」
「她還有十日便要及笄,我在等。」陸嘉容點到為止,唇邊的笑意都染上溫柔之色,讓人愈發好奇。
蘇婉凝雖然猜到了陸嘉容的心中人選,但還是在聽到的剎那,心弦撥動不止。
有心人如果肯費心查一查,都城裡只有忠伯侯府嫡女快要及笄。
答案不言而喻。
正想著,陸嘉容一手拿著長笛的一端,伸手將笛子遞過來拉她站起,邊對眾人道:「好了,各位。今日的事情陸某不會追究,只要馮小姐的表妹能給凌雪姑娘賠個不是,一切都既往不咎。」
蘇婉凝乖順地接著陸嘉容遞來的長笛,借力站起身。
「陸公子真是體貼,凌雪可是懷了孩子,剛才方文淵那一推,怕不是要存心墮胎吧!」
「方文淵真是不知禮數,雖然凌雪溫柔可人,但也不能將通房帶進皇宮,這成何體統!」
……
陸嘉容則趁著眾人聲討方文淵時,在眾人視線不能觸達的地方,攬住了蘇婉凝的腰。